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之一 後夫是牛郎(十一)
小弟們做完飯之後就退走了,偌大的房子一時熱鬧之後,又剩下一片寂寥。安知薇埋頭苦吃,一直吃到滿頭大汗,眼淚鼻涕一塊往外冒。她纔不會在顧念面前顧及什麼形象,她恨不得顧念見到自己儀態全無,就像餘嘯東一樣嫌棄自己,然後把自己扔得遠遠地。
“嘖嘖,吃相真難看,你真的是大家閨秀嗎?”
對面傳來顧念的諷刺,安知薇如願以償,卻並不覺得高興。
“嫌我吃相難看,可以不看啊。”她嘀咕着輕聲頂撞顧念,魚很多刺,不敢說話大聲。
“你就這樣的語氣跟合作伙伴說話?畛”
說起合作伙伴,安知薇想起北城商貿這件事來,她問:“北城商貿……怎麼回事?”
“那不是你該問的,反正你知道餘氏今年的股價會大跳水就是了。你要是夠精的話,就趕緊去做空餘氏股票,包你大賺一筆。”顧念冷笑,“餘氏問題很多,餘嘯東費盡心思,原來只不過拿到個爛攤子。他的兄弟死絕了,沒有可靠的人幫襯,看他怎麼收場!”
“餘嘯東會有辦法的。”安知薇突然冒出一句釧。
顧念不認識似的歪着頭打量安知薇,半晌才說:“我就知道你對他餘情未了。那姓遊的小子真可憐,成了代替品。”
安知薇熱血往上衝,脫口而出:“誰是代替品也輪不到你,那你又急着來跟我結婚?”
這句話捅了馬蜂窩,顧念忽然狂性大發,他竄到安知薇面前把她壓在大理石飯桌上。安知薇這段日子的自由搏擊可不是白學的,經過教練阿諾的“摧殘”,她已經形成了初步的戰鬥意識,手腕一縮在顧念手底下滑出來,揮起拳頭一拳朝顧念眼睛打去。
豈料顧念身手靈活得出奇,一偏頭躲過安知薇的攻擊,順勢卡住她的脖子,狠命把她往桌子上按。行家一交手就知有沒有,一個回合下來安知薇知道自己身手跟顧念相差太遠,如果說她的自由搏擊還是業餘入門級的話,顧念這一身練家子功夫沒個二十多年名師指點出不來。
顧念一招制住安知薇,低頭就叼住安知薇耳垂,伸手亂扯她的衣服,安知薇自保心切,擡膝朝顧念小弟弟地方踢去,她力氣太大,兩個人的重量又太重,伴隨着震耳欲聾的巨響,安知薇感到身下突然空了。
原本應該很堅固的大理石餐桌居然從中間斷成兩截,顧念壓着她在離地75公分高的地方猛然下墜,顧念在上安知薇在下,地板上則是碎得七零八落的岩石碎片。落勢太快,安知薇甚至連尖叫都來不及尖叫一聲,重重地摔在地上,除了後腦勺之外,整個後背痛不欲生。
“別動!”
眼前星星小鳥的亂飛,耳邊顧念的命令卻異常清晰。安知薇腰板都要斷了,身上顧念的重量消失了,他跪在她身邊,大聲說話,神情急切。
“有這個跟我說話的心情,不如趕緊送我去醫院。”安知薇有心想要吐槽,但喉頭陣陣腥甜,半句頂撞的話都說不出來。而顧念在叫了幾聲安知薇的名字之後,反應也不慢,把她從地上橫着抱起來,往門外跑去。
安知薇不知道自己傷勢到底怎樣,不過從那越來越濃的血腥味可以推測,一定傷得不輕。整個背脊火辣辣地,她不由自主想起古代的凌遲處死,大概也差不多這個滋味罷了。顧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電梯,高速電梯往車庫而去,安知薇見到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從她身上滴下來,顏色紅得要命。
要是這樣死了也不錯。
反正人活在世上,就是受苦的。
安知薇被趴着送到醫院,又趴着送進急診室。誰知不湊巧,這家醫院剛接到一單七死十八傷的連環車禍,一大堆重傷輕傷的傷員擠滿了醫院走廊,急診室裡忙成了證券交易中心。安知薇趴在軟擔架上,眼睜睜看着兩個護士推着被撞得支離破碎的重傷員在自己面前飛奔而過,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小題大做,慚愧感油然而生。
“顧念,我們走吧。”
她輕輕扯旁邊顧念的衣袖,腦袋低着,只能看到他下半身,沒法看顧念的表情。不過不用看,安知薇也知道現在顧念的表情一定好看不到哪裡去,因爲他又開始嘿嘿冷笑:“走?你能走得了嗎?死在外面誰給你收屍?”
