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何明陽的電話，程小柔就來看她，她就想問問看到底是什麼樣子，其實程小柔家也不是太普通的人，家境也有點小優渥，家裡也只有一個獨女，只能說是相對陸明來說是普通人罷了。
“小柔，靜言可能要你幫忙了……”夕佳想到喬靜言的事情。
如果顧家倒下去，喬靜言只能是託付給程小柔。
程小柔點點頭：“知道，放心吧，一樣的，陸明餓不到我就餓不到靜言！”
夕佳頭好痛，第一次開始頭痛，竟然痛的連說話都覺得很辛苦。
是壓力太大了嗎？想到這些，第一次面對金錢的問題，她覺得束手無策。
如果以前的憂慮都是小孩子的傷感，對愛情的掙扎痛苦，這一次，這樣的直白而讓人沒有辦法。
***
門開，有人進來，沒有開燈，只有客廳裡面留着的一些小燈在照着，昏暗暗看不太分明。
可是這個家裡，還有誰呢？從前碩大的顧家老宅，現在還在這裡的，只有她和深夜纔會歸來的小叔兩個人，連阿福都不在了，夫人在醫院裡面。
夕佳在沙發上面坐着，都迷迷糊糊要睡着了，聽見響動才醒過來。
顧廷燁顯然是沒有看到這邊沙發上面竟然還有人在，正要上樓，夕佳開口叫他：“小叔。”
聲音裡有些模糊的，可是清冷，那邊的身影一下子頓住，轉身回頭看她，看見她在沙發上坐着沒睡，顧廷燁說：“現在凌晨一點，你怎麼還不上樓睡？”
“你怎麼這麼久纔回來，很忙嗎？”夕佳問。
看他沒有要過來的意思，自己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問。
能有什麼事情着急要做呢？白天也聽見程小柔說了，這些天陸明常常見顧廷燁，顧廷燁都是在辦公室，何況大廈將傾，還有什麼工作需要去談？恐怕所有的人都是避而遠之。
雖然不願意相信他是在避開她，可是眼前的一切已經很明顯。
顧廷燁沒有回答，夕佳笑笑：“還是上樓睡吧，這麼晚了。”
說着，拉着顧廷燁的手就要上樓去。
小叔的性子是一個很古怪的性子，很多事情都不願意跟她說，一個字都不願，如果他是如此，她也不想逼他開口，她今天等着他這麼晚，也只是想告訴小叔，她不會離開去任何地方，會一直跟着他。
“王律師通知我，明天有一個家會，要明天所有人都到。”顧廷燁忽然開口說。
夕佳心裡一跳，是這樣了嗎？
明天原來就是終結，一切都是如此了。
王律師是顧家的專屬律師，之前處理老爺子的遺囑的事情，現在忽然叫所有人都過去，不外乎是爲了重新劃分財產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明天……
顧廷燁忽然的看她，她站在臺階上面，他要微微擡頭跟她平視，聲音低沉緩慢：“你不用跟我一起，這兩天我移了一些股票基金到你名下。”
夕佳心裡一下子的酸澀。
原來這些天他是在忙這些嗎？忙着給她轉一些錢財。
顧廷燁卻繼續說：“顧廷麟不會放過我，早會想到的，夕佳你跟着我並沒有好處，你……”
“我要跟你在一起！”夕佳想也不想就說。
這樣的場景，她一點都不習慣，這樣兩個人相對着，燈光昏暗，看他的臉孔，那樣好的一個人，那樣好看的眉目，這樣想對着卻是要考慮外面的那些事情，沉重的心口都會發痛，他在這個時候還會爲了她謀劃，她就已經足夠高興了。
這個男人，肯將她放在最重要的地方，這就很夠很夠。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
一點都不知道，顧廷麟當年可以找人*了蘇璐瑤，那麼今天呢？今天他帶着更大的仇恨而來，那些恨意應該都已經吞沒了他的理智，會十倍百倍的報復，她恐怕都無法想象。
她是會胡思亂想的人，下午看電視上面演周星馳版的蘇乞兒，看家財散盡在街上乞討爲生的日子，都已經想到自己，想的混亂，說到底是胡思亂想。
