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俞漠心焦不已,因爲電話打不通、從QQ、郵箱、MSN上發給她的消息,同樣全部石沉大海。那麼活生生的一個人,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直到半個月後,舒瑩一臉爲難,欲言又止的拿着一張照片,和一張支票的存根來問他,是不是有在儷影和一個叫任安秋的女人談過戀愛。
那時候他已經急得拔掉了身上的針管,想要私自出院去她了。一聽到舒瑩的話,還以爲是找着了她,哪知舒瑩接下來的話就令他一點點的沉進了深淵裡:
“你出車禍第五天的時候,這個照片裡的女人突然來找我,說是她和你談戀愛,現在卻被儷影除名,問我要一百萬的分手費,否則就把你和她交往的事告訴鞏姨和俞叔,並且還要把你的照片PO上網,我沒有辦法,就開了一張百萬的支票給她,順便也將照片給毀了……”
俞漠簡直不敢置信,只是存根上任安秋的簽字,以及從儷影那得來的,關於財務部總監挪用公款,波及大半個財務人員的鐵證而前,讓他簡直如墜冰窟。
……
任安秋彼時已經挪了條凳子坐在了俞漠的面前,水果刀依然抓在手中,指腹輕輕的颳着刀刃,令俞漠有點憂心她會不會將自己的手指劃破。
“事情就是這樣的,我沒有騙你。”俞漠說道,“你別玩刀了好不好?小心割到自己。”
任安秋又輕輕的冷笑了一聲:“現在我可真不敢相信你說的話了。五年前,明明是舒盈約我,說你是個富家子,就是和我玩一玩,讓我拿了你給的一百萬分手費滾蛋!俞大總裁,那一百萬我根本沒拿好嗎?”
“你沒拿,那支票的存根上,爲什麼會有你的簽字?”俞漠急道。
“你們儷影連我在報表上的假簽名都有,何況是僞造一個支票存根收的簽收人?”任安秋又笑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說,當年舒瑩騙了我?”俞漠的眉頭又擰了起來,喃喃說道:“阿瑩怎麼會騙我呢……”
“是啊,她怎麼會騙你呢。”任安秋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窗外,想起當年初見舒瑩時,她的咄咄逼人之態,話語裡有點傷感:“你既然早就有了未婚妻,當初又來爲什麼要來招惹我?即然招惹了我,爲什麼又要那樣對我……”
“什麼未婚妻!”俞漠一下子急了,“我什麼時候有過什麼未婚妻,我這輩子就只向你求過一次婚!”
“是舒瑩自己說的!”
任安秋瞬間也有些激動了,猛的坐直了身體,大聲說道:“你和她早就訂婚了!既然你和她早就訂婚了,你爲什麼還要來騙我!你是不是以爲我剛出校門,很好騙,很好玩?!”
“我沒有。”俞漠矢口否認,急說道:“舒瑩是這樣跟你說的?怎麼會?那就是她騙了我?”
任安秋的眼睛暗了一下,又嗤地冷笑一聲,擺擺手:“你愛信不信,反正你也不相信我。無所謂。”
俞漠見她這樣的態度,心裡頓時又急了,說道:“誰說我不信你!可是這些事,你爲什麼不早點跟我說?”
“我沒跟你說過嗎?”任安秋大聲道
,“你信嗎?我上次沒跟你說嗎?你有給我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嗎?”
俞漠抿着脣,沉默了下來。
任安秋一時也沒話,把頭偏向一邊,看着窗外。
屋裡極靜,靜得能聽到牆上的秒針咔咔走動聲。
良久,俞漠突然說道:“對不起。這些事,我都不知道……”
任安秋哼了一下,笑道:“這下子就相信我了嗎?你不是一直不相信我,覺得我貪得無厭,跟你玩心機嗎?怎麼,現在我說的你信了,那當年舒盈的話呢?你不相信了嗎?”
“我……”俞漠的嘴脣動了兩下,竟然說不出話來。
“既然不相信我,就請你現在立刻從我家裡滾出去!”
任安秋順手將手中的水果刀往桌子上一拋,站起來,想往陽臺走,“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也不在乎了。請你以後除了公事,不要再來打擾我。”
“安秋!”俞漠見她要走,連忙站起來,猛的伸手,一把就扯住了她的手。
“幹什麼?”任安秋怒道。
然後她整個人就被俞漠給抱住了,明明纔出院的人,雙臂的力量竟然也有這麼大,令她根本掙扎不開,氣得她大喊道:“你再不放開我,你信不信我打你的肚子!”
“對不起。”俞漠低聲說道,“我相信你!”
