多爾袞說到做到,一萬‘精’銳士兵一下子就從遵化城外撤了出來,大軍緩緩北行,原本喊殺聲震天的遵化一下子就冷清下來,若非城牆上的鮮血和城下的死屍、箭矢等等,根本就不會想到這裡剛剛經歷了一場戰爭。
“軍‘門’,建奴撤軍了。”總兵府內,吳阿衡手下大將吳國俊等將軍聚集在府衙之中,總兵吳阿衡一身文官打扮,他雖然做了總兵,但是卻是進士出身。這種情況在明朝很常見的。文官統領大軍,武將爲爪牙。
“可是去朝京師方向而去的?”吳阿衡面‘色’一愣,擡起頭來,他身形消瘦,因爲多日的辛苦,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來。
“不是,是朝北方而去的。難道北方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成?”吳國俊搖搖頭說道:“按照道理,多爾袞是不會放過這個我們遵化的,否則的話,我們大軍進攻,就能‘騷’擾建奴後路,甚至截斷建奴糧道,將他們困死在中原。”
“是不是有人斷了建奴的後路了?”吳阿衡也是面‘色’一動。
“報,報,外面有人自稱是徵北侯麾下傳令兵,在城下大聲宣傳徵北侯已經佔據喜峰口了。”就在這個時候,有親兵大聲說道。
“徵北侯?”吳阿衡聽了之後猛的站起身來,雙眼一亮,雙手一拍,說道:“不錯,正是徵北侯,除掉徵北侯,恐怕也無人能做到這一點。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建奴的好日子要來了,嘿嘿,這下連回家都難了。”
“那不就是將建奴關在中原了,這要是建奴知道這個消息的話,肯定是軍心盡喪了。”吳國俊聞言雙眼一亮,說道:“軍‘門’,這可是一個好機會,建奴這個時候肯定是聞風喪膽,若是這個時候追擊多爾袞的話,必定能獲得勝利,甚至還能和徵北侯一起將多爾袞這一萬人都殲滅在喜峰口。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不錯,咱家也是這個想法,吳大人,你說呢?”聲音尖細,卻是來自皇宮中的監軍鄧希詔。按照明朝的規矩,軍中必須要有監軍的存在,當然也是有例外的,諸如李信的軍隊。
“這?”吳阿衡想了想,說道:“按照道理,這個時候,正是進攻的最佳的時機,可是皇上讓我們死守遵化。更何況,我們的兵馬雖然遠在建奴之上,但是這些兵馬防守自然是沒有關係,可是若是論進攻,我們的步兵如何是建奴的對手。騎兵太少。我們防守能夠保住遵化不失守,已經是大功一件了。”吳阿衡想了想,還是忍住了進攻的‘欲’望,雖然他也想進攻,奪取功勞,但是對手是多爾袞,是建奴,他的軍隊還真不一定能擊敗對方,這損失軍隊是小,萬一因此丟失了遵化,他吳阿衡恐怕這個總兵也當到了頭了,‘弄’不好還有殺頭的可能。本來自己是守衛遵化,現在已經成功了,何必再爲其他的事情而煩惱呢?那多爾袞所率領的兵馬可不是好惹的。吳阿衡不想多惹事。
“這?”吳國俊作爲武將,卻是不想就這樣算了。斬將立功,征戰疆場,這纔是武將的驕傲,若是敵人勢力強大,吳國俊也知道憑藉堅固的城牆,就地防禦,可是現在李信大軍佔據喜峰口,就等於將建奴逃跑的大‘門’給關上了。建奴無路可走,軍心潰散,正好是進攻的最佳機會,吳國俊如何會放棄這樣的機會呢?
“更重要的是徵北侯還沒有命令我等進攻,顯然也知道這個時候進攻不是時候。我等還是防守爲主吧!”吳阿衡又說道。他並沒有認爲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建奴兵馬太過於強大,自己的步兵根本不是建奴的對手。
“這?”吳國俊和鄧希詔相互望了一眼,最後鄧希詔說道:“吳大人,這樣的機會可是難得啊!既然大人擔心遵化,咱家看,不如這樣,兩萬大軍就分成兩部分,一部分‘交’給大人防守遵化,一部分進攻多爾袞,大人以爲如何?”