“你不用跟着我，你是他唯一的女兒，你還是回奧地利去繼續學音樂，或者……”顧廷燁說的話頓了頓，好像是說不出。
夕佳眼底有些模糊，在模糊的燈光之中看他，知道他要說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麼……
或者去找何明陽，所有人都看得出何明陽對她還是好的，回去總有人庇護，回去何明陽不會不管她。
要驕傲如顧廷燁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是受到了多大的挫折，才能如此。
夕佳伸手拉他：“我不會走，我哪裡都不去，我是他唯一的女兒，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你，我不能賭，而且夕佳，現在這樣分開比較好，至少你記憶裡的顧廷燁還能一直是原來的這個。”顧廷燁的聲音幾乎也有些停頓了。
夕佳的眼淚落下來。
心裡的不安更加生出來，怎麼會忽然說出這樣的話，小叔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見過小叔是少年時候的模樣，見過小叔叛逆離開家去美國的模樣，見過小叔掙扎最後接下家業的模樣，看過小叔認真努力最終得到一切的驕傲的模樣，也看過小叔霸道固執逼她回來他身邊的模樣，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夕佳的聲音裡有些哽咽：“我不管，是你先來招惹我，我都要躲了，你來招惹我，那我就不走，我怎麼都不走！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小叔，你不是一隻都想放下顧氏，放了就放了，我會做飯，我也會找工作，我還會彈鋼琴，雖然是個三腳貓，可是小叔，我們一起去奧地利好不好，你、我，夫人一起都去奧地利，我們過普通人的生活也可以，怎麼都可以……”
去奧地利說不定能逃開顧廷麟的手，她是顧廷麟現在唯一的女兒，說不定顧廷麟會放過，說不定……
這些說不定的機率是多麼的小，小的自己想到都覺得小的可憐。
顧廷麟那天在醫院裡面恨的要報復的臉孔，她還記得很清楚，是那樣恨，恨入骨髓。
明天之後會是什麼情形，她不敢想象……
“明天我一個人去，你不用跟着，然後你就回奧地利。”顧廷燁吩咐說，避開夕佳就要上樓。
這個時候又有那種強勢的命令態度，往樓上過去。
從夕佳身邊錯身而過，夕佳回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別想攆我走！不可能！我就算死了也不走，我不走！我哪裡都不去！我要是能離開你我早都走了，我離不開，小叔，我離不開你！”
如果可以離開他，早都離開，跟何明陽一起那麼多年都沒能忘掉小叔一分一毫，那是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只知道已經深入骨髓裡面，深深的每一寸都無法避開，只知道這世上就只有他可以，別的人都不能，她是那樣固執的一個人，認定一樣東西不會變，這樣多年怎麼都沒有變過，她只想要他一個人。
“夕佳，你要我怎麼說，我……”顧廷燁的話被截斷。
夕佳兩步上了臺階，到顧廷燁的正面去，大聲：“小叔，你說不會離開我就可以了！你不會離開我！你說這一句就可以了！沒了你我沒辦法，只有你可以讓我覺得幸福，小叔，每天早上起來能看見你在我旁邊，我看着你的睡臉，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每天早上能抱住你的胳膊，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每天能撲進你的懷裡，你不知道我有多幸福……這就是我想要的全部，別的都可以沒有。一萬個包包也換不回來。”
