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世誠會心一笑,“你下樓小心點,雖然醫生說沒事了,但現在還在觀察期,我吃了飯,慢慢回去,不要惦記。”
朵兒又從衣櫃裡翻出江釗一直給她備在裡面的手套,圍巾,“嗯,爸爸,你到家了給我打電話。”
“好。快去吧。”
朵兒出了住院部,便給江釗語音信箱留言問他在哪裡。
直覺是去了城北,沒有收到回信,便一路往城北的方向走,希望邊走可以慢點等到短信,也想否認他是去了城北。
私立醫院地段並不是黃金位置,相對較偏,但環境非常不錯,若是夏季,樹木茂盛陰涼,冬天雖是葉兒枯落,只剩枝丫,也同樣在路燈下顯得極有生氣。
冬季的海城夜裡經常會有深重的溼霧,看不清周圍的一切,全靠路燈連成線延着人行道串成方向,指引着行人前行,短信叫了幾聲,朵兒趕緊呵了兩口氣,氣息在濃霧裡,顯得更加清晰而沉重,戴着手套的手包住耳朵,搓了搓,原地跺了跺腳,摸出手機來,看到信封上的顯示着“老公大人”的名字,呵,他自己改的吧?還大人呢。
趕緊扯下手套,從溫暖的手套裡甫一出來,觸摸到手機屏幕上的時候,冰涼冰涼的,兩個字,“魅色”。
魅色?
江釗去了魅色?
想喝酒不如去絕代佳人,畢竟那種地方保密,環境又好,適合他這樣的身份。
對了,魅色的女人多!
朵兒咬了咬脣,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昨天神經短路又不一直短下去,非要幾個小時就把自己又重新打回原形,他這樣直噹噹的她,是什麼意思?
叫她不要多事,還是說她沒有資格過問?
沒資格也得問一下不是嗎?反正裝作隨口一問,他應該沒什麼意見吧?反正他一直都那樣拽,就算去歐陽妍那裡,也是很拽的讓歐陽妍接電話的。
好象周圍有人似的,微扁的杏眼機警的看了看周圍,自已給自己打氣的虛咳了一聲,裝作閒得沒事的回了條短信,“喲,在哪個包間玩,那裡我說不定有熟人,到時候給你打個折?”
回完後,望了望一路灰霧的夜色,左右的瞧着來往的的車輛,只求能有一輛出租車車頂上可以亮着綠燈,閃着“空車”的字樣,站在路口伸手攔出租車,手有點冷,又縮回來,搓了搓,感覺全是骨頭,也不知道江釗會不會說摸起來沒感覺,看到斜對面過來一輛車,趕緊把手伸得老長,嘴裡還配合着喊:“出租車!出租車!”
出租車打了左轉彎的車燈開始調頭,停在朵兒身邊的時候,朵兒慶幸的笑了幾聲,縮了縮脖子,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
“師傅,麻煩到魅色。”
司機一天不知道要拉多少年輕人去各種酒吧,“好嘞。”爽快的行語,打價器機械的報讀,司機徵求朵兒的意見,現在這個點,人少的路不堵但是繞路,不繞的路現在堵車。
朵兒說,繞就繞吧,堵車這玩意還真不知道五分鐘的車程是不是得走出五十分鐘來。
車子已經到了魅色外,才收到江釗回的短信,疏離的,“那謝謝了,316”。
付了出租車的錢,朵兒一下車就感覺到有些頭暈,一來住院時間長了,身體沒有完全恢復好,二來車裡一直開着空調,悶得慌。
站在門口呼吸了一陣,她把紮成馬尾的頭髮放下來,放到臉邊上,一低頭就看不清她的面容,又把圍巾理了理,拉得很高,只露出兩隻眼睛。
進了魅色,跟穿着金色小馬甲的侍應生說,“約了人,316。”
侍應生帶着朵兒一路穿過形色的人羣,朵兒看着身邊擦肩而過的男男女女,像打量一個怪物一樣打量着她
外面冬重嚴寒,裡面熱褲短裙,吊帶背心,她這樣裝束,分明是怪物中的怪物。
316的包廂外,侍應生輕釦了門,推門帶朵兒進去。
包間不大,裝潢的奢靡度跟絕代佳人根本不是一個檔次,比量販式的歌城高檔那麼一點點,沙發是黑色的皮質,不知道是真皮還是pu.