“軍‘門’,末將願意追擊建奴,若是不成,請斬我頭。”吳國俊大聲說道。他站起身來,拍着‘胸’脯說道。
“大人,這樣的機會若是放棄了,恐怕是有畏敵之嫌啊!”鄧希詔看的分明,面‘色’有些‘陰’沉,望着吳阿衡說道。他雖然是一個太監,也是一個監軍。可是他也想功勞不是,這樣回宮之後,也算是有戰績不是。
“這?”吳阿衡想了想,現在遵化城中尚有兩萬人馬,若是分了一半過去,自己手中還有一萬人馬,防守遵化還是可以的。當下說道:“既然將舉想進攻多爾袞,本將分一萬‘精’銳給你,但是將軍記住了,多爾袞‘陰’險狡詐,或許會在撤退的途中有埋伏,將軍一定要小心。”
“多謝大人提醒。”吳國俊聽吳阿衡願意分兵,心中極爲高興,哪裡還理會吳阿衡的盯住,趕緊與鄧希詔二人領軍一萬人緊追多爾袞,好準備奪取戰功。
“十四哥,果然有人追殺過來了。”遵化城外三十里外,一處高山上,多爾袞和多鐸立在山頭上,望着遠處出現的一隊兵馬,冷笑道。
“那是自然,多鐸,這次我們能不能攻佔遵化,就看你的本事了。”多爾袞冷哼哼的說道。
“你放心就是了,在野戰中,我們大金國勇士怕過誰的。”多鐸話音一落,好像想到了什麼,面‘色’冷哼了一聲,就領着幾個親兵下了山去。
“公公,看看,這路上散落的旗幟,可以看的出來,多爾袞是狼狽而逃啊!若是能擊敗多爾袞,這可是大功一件啊!”吳國俊騎在馬上得意的說道。
“這大功勞我們是不想了,那是徵北侯的,我們只要跟在後面撿點便宜就是了。”鄧希詔掃了周圍一眼,果然看見了官道兩邊的旗幟金鼓什麼的,甚至還有一些金銀財寶什麼的,顯然都是建奴在撤退的時候留下來的,這些可都是戰功啊!鄧希詔臉上頓時‘露’出一絲歡喜之‘色’。
“李信這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了。”吳國俊不屑的說道。他顯然是看不起李信,認爲李信能取得如今的成就都是運氣。就算是這次也是這樣,趁着建奴大軍南向,喜峰口兵馬防備疏忽,一舉佔據喜峰口。
“將軍這次不也是能得一個便宜嗎?擊敗了多爾袞,將軍的名聲必定能傳揚四海,皇上也會對將軍另眼相看的。”鄧希詔在一邊說道。
“借公公吉言,哈哈!”吳國俊正待笑下去,忽然面‘色’大變,雙眼直愣,望着對面,鄧希詔臉上早是一片雪白,雙目中盡是絕望之‘色’。
“建奴?”吳國俊嘴巴里吐出兩個字來。
只見大軍前面忽然現出一隊人馬來,身上盡是雪白,卻是建奴的正白旗兵馬,更重要的是,在他們身後,還有不少的騎兵,也都是鑲白旗。吳國俊猛的想起來,圍困遵化的也只有多爾袞和多鐸二人率領大軍。眼下出現在這裡,
“快走。”吳國俊終於發現自己好像是中了對方的埋伏了,這個時候哪裡還能想着擊敗對方,獲取戰功,只能是逃的‘性’命纔是最主要的了。建奴的兇猛簡直是難以想象的,吳國俊可不認爲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擊敗對方。
主將尚且如此,更不要說下面的士兵了,看着吳國俊的旗幟飛快的後撤,緊隨其後的士兵們也都狼狽而逃,畢竟這個時代的軍隊還做不到,在中了埋伏的情況下,在軍隊將領臨陣脫逃的情況下,還能做到奮勇殺敵。、