那些幸福，只有擁有過的人才懂得，那種滿滿的連心都要被填滿的感覺。
顧廷燁看她：“夕佳，如果有別的辦法，我不會讓你走，我一步都不會讓你走，現在是沒辦法……我也知道那些幸福，每天有你在旁邊是幸福，所以纔不能看見你不幸，夕佳，同樣是愛情，我對你的，是希望你好，只要你好好的，而不是留在我身邊變的不幸。”
“只有沒了你我纔會覺得不幸！”夕佳固執的回答。
沒了他，世界都會晦暗。
“一年前你可以離開，現在也一樣可以，夕佳，你只是不習慣。”顧廷燁仍然堅持。
夕佳搖頭：“不是的，小叔，我現在離不開了。你太好，你讓我知道你有多好，你讓我沉溺進去，現在再讓我離開，我怎麼做得到。是你先來招惹我，你只能管着我，不然我不吃飯，我坐在這裡，你別管我你就自己上樓吧！”
一步步陷入他營造的世界裡，心也會跟着陷落，在離開絕對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情。
夕佳坐着在樓梯上，不動。
半天的沉默，顧廷燁終於是蹲下身來，在她面前，臉頰上微涼，是顧廷燁的手。
顧廷燁伸手過來：“夕佳，你乖了。”
夕佳搖頭：“你都不要我了，就別管我。”
顧廷燁沉聲：“夕佳，你乖一點好不好？”
夕佳搖頭。
顧廷燁的指尖有些涼，在她的臉孔上面緩緩的劃過，一寸寸的划過去，沿着她的眉頭，臉頰，鼻樑，眼睛，好像是要將她記錄下來一樣的，一寸寸的。
“夕佳，如果還有一點點可能性，我都不會想放你走，我也下了很大的決心，很大的決心，你這麼好，我不想放開你任何一步。可是你知道會有多辛苦嗎？”他忽然是問。
夕佳點頭：“小叔，我不是嬌弱的花朵，別人以爲我是顧氏的千金小姐，你還不知道嗎？我怎樣都可以，只要跟你在一起。”
對上他的目光，緊緊的，一點不放開。
顧廷燁不動，夕佳過來一把抱住他，緊緊的抱住：“小叔，你還想逃到哪裡去，你只能跟我在一起，沒有別的人，只能是我！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夕佳緊緊的抱住，好像是抱住了全世界。
***
“好了嗎？”顧廷燁問。
陽光暖暖的照耀在房間裡面，所有的窗簾都被拉開來，透徹的陽光照射進來，夕佳點頭說：“好了。”
夕佳穿一件紅色的裙子，到膝蓋高低，紅豔豔的好像能讓人覺得明亮而溫暖，也沒有別的什麼裝飾，看起來簡單而乾淨。
顧廷燁看她，脣角似乎是微微的翹起一點。
夕佳過來，要跟着他一起下樓，他忽然遞過來一個信封：“你拿着。”
夕佳接過來問：“什麼？”
顧廷燁只說：“先收着吧，暫時別打開。”
夕佳想了想，放在包裡面，不知道是什麼，可是看他凝重的表情大概猜得到是很重要的東西。
放好東西，夕佳擡頭看顧廷燁，笑了笑：“我都準備好了！我們出門吧！”
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連同微笑，什麼都準備好。
***
外面密密麻麻的記者，很多人看見車子開過來就飛撲過來，閃光燈閃成一片，貼在車玻璃上拍裡面的場景。
保全去隔開人羣，夕佳努力的揚起驕傲的微笑。
從小就知道，只有驕傲的微笑最能應對那些流言蜚語和不懷好意的揣測，只要你驕傲的笑着，那些看好戲的人羣就會散去。
“你們到底什麼關係！”外面一個記者聲嘶力竭的大叫！
夕佳靜靜的坐着，手上一重，顧廷燁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她吃驚的看過去，顧廷燁臉上一派的泰然自若，彷彿沒有事情發生一樣的。
外面的記者卻不會是這樣的好心性，瘋狂的抓拍！
可能明天，不，或者今天就會被登到頭版頭條去，他們兩個人交握住的手！
