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任安秋連忙擺手,“我當然是覺得我們的APP配不上你們品牌。”
“可是我怎麼,聽……說,你們這款APP的定位是自主邀請品牌入駐?難道是因爲我們品牌自己找上門來的,所以你就要拒絕?”
“不是,不是……”任安秋說道,“你也知道,最近鹿羽發生了這麼多事,APP的開發其實很不順利……”
“現在不是都解決了麼?”尹柔定定的看着任安秋,“鹿羽只會越來越好。安秋,難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堅持你以前的老套路?”
任安秋驚訝的看着尹柔。
“難道你就不想把鹿羽做得更大,更強?你就甘心讓鹿羽僅僅侷限在連能不能賣,可不可以賣,都還得看平臺的臉色行事?”
“鹿羽是出了問題……”
“鹿羽爲什麼出問題?”尹柔問道,“一是因爲你們自己監管不利,讓人有機可趁,二也是因爲你自己對品牌定位不明確,爲什麼你的供應商敢於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把你們給賣了?你們選擇供應商的第一要務是什麼?”
任安秋尷尬的看了看呂悠悠。
“價格,成本。是嗎?”尹柔說道。
任安秋點了點頭。
尹柔笑了笑,“一個品牌要做大做強,選擇供應商的第一要決,不是他們的實力,貨品的質量以及他們在業內的名聲,反而是成本。你覺得照這樣下去,鹿羽能做大做強?”
“我們選擇的都是質優價廉的。在質優的情況下,儘可能的控制成本。”任安秋解釋道。
“所以?”尹柔笑道,“所以鹿羽的衣服在網上被抄襲遍地,所以你們的供應商爲了錢給你們提供不達標的面料,而你們卻仍後知後覺,被矇在鼓裡。”
任安秋抿了抿脣,而尹柔已經站了起來,說道:“看來我今天是來錯了。”
任安秋的嘴巴張了張,不敢置信的看着尹柔。
“行了,今天就先這樣吧。”尹柔笑了笑,伸手又拍了拍她的肩,“等你真正想清楚鹿羽未來的路,我們再來談合作吧。再見,安秋,我一直都是很看好你的。”
呂悠悠和任安秋還沒有反應過來,尹柔已經笑着大步走了出去。
等兩人回過神,追着想送她時,她的後腳都已經跨進了電梯裡,還朝她揚了個手勢,“什麼時候想通了,什麼時候打電話給我。”
電梯門緩緩合上,呂悠悠與任安秋相視無言的看看彼此,垂頭喪氣的回了辦公室。
“難道我們一直做錯了嗎?”任安秋和呂悠悠兩個人坐在孫果然的辦公室裡問道。
“如果我們去選擇業內既有名,又有實力,又有很有誠信的大企業合作,我們的成本會很高的,按現在的價格,再扣除我們的運營成本,哪裡還有多少錢賺?”任安秋說道。
一個一心只想做好設計的人,不得不考量金錢和利潤的時候,本就已經是理想開始向現實屈服。
“有個問題其實也是我一直想說的,與鹿羽合作的供應
商們,的確是對我們怨聲載道,埋怨我們吹毛求疵。他們要生存,在合同的價格上賺不到錢,自然要從其他地方賺回來,做工、輔料、裁剪、面料,統統都有機可乘,否則也不會出這次這麼大一件事……”
“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不如干脆藉此機會轉型吧。”
此話一說完,三個人都沉默了。
良久,孫果然方說道:“忘了跟你們說了,剛纔平臺小二來電話,說我們的貨如果沒有問題,現在就可以上架銷售了。”
任安秋微微擰了擰眉,果斷說道:“暫時不要!先把官司完完全全解決再說!”頓了一頓,手握成拳,在椅上重重一捶,咬牙道:“轉型!反正愚諾給的那六千萬都還沒怎麼動,藉此機會,轉型!”
呂悠悠與孫果然對視一眼,瞬間虎軀一震。
“馬上在各大平臺的鹿羽首頁放一張圖片,就寫‘鹿羽品牌升級,閉店一個月’。”任安秋說道,又指了指呂悠悠,“叫人事經理進來,馬上開始重新招聘,這回叫他放亮招子,不要再給我招進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來!”
呂悠悠站了起來,右手一甩,“叭”的給她來了個大大的高跟鞋軍禮:“Yes,Sir!”