任安秋一下子忘記掙扎了。
“我都相信你。”俞漠又說道。
任安秋又巨烈的掙扎了一下,被他的雙臂越發用力的箍着,顯然不打算放開她,嘴脣在她的額上、發上輕輕摩挲着:“你應該告訴我的,你應該來找我的,宮外孕那麼大的事,你爲什麼要一個人承受……”
“我怎麼沒有找你。”任安秋不再掙扎了,渾身透出一股無力感,似乎只要俞漠一鬆手,她就能跌到地上去,“我找過你的,我被儷影開除,沒有工作,我天天去儷影門口等你,忍受着他們那些異樣的眼光,我甚至還曾去你家裡找過你,可是你在哪裡呢?你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俞漠的手又緊了緊,“我在醫院裡,我在醫院裡啊安秋,我當時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可是爲什麼等我一醒來,我就打不通你的電話了,你的QQ、MSN、郵箱通通都沒有回覆……”
任安秋被他抱在懷裡,一動都不動了,渾身透出一股無力之感,輕聲說道,“我被搶劫了,我所有東西都被搶了……”
任安秋的眼睛裡終於開始浮起了一層淚花,五年前的那一幕幕,又像是潮水一樣,洶涌着往她撲了過來。
當年的珠三角,正值高速發展時期,全國、乃致全世界的人都往這裡涌,人多的地方,自然就有肖小,比起如今的井然有序,那個時候的治安,簡直差得令人失望。
她怎麼會想得到,只是去問個路,就能被那兩個人包抄而來,一個從後勒住她的脖子,一個就開始翻她的包。
一個初出茅廬一年的姑娘,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式,除了雙足亂蹬,大喊救命以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麼,心跳加速,腦中缺氧,完全冷靜不下來。
最後的結果就
是她被身後的人勒暈過去,等醒過來時,發現道路上寥寥無人,她靠牆倒在地上,除了放在牛仔褲屁股兜裡的九十塊零錢沒被搜走以外,身上再沒有值錢的東西:
包、手機、銀行卡、身份證、社保卡、甚至是圖書館的讀者證……
如是等等,統統被搶走了。
她坐在路邊上,無力和絕望感席捲全身。
讓她絕望的還不僅如此,因爲等她疲憊的拿着那僅剩的九十塊錢坐公交回到出租屋的時候,房東正在房門口等她。
退了她才交的一個月房租、押金和違約金,令她即刻搬走。
她拖着行李,行走在明晃晃的大太陽下,被一輛黑色轎車攔住,直接將她載到了商場的咖啡館裡,見到了讓她更絕望的舒瑩。
舒瑩說讓她拿着那一百萬滾出廣州。
她沒有拿那一百萬,但是也的確滾出了廣州。
先是用公用電話掛失了銀行卡,因爲沒有身份證,手機號找不回來,只得先去一個朋友家將就一晚,只到打開電腦,才發現筆記本不知道什麼時候中了病毒,系統癱瘓,而她的QQ、MSN、郵箱的密碼也自那一天起統統被提示錯誤,即便她手握安全問答,也再也沒有能找回來。
如此,他與俞漠的那點聯繫,可謂被一網打盡,永永遠遠的失去了他的消息。
直至如今,當年的QQ、MSN、郵箱號早已被註銷,消失在了浩瀚的互聯網汪洋裡。
被開除、遭遇搶劫、被房東驅趕、電腦中毒……
一件件,好像是上天在玩弄她一樣。
或許,是當時那半年的戀愛時光,太過甜蜜了,甜蜜到連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要將她所擁有的、珍惜的,一點點的,從她的生命裡全部剝奪殆盡。
……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俞漠。”
任安秋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在俞漠耳邊響了起來:“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
“對不起……”俞漠依然固執的將她抱緊,好像想要將她整個人都嵌進自己的胸膛裡,有兩嘀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滾落下來,掉進她的勁窩裡。
“我沒有想到你一個人經歷了這麼多事,我真的不知道……”
俞漠的嘴脣在她額上輕輕摩挲:“對不起……”
任安秋被他的舉動弄得心裡也有點難受起來,這真的是很久遠的事了。
那年、那時、那刻讓她絕望難忍,覺得人生了無生望的事,其實現在看來,真的就只是一段經歷,讓她可以雲淡風輕的來講述,好像是一個故事,甚至心中還隱隱有那麼一點自豪。
你看當年那樣難,我都撐過來了!
“請你放開我,好嗎?你要是再不放開我,我真的不介意在你的肚子上來一拳。”任安秋說道。
俞漠的身體僵了一下,到底是鬆開了她。
八月份的夜晚,天氣熱得實在些有讓人受不了。她擰着眉毛,關上門窗,將客廳的空調打開了。
一回過頭來,竟然就見俞漠的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滿目哀傷,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