江釗晚上到醫院時穿着的西裝毛衣不知道扔到了什麼地方,旁邊坐着一個女人,赫然是歐陽妍,正跟江釗在交談着什麼。
外面的天氣寒冷,歐陽妍估計是脫了外套,正穿着ol千鳥格九分袖暱子連衣裙,並不性感的款式,甚至很保守,裙子的長度在膝蓋上方。只是裁剪都很貼身,裹出了她的好身材。
睡了二十幾天的朵兒,瘦了些,穿着以前的衣服有些空落落的,朵兒心想,這一下子出門出得勿忙,都沒來得及收拾打扮一下,可真算是出醜了。
江釗和歐陽妍毫不避嫌的低頭交談,很是投機。
自己像個局外人。
江釗擡頭瞥見正站在門口的朵兒,不看到還好,一看到又是滿肚子的火,他甚至幾天都不想看到她,沒想過她會過來,只是她問,他就回答罷了,還說什麼找人替他打折?
誰稀罕!
倒沒有想過她會找來,有點欣然。
但是真來了,又給不了她好臉色。
跟歐陽妍說,“今天先說到這裡吧,明天你到我辦公室來。”
巾從不給。歐陽妍自然也注意到了朵兒,捕捉到江釗的慍怒的火苗在眸子裡竄,捕捉到門口站着的女人手握的拳緊緊的卻不敢上前,捕捉到她一系列的不自信。
猝不及防的在江釗臉上輕啜一口,低笑,“goodbey-kiss而已,你太太不會吃醋吧?”
江釗本能想要躲開的時候,瞥見朵兒突然故意把頭一偏,看也不看這邊,想要裝沒看見的動作,甚有隨你們怎麼苟且的意思,便任着歐陽妍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面頰上,待朵兒轉過來身來,想着她和席恩佑之間的互動,就着歐陽的臉頰也是一個goodbey-kiss.並且紳士的扶起歐陽妍的手臂,笑道,“我送你。”
歐陽妍心頭雀躍難靜,嬌羞一笑,“好。”無視朵兒走到包間一隅,從木質的衣帽架上取下江釗的外套毛衣,拿過去,把毛衣交到江釗的手裡。
朵兒並沒有聽見江釗跟歐陽妍輕輕說的那句“我送你。”
直覺是看她來了,二人覺得破壞氣氛,想要另外找個地方再談,瞧這親暱相,還當着她的面呢,都親上了,還好她一直有免疫,反正親一下沒關係,大不了找個機會,她死勁的親回來就行。
就當江釗被流浪狗啃了一口吧。
朵兒一看歐陽妍替江釗拿衣服的動作,細細一想,不對啊,她再站再下去有點不符合正室該有的派頭了。
於是擡頭挺胸的手過去,江釗上班穿的毛衣都是能露出襯衣領的雞心領,朵兒個子比歐陽妍高,拿過江釗手裡的毛衣伸手鑽進去,然後往江釗頭上一套,江釗和歐陽妍均是一愣。
江釗心裡想,幹什麼?還來找他幹什麼?不是巴不得他走麼?人走了,倒找來了?還來幫他穿衣服?哼!誰稀罕!(9淚奔--爺,您就別傲嬌了,哎,三十歲的男人了,別管得像個十八-九歲的娃子一樣,動不動還耍小脾氣。)
朵兒理着江釗的襯衣領,讓領子翻出來看起來挺瓜些,再把下襬拉了拉,柔聲說,“老公啊,魅色我有認識人呢,等會打個電話,讓她給打個折,省下來的錢,交水電費了。雖然咱們也不缺那幾個錢,但是積水成多嘛,我爸爸說,婚姻要精打細算,我覺得水電費這種家用,倒也不能嫌棄的。”
江釗差點一不小心“噗”出來,而朵兒並不覺得好笑,笑?笑個屁,都快哭不出來了!
看也沒有看歐陽妍,只當旁邊放着一張桌子,她老公的衣服就放在那張桌子上,而她只是熟悉那張桌子的位置,順手一拿,一拿?算了,拿不動,桌子上貼了雙面膠。
她只能一扯,用力一扯,把老公的西裝從貼了雙面膠的桌子上扯了下來,捏着肩膀處輕輕抖了抖,心裡默唸,一抖抖黴氣,二抖抖妖氣,三抖抖騷氣,四抖抖掉歐陽妍,然後面若桃花把西裝領子展開,讓江釗把手往西裝袖子裡面套。
江釗腦子裡還是那些事,他走了後,席恩佑呆了多久?應該不久,現在也不晚,重要的是白天呢?
除了玩牌呢?還玩了什麼?
瞧兩個那親熱勁,簡直是就像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似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
江釗的臂就是不展開,不肯配合朵兒的殷勤,瞪了她一眼,“雲朵兒,跑來幹什麼?你有病嗎?”