任安秋回敬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如此,思路似乎因爲尹柔的一番話,又清晰了許多,先是在辦公室裡獨自一人對着思維導圖做了近一整天的規劃後,思路愈加清晰,目標也一點點明朗起來。
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召集了公司的所有人,開了一個長會,將所訂目標與思路一一與衆人分享。
彼時因爲所有貨品下架了,店鋪關閉,全公司無事可做,聚在會議室裡,經了任安秋與呂悠悠的調動,被什麼以後公司發展壯大,在場諸位個個都是公司元老,我們一起成長,有湯喝湯,有肉吃肉……諸般豪言狀語一激,竟個個都被鼓動得極是興奮,開始各抒己見起來。
任安秋拿個本子,將覺得有意思的點子都一一記錄下來。
人一旦從某個固定的思維模式裡跳出來,開始關注心之以外的事,彷彿又進入了另外一場境界,任安秋覺得這種狀態很好,只不知又能維持多久。
或許也是正應了那句“家有餘糧,心中不慌”。
反正現在賬上有錢,愚諾的錢投來不就是花的麼?反正也分手了,心中的負罪感與壓力反倒也小了些。
經了連續幾日的開會與梳理,終算是將所有規劃一點點的訂了出來。
人事部招聘的事宜緩緩進行,採購部開始尋找新的供應商,設計部的姑娘們又有了新的設計想法,而鄔律師那裡也有了新的答覆,十日後重新開庭,新找的證據也對鹿羽相當有利……
如此日子忙碌,竟沒有太多心思去想及俞漠了。
只是快遞小哥每天一個電話打來,卻又總是時時刻刻提醒她,她與俞漠之間,總還是扯不斷理還亂,糾糾纏纏,不知何時是個頭。
忙到晚上近十點才下班,駕車駛入明珠花園的時候,就見小區的出口
處,有幾個人蹲在花壇邊上。
已經好幾天了,一直守在那裡。
這幾個人任安秋曾見過面,就是此前曾雅柔在背後搗鬼,鹿羽岌岌可危的時候,在她家樓下蹲守的狗仔裡面,就有他們在。
看這情形,應該是被小區的保安給攔住了,不讓他們進。
任安秋心想,看來是之前的業主大會開得有成果,人多力量大嘛,業主們一聯合給管理處施壓,他們就終於有所作爲了。
應該感謝他們的有所作爲,讓她可以直接將車開到樓下,順利回到家裡,不再受狗仔們長槍短炮的侵擾。
不過今天雖沒有狗仔的侵擾,但快遞小哥卻顯然不再打算放過她。
她的車還沒有停穩,小哥就突然竄了出來,攔在她車前說道:“任小姐,你被拒收退回的那幾個大件包裹,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們公司地方少,可沒有空間幫你代存快遞。”
任安秋看着快遞小哥在路燈上黑得嚇人的臉,心中就忍不住發抖。
俞漠那個死東西,王八蛋!給他快遞過去的那幾大件行李,竟然被他拒收了。
任安秋想起上次的那個電話,心裡就覺得窩火至極,又委屈,又生氣,朝快遞小哥說道:“請問你們還有再送嗎?”
“都已經送了三次了!”快遞小哥憤怒地說道,“我們那個片區的派件員都說了,收件人跟他講的,如果敢再送,他們就取消跟我們公司的合作!愚諾公司可是我們公司在那個片區的大客戶!任小姐,你這可是要斷他們的財路!”
任安秋的肩膀因爲快遞小哥的怒吼而蕭瑟的抖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說道:“那那,那東西我不要了,你丟掉好了……”
“不行!”快遞小哥果斷說道,“客人委託的東西,我們都不會隨便處置。要丟你就自己丟!”
任安秋抿着脣,想起俞漠在電話裡說的話,他們可是簽了合約的。
他那樣沒有心肝的人,真的硬起心來,是很有可能去法院告她的。
任安秋忍不住委屈的撅起了嘴,說道:“那,好了好了,那你幫我送上去吧……”
“還有連送三次的派送費,退回來的退貨費,一共四十塊,麻煩給我。”
任安秋從錢包裡掏出四十塊錢,塞到他手裡,“那就送上去好了……”
快遞小哥一走,任安秋看着這幾個已經因爲來回顛簸而變了形的大紙箱,眼眶又開始溼了。
折轉身進到衛生間,將那沉在馬桶水箱裡的鑰匙拿出來,打開俞漠的房門,再劃開紙箱,從裡面拿出俞漠的東西,捧着他的白襯衣時,竟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而外面,突然又傳來“叮咚叮咚”的門鈴聲。
透過貓眼,任安秋看見俞漠低着頭,手中正捧着一大束火紅的玫瑰花。
任安秋的眼淚一下子落得更兇了。
原以爲連日來的忙碌,她已經將他忘了,不在乎了。
哪知此刻見了,卻仍覺心中痛楚,根本無法釋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