她都傷病患了,他還說話毫不留情。幸虧安知薇不愛他,否則如今鐵定又會再度寒心一次。
“這形勢,就算打尖也不好意思吧!”她低着頭跟他吵嘴,顧念沒好氣地說:“你乖乖趴着,我去去就來。”
他竟然就這樣走掉了。
安知薇趴在那兒,背上已經不疼了,疼完之後就是麻木,估計這會兒她的神經真的就開始壞死了。耳邊不斷傳來痛苦的呻吟,剛纔那血肉模糊的傷員又在安知薇腦海裡呈現,不幸的人有更不幸的來襯托,安知薇又覺得上天待自己不薄,好歹沒有傷成那副五彩繽紛的模樣,最多以後不穿露背裝就是了——過了二十五歲之後她的腰就不太好,平時穿着打扮都往嚴實裡走,一般也很少露那麼多肉。
麻木了一會兒,又開始疼。安知薇這才知道原來這種疼痛是週期性的,她實在忍受不了,只得拉住過往的一個小護士:“護士姑娘,能不能給我兩片止痛片?我的背實在太疼了。”
明明她都已經痛得不住嘶嘶聲了,可那護士妹妹硬是鐵石心腸,翻個白眼說:“止痛片得跟大夫要,我們不能擅自給病人。”
然後腳步如飛地走掉。
如果現在有大夫來給安知薇處理,就用不着止痛片了好不好!
就在安知薇痛得耳邊開始嗡嗡亂響好像有一千隻蒼蠅在飛,兩眼發花滿世界光圈亂轉的時候,那個護士姑娘還是帶着大夫來了:“醫生,她說要止痛片。”
“止痛片?她……咦,是你啊。安知薇小姐。”
小姐?
誰這麼欠揍?這世道的小姐可不能隨便亂叫。安知薇趴着一聲不吭,冷不防面前突然多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你怎麼受傷了?”
安知薇認出來了,這人就是那天買了自己一張《美國隊長》首映票,然後還把自己引爲知己的那個自來熟。記得那人曾經給過自己一張名片,貌似上面頭銜很多來着,其中最醒目的一行是某個phd,安知薇也沒仔細看,幸而人家的名字她還是有印象的,於是擠出一個微笑:“崔揚,好巧啊。你怎麼在這裡?”
“崔醫生,她背部受傷了。”
頭頂護士的話把安知薇嚇了一跳,一身白大衣的崔揚蹲在她面前,正45度角擡頭看她。安知薇則正好看他的胸牌:崔揚,急症科主任醫師,外科教授。
她:“……”
“這傷是怎麼回事?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嗎?”崔揚又問。
看過胸牌,安知薇可就不敢亂放厥詞了,她說:“家裡的浴缸洗澡時候破了,扎我一身碎石頭。殘次品真是害人不淺。”
“浴缸?你洗澡不脫衣服?”崔揚犀利地反問,安知薇無言以對,結果人擡頭又對身邊的護士說:“病人意識清醒,思維清晰,說話有邏輯,讓手術室做好準備,同時準備剪刀,我要檢查傷口。”
安知薇這才知道崔揚問自己話的真正用意,不由得一陣氣絕。崔揚自然覺察不到安知薇的糾結,護士已經拿到剪刀,卡擦卡擦麻利地把安知薇身上的衣物剪開。安知薇感到自己背上涼颼颼的,心裡也哇涼哇涼地:這可是花了她半個月工資買的新外套……就這樣被剪掉了!
這麼一心疼,護士拔她沾着血痂的外套時,好像也不那麼疼了。
崔揚喚來幾個助手,把安知薇往走廊另外一邊推,安知薇趴在擔架車上,傻乎乎地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去手術室。”崔揚說。
“這麼快輪到我了嗎?”
旁邊的小護士都不忍心看了,她直截了當地跟安知薇說:“你就別美了,崔醫生給你開了後門。”
崔揚乾咳一聲,耳根子微微發紅,他說:“我先進去準備一下,這臺手術我來。”
小護士促狹地衝安知薇眨眨眼睛,那意思安知薇懂,就是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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