朵兒原本心虛的燦爛笑容在江釗的冷聲質問中,潰不成軍……
尷尬得有點笑不出來,以前倒還好,江釗沒有當過歐陽妍的面甩過她臉子,她這個正太太的位置還是挺完好的,這下好了,老爺在偏房面前給正室臉色看了,偏房還不得恃寵而驕?還不得騎到她頭上來麼?
果然,歐陽妍極盡溫柔的在朵兒眼裡卻分外惡毒的笑道,“二哥,朵兒也是擔心你,估計是怕你在外面喝多了酒,影響身體,我們今天又沒喝什麼酒,就是聊聊天而已,你跟朵兒解釋一下嘛txt下載。”
江釗心中冷哧,得了吧,她會擔心他?她就是擔心他死了或者被降職了,對她沒有用處罷了,解釋?她稀罕什麼解釋?
心裡想着這些,被自己這樣一分析,更覺得難受了。
不去想還好,越想越在乎。
以前不在乎的時候到底是怎麼過的,忘都忘了那種感覺了,太讓人懷念了。
朵兒也知道歐陽妍看似溫柔如水的表皮下燃着一顆誓要跟她鬥上一鬥的決心,只不過歐陽妍這個女人老道很多,在江釗面前說好話,顯出自己的風度和氣度,這些歐陽妍曾經都同她講過,不稀奇,只不過現在當面領教而已。
瞧,多麼善解人意,多麼溫柔善良的一枚小三啊。
雖然當初自己若是晚一步,她和歐陽妍之間的位置可能就互換了,江釗興許娶的就是歐陽妍,住城北的就是她了。vexn。
可是鄧-爺爺說了,白貓黑貓,抓到耗子就是好貓,雖然改-革-開放幾十年後,留下了諸多弊端,但歷史的齒輪還是會往前壓。
雖然她和江釗結婚後,有很多磕碰,但是爸爸說的沒錯,夫妻之間的那些古人云,她都知道。
“我是有病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我腦子好象出了點問題,神經錯亂了。一下東一下西的。”朵兒憎惡江釗沒有在歐陽妍面前給她留有餘地,憎惡歸憎惡,既然她現在想起了那些不願意想起的心願,只能爲了曾經那個心願赴湯蹈火了,“反正我就算成了神經病還是江太太,還不是江市長的神經病江太太,你有意見又能怎麼樣?”
朵兒說話的時候看着江釗,脖子梗得直直的,瘦了很多的女人,脖子又細了些,看着真是有些羸弱,但是千萬不能去看她的眼睛,眼睛裡固執又堅持,手裡的西裝還是展開半提在手裡,一種你不穿我就不放下來的執著。
這時候在朵兒的眼睛裡,已經不是穿不穿西裝的問題了,這是她要爭的一個地位。
她管不了他的那些過往,也管不了她之前他有過多少女人,更管不了他的心裡有沒有她,她現在要只是一個地位,一個在這個囂張的情敵面前必須有的地位。
她嬌也撒了,萌也賣了,可憐也裝了,她都告訴他自己腦子有問題了,怕是撞傻了,如果他不順心,不滿意,不同情,不可憐的話,她怕是永遠別想在歐陽妍面前擡起頭來。
擡不起頭來就意味着以後估計是沒有機會去城北公寓搶人了。
歐陽妍說江釗沒有喝酒,他們在一起,就是聊聊天,那也是說來玩玩的,江釗一開始就喝了很多酒,心情明顯不好。服務生已經收拾過一次桌子了,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來他喝了多少。
聊天是聊天,只不過是聊的雲世誠和歐陽家的那些牽扯,歐陽妍怕因爲雲世誠的事情把歐陽家搭進去,死活要把江釗約出來,江釗明確表示,錄音那些東西還是收起來。
歐陽妍便知道自己白天露了破綻,再三保證不搞小動作,江釗纔出來和歐陽妍見面。
聊聊天,江釗聽來是正常的,朵兒聽來是曖昧的,這就是歐陽妍的本事,那樣說的目的也只是爲了在江釗面前表現出自己是多麼會做和事佬,只不過在朵兒面前演得自己和江釗有多麼的親密而已。
朵兒覺得在面對歐陽妍的時候,必須得有一種撞牆不回頭的2勁,什麼矜持,什麼大方,什麼理智,什麼理性統統不管用。
這些東西她沒有一樣比得過歐陽妍,她只能跟夏淺學,什麼都感覺稀裡糊塗的,所有人都感覺她智商有問題,但她就是能風生水起的過自己的生活。
她這些東西拼不過歐陽妍,但她臉皮可以比歐陽妍厚,她的節操可以不要,這些東西,歐陽妍捨不得丟,至少現在感覺是這樣,歐陽妍哪怕耍盡心機,卻把形象看得很重。
她雲朵兒沒關係,節操這種東西,在一路對江釗死纏爛打之後就已經碎得乾乾淨淨了,所以沒臉沒皮的事,她可以幹,也幹得出來,再說了,她的年齡允許她幹一些不要臉的事,這個年紀,犯些2,是容易被人原諒的,說不定還被說成可愛,最差也就說成幼稚吧。但是同樣的2放在27歲的女人身上,人家就會說這個沒腦子。
“這麼熱怎麼穿?包間裡有空調你不知道嗎?”江釗聲音稍冷,這西裝,他覺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自己拿了那麼重的口氣吼她,她卻依然堅持着要他穿,像是牛一樣要跟他犟,還說她自己腦子有病,他也覺得她腦子有病,但又沒完全傻透,想着她車禍的事情,內疚得很。
可是自己說都說出口了,又怎麼能收回去?