“明朝除掉李信之外,再無其他的猛將了。”多爾袞立在山頭上,望着下面紛‘亂’的一片,搖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對身邊的奴才說道:“驅趕他們前往遵化,大軍向前,趁‘亂’奪取遵化。”
“殺啊!”多鐸很快接到命令之後,一時間建奴大軍呼嘯而過,一邊殺戮着一邊將敗兵向遵化城趕去,一時間,在官道兩旁可見伏屍無數,其中明軍佔據了大部分,至於建奴卻是少之又少。一萬大軍瞬間崩潰,連抵抗的都很少,將軍吳國俊也不知道逃到哪裡,至於鄧希詔早已在幾個太監的護衛下,逃的更早。而多鐸卻是率領着大軍緊隨其後,手中的長刀也不知道斬殺了多少人,渾身上下都沾滿了鮮血。
遵化城,自從吳國俊走後,吳阿衡心中就極爲煩悶,在大廳內走來走去,他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最後想了想,還是命人爲自己穿上披掛,取了長劍,親自上了城牆,向北方望去。
半響之後,卻見遠處飛奔來一隊人馬,各個盔甲歪斜,手中舉着破碎的旗號,看那衣着,勉強能看的清楚是明軍將士。
“不好。”吳阿衡看的清楚,不由的心落了下來了,面‘色’蒼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上面可是吳大人,趕緊打開城‘門’,咱家是鄧希詔啊!”這個時候,下面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卻是監軍鄧希詔。
“快,快打開城‘門’。”吳阿衡聞言一愣,面上的驚慌一閃而過,趕緊對身邊的人說道。
“大人快看。”親兵忽然指着遠處大聲說道。
“怎麼回事?不好,是建奴。”吳阿衡手中的寶劍差點跌落在地,在遠處,有無數騎兵現出身來,這些騎兵各個都是金錢鼠尾,口中喊着各種口號,不是建奴又是何人。可以想的出來,這個時候若是打開城‘門’,恐怕就會被建奴所襲擊。
“公公,趕緊走東‘門’,趕緊走東‘門’,建奴來了。”吳阿衡身負守城大任,豈會因爲鄧希詔的緣故,冒險打開城‘門’,讓他們進來呢?這萬一讓建奴殺進來了,如何是好?
城下的鄧希詔卻是一陣大罵,他認爲吳阿衡故意如此。手中的馬鞭指着城頭上,口中盡是污穢之語,可吳阿衡就是不開城‘門’。
“公公,趕緊走,去東‘門’。”這個時候,背後又有騎兵衝過來,鄧希詔望去,卻見是吳國俊,只是一身的士兵打扮,難怪城頭上的吳阿衡沒有認出來。
“真是可惡。”在吳國俊的催促下,鄧希詔雖然心中一片憤恨,可還是朝東‘門’飛馳而去。而在他身後,多鐸率領騎兵奮勇追殺,顯然要將吳國俊和鄧希詔二人留下來。
“靠近城牆。”在城上的吳阿衡看的分明,不由的大聲怒吼起來,又招呼身邊的士兵‘射’箭,一時間空中厲嘯聲陣陣,又聽見炮聲隆隆,如此才擋住了多鐸進攻的腳步,吳國俊和鄧希詔二人才得以從東‘門’進了城。而多鐸只能是望城而嘆,他這點兵馬,還真是不能攻下城池呢!
“吳總兵,真是有本事啊!”進了城的鄧希詔冷哼哼的望着吳阿衡,臉‘色’並不好看。這個吳阿衡阻擋自己進入城池之中,若非自己馬快,恐怕就被建奴所殺,所以他纔會如此冷森森的望着吳阿衡。
吳阿衡也是面容苦澀,他當然知道自己剛纔的決定無愧於心,可是卻是讓鄧希詔和吳國俊二人心裡不好受,只得拱手說道:“公公恕罪,下官剛纔也是無奈之舉,若是公公責罰,還是待退了建奴再說吧!”
