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晚飯時間還早吧?”
看見這個外人,範小魚當然再也沒有臨窗賞雨的雅興,也沒請客人入住,因爲某個客人早已自發自動地坐了下來,還順手推開了一直放在桌上沒有收拾的茶杯。
“既然你已經說出了我的身份,那晚飯就到你家吃好了,我記得你做的菜不錯。”丁澈輕輕一笑,只可惜臉上還是十分老實,瞧不出真表情。
“我是不是該說承蒙誇獎?”範小魚白了他一眼,回到案桌後坐下,隨手扯過一本劇本翻看,“我今天沒心情做菜,想要吃我燒的飯,改天。”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心情不好?”丁澈想着柳園青進出時,那從門縫中偶爾窺見的孤寂身影。
“丁大公子,你很閒是不是?”範小魚輕拍了一下書本,擡眼瞪他,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又什麼時候輪到他來管她的心情如何了?
“可以這麼說。”
“很閒你可以出去看錶演……,。”
丁澈看着她,似乎想說什麼,卻只吐出一個字:“好。”
着,真站了起來去開門,手都碰到門了,又突然回頭道:“既然心情不好,何不出去打一架?”
他還真會利用時候,範小魚氣結,卻反而拉下蝴蝶面具,衝他甜甜地一笑,一字一句地脆聲道:“謝謝。不過我沒你那麼暴力!”
着,又一把把面具戴回去,目光落在劇本上,再也不理某人。
“……”丁澈呆了兩秒,忽然低笑着搖了搖。挺胸打開了門,卻見同樣戴着面具的羅站在不遠處。擡手隨意一揮,飄然下樓,也不管外面風雨猛烈,閒庭信步一般在雨中慢慢走遠。
莫名其妙!範小魚瞪着合攏的門,這傢伙這麼走進來就只爲了說這幾句廢話嗎?
雨越下越大,就好像委屈已久地小媳婦非要好好痛哭一場不可的架勢。
範小魚獨自在書房中呆了一會,只覺得心裡頭總有些悶悶的。不覺地又走出房來看向青竹包廂,卻見裡頭已經空無一人。
“她們得了準信,就先回去了。”羅走了過來。
範小魚點點頭,既然富貴人家,出行自然有車嬌雨具,不會和尋常百姓一起受困。
想到尋常百姓,範小魚又看了看底下大部分都有點心不在焉,總不時往向門窗處望去的觀衆,略一沉吟,招手讓柳園青過來:“柳班主。你找幾個人去批一些油布傘回來,轉賣給大家,但不要亂擡價,只收點給幸苦的弟兄跑腿費即可。我們百靈閣不差這一點錢。”
柳園青應了聲,自去辦理,不久就帶着幾捆傘回來,待到這場節目一結束,便高聲通知衆人。
留下地觀衆都是出門時未帶雨具,怕被秋後的大雨淋出了病,無奈之下才困在這裡的,此時見百靈閣的東家幾乎是原價轉賣雨傘。不賺黑心錢,不由都紛紛交口稱讚,主動按順序排隊買了傘,才離開了百靈閣。
最後一名觀衆也離開之後,範小魚見這雨下的沒完沒了,瓦子內也冷冷清清的。站便索性讓柳園青提早結束營業。
一切收拾妥當之後。戲班子裡的人都相繼離去,只按例留下兩個值班的小夥。
“你回去吧。今晚我在這裡就行。”範小魚和羅各撐一把傘走到街口,停步道。
“不,我留下。”
“這有什麼好爭地,我偶爾才守一兩回而已,而且我今天不想回家,你明早再來替我。”範小魚不給商討的餘地,直接決定道。
“那你自己小心,這幾天都沒什麼動靜,今晚雨又下得這麼大,應該也不會有事,你就不要親自去巡視,直接在屋裡就好了,他們兩個要是發現有情況,會放信號通知的。還有,你想吃什麼,我先去給你買來。”羅猶豫了一下,終究妥協,只是不忘叮囑。她決定的事情誰也無法輕易更改,他應該早就熟悉了。
“行了,這些都是小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自己會照顧自己,告訴鼕鼕讓他不要擔心,我明天白天再回去。”範小魚笑着推他。
他說的屋裡是早在三年前就在瓦子的外圍租賃下來的一間老閣樓,專門供衆人改頭換面,以及偶爾過夜所用。據說閣樓早先建立時,原本四野十分開闊,可後來周圍房舍衆起,反而被其他的閣樓擋住了視線,唯一前頭沒有閣樓的一面,卻又偏生長了一棵大樹,硬生生地讓一道橫斜的枝丫擋住了大半個窗戶,這樣地閣樓自然就不再爲人喜愛,但對於範小魚來說,確實一個絕佳的所在,只因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雖瞧不見完整的風景,卻正好將百靈閣納入視野之中。
閣樓下就是彎彎曲曲的深巷,四通八達地,很適合擺脫跟蹤者,若是百靈閣有事,直接從屋頂走,不過兩百米就能趕到,對範小魚一家來說自然是比從下面繞一大圈方便很多倍了。
在就近處買了兩籠蝦魚蒸餃以及一罐香菇燉雞燙,提着吃食繞了兩圈,確定沒人跟蹤後,範小魚纔回到了閣樓。
閣樓乾燥而溫暖,範小魚摘下蝴蝶面具,點起防風燈,洗腳換鞋,再洗手換衣服,然後將晚餐擺開,獨自伴着風雨聲開始慢慢地吃晚餐,忽然間想起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一個人單獨生活過了。
前生種種已雲煙,今世日日纔是真。
她一直這麼告誡自己,然後強迫自己適應當初那一具瘦小的身體,適應那幾乎貧窮到極致的落後生活,容忍那對活寶兄弟……當家、掙錢、流浪、爲全家尋找出路、努力尋求平靜的生活,在心中充滿鬱悶無助忍不住回想前世的時候,就咬牙只當自己生來就在這個世界,而以前的那二十多年纔是黃粱一夢。
這樣一日日的活着、過着,不知不覺間,原來她已經跟隨這個時代走過了六年半的漫長歲月了。
其實現在回頭想一想,這古代地日子也沒什麼不好的。雖是落後,但所謂習慣成自然,說不定現在讓她回到前世去她反而不適應了呢!再說了,那個世界早已沒有她心甘情願爲之付出的至親,她回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對她來說,現在的這個家,這個弟弟,這個老爹和二叔纔是她真正的家人。
驀地,範小魚忽然想起了一張和自己十分相似的面孔,不禁有些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