說出去的話不算話的男人,還算男人嗎?怎麼工作?做得成什麼事業?
朵兒覺得點到爲止,江釗已經給了她臺階,他不穿的原因是因爲房間太熱,跟其他的無關,她不能再繼續扯下去了,否則歐陽妍指不定要幹什麼?把西裝一收,合攏對疊,搭在自己手臂上。
朵兒原本是站在江釗的對面,歐陽妍站在江釗的左邊,這時候朵兒往江釗的左邊一擠,便把歐陽妍擠得往後一退,伸手挽住江釗的手臂,“老公,晚飯吃了麼?”
江釗沒有推開朵兒,也沒有去管已經被擠到朵兒身後的歐陽妍,冷冷的哧笑一聲,話裡有話,“雲朵兒,你沒撞傻啊?”她倒是還知道問他有沒有吃飯,他那時候去醫院,正好飯點,弄得一肚子氣出醫院,哪裡還吃得下?
後來歐陽妍約他到這裡,喝了一肚子酒。
朵兒慶幸江釗願意理她,諷刺她倒是扛得住,她覺得比剛纔那樣又冷又兇的說話好多了,抖抖肩,不以爲意的說道,“其實這個不好說,我只是有時候傻,有時候不傻,完全是自動檔,隨氣溫變化而變化,不受我本身的控制。”
江釗咂了一下脣,“哦,等於說你平時不用你的腦子控制你的行爲?傻和不傻這項類目不是腦中樞指揮的?你本身?意思是你平時都是用身體來支配你傻不傻這個問題?”
“呃……”朵兒覺得被自己坑了,坑的原因是自己所學的知識有限,完全不應該去扯這些字詞間衍展性相當強大的話題,任何一個分支說下去,可以把她說死,而她明顯不是江釗的對手,“話不是這樣說的……”
“那哪樣說?還是說你本身就是想告訴我,你壓根就是沒腦子的,所以你的本身控制起你的本身的時候,經常會出現同極相斥的情況,纔會撞線?導致你傻?”
朵兒被這個越來越深,越來越沒邏輯,又看似鬼扯亂說的話題繞得腦子裡全是線疙瘩,既然說錯了,那麼改一下嘛,“誰說我沒腦子?”
江釗喝多了,越說越想笑,“有腦子的人,是用身體控制傻不傻的問題嗎?那你聽說過笨手笨腳,有聽說過傻手傻腳的嗎?”
“好吧,我有腦子,我的傻和不傻都是由腦子控制的,我完全控制得了,這玩意不是自動檔,是手動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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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用手控制腦子?”
“江釗!”朵兒覺得自己從暈的境界中直接上升到崩潰了。
而歐陽妍咬脣站在二人身上,她不知道這樣的話題有什麼意義?一個智商低的女人,纔會跟江釗這樣的男人扯些這樣沒有營養的話題,她以前和江釗在一起討論的東西,雲朵兒這種女人,永遠都別想插得進嘴。
雲朵兒這樣的女人果然是不配和江釗站在一起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江釗被朵兒急得突然一跺腳,呲牙咧嘴的樣子弄得大笑了好幾聲,瞧她急得那樣,說不過了急得滿臉都漲紅了,肯定是覺得丟臉丟大了,所以纔會這樣,她還知道臉皮啊?
三個人幾乎都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時候朵兒想要轉移點話題,再說下去就不是傻了,肯定直接被江釗變成植物人的腦子,完全進入了休眠期,根本不用活動的。
轉過身,“咦?阿釗都穿上衣服準備走了,妍姐姐這是還約了人需要等嗎?那我們不打擾了,妍姐姐請便啊。”
江釗忽然想起說要送歐陽妍的事情,便圍着朵兒繞了一圈才與歐陽妍對視,“妍妍,把衣服穿上,我們走吧。”
朵兒一口唾沫沒吞下去,頓時被刺激得嗆得咳個不停,狗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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