“對,對,還是等先退了建奴再說吧!”吳國俊心中害怕,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吳阿衡,若非自己的堅持,又豈會有這樣的大敗,雖然不知道剛纔一戰戰爭死了多少人,可是盡是步兵,在騎兵的追趕下,又能活得了多少呢?吳國俊生怕吳阿衡找他的麻煩,連正眼都不敢看吳阿衡。
吳阿衡心中卻是很氣惱,這個吳國俊簡直就是敗事有餘的傢伙,若不是他堅持,想着立下功勞,焉能有這樣的大敗,一萬大軍死傷無數,這個是次要的的,更重要的是,這一次失敗給軍心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明軍對建奴本身就是畏敵如虎,好不容易李信佔據了喜峰口,將建奴關在中原,這可是大勝的前兆了,將士們都是恨不得立刻開關殺敵,只是這次失敗,又讓將士們心存害怕了。他很想懲罰這個吳國俊,可是一想到,手中無人可用,只能將此事放在心裡,狠狠地瞪了吳國俊一眼,心中想着,等事後,再找他麻煩。
“哼,吳將軍,看在眼下陣前不可斬將,影響士氣,本總兵今日就斬殺你。哼哼,等退了敵,再與你算賬。”吳阿衡冷哼了一聲。
“末將知罪。”吳國俊渾身打了一個顫抖,知道對方是說到做到,臉上‘露’出一絲畏懼之‘色’,不知道如何是好。
“算了,還是先看看眼下這局面吧!能撐過去再說。”鄧希詔不屑的掃了二人一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蟒袍。
吳阿衡點了點頭,卻是看也不看吳國俊一眼,緊隨其後也上了城牆,吳國俊跟在後面,心中忐忑不安,自己損失了將近一萬大軍,這真要追究起來,朝廷也不會放過自己的,一想到自己剛剛出徵前的豪言壯語,吳國俊心中就不淡定了,要是?忽然吳國俊心中閃爍着一個念頭來,連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但是這個念頭卻不由自主的爆發出來,等到三人上了城牆的時候,望着城下無數的‘精’銳騎兵的時候,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而吳國俊心中的那點念頭一下子暴漲。
多鐸騎在馬上耀武揚威的走來走去,而在他不遠處,有數百明軍,都被剝了鴛鴦鎧甲,低着頭腦袋,跪在那裡,背後有一個建奴手執大刀。
“上面的人聽着,告訴你們將軍,若是再不打開城‘門’,歸順我大金,就要了這些人的腦袋。”多鐸大聲的怒吼着。卻是要借這些俘虜,來威脅吳阿衡,好讓他投降。
“真是可惡。”吳阿衡面‘色’‘陰’沉,一拳打在城牆上,這件事情他還真的不好決定呢!但是讓他打開城‘門’,卻是不行。
“總兵大人,這如何是好?”吳國俊望着跪在下面的士兵,心中有些不好受,這些人都是自己的士兵,都是跟隨自己下去的,因爲自己的大意而中了埋伏,現在卻要在自己面前,被敵人殺掉,他心中肯定是不好受,但是卻又沒有的辦法。一時間,只能是向吳阿衡求情了。
“遵化極爲重要,皇上讓我等死守遵化,這萬一丟失了,你我等的‘性’命就難保,更何況,遵化成中,有不少的百姓,建奴殘忍嗜殺,衝進城來,死傷無數,我等都是遵化的罪人。”吳阿衡十分堅決的搖搖頭,莫說沒有崇禎的命令,吳阿衡也不會投降的,他是漢人,豈會投降建奴,至於這些士兵,那隻能是捨棄了,相對於遵化城中的無數百姓,這些士兵只能算是少數。
“你。”吳國俊聽了之後氣的面‘色’漲的通紅,雙目睜的老大,望着吳阿衡,這些都是‘精’銳士兵,都是爲了遵化拼死血戰過的,就這樣丟失,就這樣被斬殺在眼前,這對軍心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呢!難道你吳阿衡就沒有想過嗎?
“吳將軍,記住了,一切以遵化爲主。”吳阿衡麪皮‘抽’動,最後輕輕的說道。他最後甩了甩袍袖,就下了城牆,卻沒有人看見他臉上留下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