顧廷燁比她大七歲，整整七歲，還是曾經的叔侄女關係，忽然這樣子，不知道外面又會說什麼，可是也是顧廷燁正式承認了這樣一段感情，從此不用再面對揣測。
顧廷燁側頭看她一眼，她看着，微微的抿了脣，脣角露出笑容來。
這是一個證明，兩個人在全世界的眼光之下，不再懼怕任何人的目光。
***
地址就定在王律師的律師所裡面，司機的車子開到，顧廷燁和夕佳兩個人下車上樓，被秘書引着到會議室，纔看見李婉婷竟然也到了，正在喝水，這兩天有些消瘦，一下子沒有當初的年輕，也有些疲倦，可眉宇之間還是帶着鋒利，一如往昔。
其他人早都到齊，長桌的那邊是袁若怡，顧廷麟，井慧心的父親井施綸，孫維娟。
更爲可怖的是，孫維娟懷裡還抱着顧明敏的牌位，眼底露出兇光，狠狠的盯着夕佳。
她只能假裝看不見，在長桌這邊坐下，挨着顧廷燁。
那邊門開，是王律師被秘書推着輪椅進門，王律師年紀也不小，進門來嘆一口氣說：“對不起各位，我本來應該在第一時間出來，沒想到出了車禍，耽誤了兩天。”
袁若怡冷聲：“就讓某些偷人的人再過兩天富貴榮華的日子！”
李婉婷看過去，目光一樣冰冷！
王律師面上平靜，好像沒有看見一樣：“是這樣，顧老先生還留下了遺囑，專門說過顧家出現了重大問題的時候才能公佈，讓我跟顧家的管家商量之後公佈，現在阿福昏迷，我自己決斷，應該算是重大問題了，所以找各位過來，一起公佈遺囑，這份遺囑是老爺子公正過的，有絕對的法律效力，這一點各位可以相信。”
全場人的臉上都露出狐疑的神色，竟然又有遺囑？
夕佳看過去，每個人臉上都有不同。
“到底怎麼回事？王律師！顧廷燁根本不是老爺子的親生兒子！如果是財產劃分，一定沒有他的纔對吧！”顧廷麟一下子着急了，先問出口。
“是這樣，遺囑是遺囑，你們現在的訴訟繼續存在，如果法院進行了最後的宣判，結果還是一樣，如果確定顧廷燁先生跟顧老先生沒有血緣關係，當然是可以重新分割財產的，並不存在衝突，法院的判決纔是最後依據。”
王律師解釋說。
夕佳看一眼小叔，沒說話。
“其實顧老先生的想法是，這份遺囑最好不要公開，因爲牽扯到私密，並不想讓人知道，可是又怕未來會打亂，所以才制定下來，現在公佈也是迫不得已，希望在坐各位能夠冷靜。”王律師繼續說。
夕佳看一眼對面，牽扯到千億財產的分割，誰能做到冷靜？
這樣大的利益，尤其是渴望失而復得的人，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
自己的心也被揪着在半空。
“你下去吧。”王律師跟身後的秘書說。
秘書退下去，門關上，王律師環視一週：“所有人都已經到場了對嗎？”
孫維娟滿含着恨意的聲音：“到了，我女兒也到了！”
“這位是我已故妻子的父親，井施綸，他可以旁聽。”顧廷麟說。
王律師搖頭：“不，不行，只有顧家的人可以在這裡，外人一個都不能在，老爺子叮囑過。”
井施綸起身，有些怒氣：“我沒了唯一的女兒！現在還是外人！”
王律師只說：“這是顧老先生的吩咐，請井先生到外面等一會兒，很快就會結束。”
井施綸看顧廷麟，顧廷麟也不表態，井施綸憤怒的出去，門重重的摔上。
王律師拿出一個牛皮紙的袋子，繞開上面的細線。
夕佳看着那一圈圈纏繞的白線，覺得好像是纏住了自己脖子一樣的，這樣一圈圈的糾結，越是緩慢，越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好像凌遲的折磨。
終於打開來，裡面拿出來幾頁資料。
王律師看着所有人：“大多數都是法律相關的資料，真正顧老先生的遺囑只有這一段，我來念給大家聽。”
全場都是沉默，所有人都等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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