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女娃兒雖脾氣壞了點,可她家裡頭可還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子和那個比女人還漂亮的小白臉,咱們既然看中了這個女娃,就得防止點人家近水樓臺不是?”怪老頭猶自喋喋不休。
“誰看中她了?”丁澈終於忍無可忍地猛然一捶桌子,只聽可憐的桌子一陣顫抖,整張桌面頓時癱瘓,就這樣遭受了池魚之殃,那茶壺茶杯也沒有逃過一劫,溜溜地滑到地上,哐當哐當地碎了一地。
“我我我,我老人家看中她了這成不成?”怪老頭總算還知道一點察言觀色,眼看自己的寶貝徒兒已經被逼得快要翻臉了,眼珠子一轉,忙討好地咧嘴一笑。
他這個徒弟可打可罵,可若是真觸到了他那跟底線,發飆起來可相當可怕的。就像當年那隻小狐狸夜裡跑出去覓食,結果差點被野獸吃掉,落了個奄奄一息地逃回來。他只是順口開了一句玩笑,說要是救不活就索性來個紅燒狐狸,這小子當場就給他臉色看打死也不讓他碰一下小狐狸,還居然抱了小狐狸就下山另覓郎中,一連幾天都不見人影,害得他都沒烤雞吃。
“既然是你自己看中了她,那你自己去娶她好了,我不是你的工具。”丁澈怒衝衝地走出包廂,順手甩給聞聲而來的夥計一串銅錢當作賠償,就頭也不回的下樓去。
其實真的很想說一句“那個黃毛丫頭,白送給我我都不要”。可不知怎麼地,話到嘴邊,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粉紅燦爛的桃花面,那一雙靈動明亮的眼睛更像是在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彷彿在反問“真的嗎”一般,讓他本已失律的心跳再度亂序。
茶樓的夥計見他顏色不善,又得了遠超過茶錢的銅錢。不敢阻攔,待他走過方纔敢進入包廂去看究竟。卻見包廂內一地狼藉,不由一個哆嗦,娘啊,居然把這麼結實地桌子都打壞了,這得多大的勁啊!
……
“二叔,這件事先不要和鼕鼕說。”
戲曲順利地演完後,範小魚對着就要出門跟蹤的範岱拋了一句。
“知道。”範岱翻了個身已不見蹤影。
範小魚一動不動地站在陰影處看着觀衆們陸續散場。直到確認觀衆都已離去,才讓柳園青派人掛上暫停營業半個時辰的牌子,並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演出大廳裡。
“嚴家祖孫的事,可能已經有不少人都知道了。”範小魚坐在舞臺的椅子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臺下的幾十號人,開門見山的道。
百靈閣,就這麼一點大,當時嚴先生又是倒在門口。加之有個快嘴地相哥兒,大家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具體情況,但那一句“桑家要害合德姑娘”卻早傳遍了整個戲班子。
“桑家太卑鄙了!”
“他們怎麼能這麼喪盡天良呢?”
“他們一直就嫉妒我們百靈班比他們紅,自己沒本事,就專門想着些下三濫的主意。”
“他們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還好嚴先生沒事,不然後果可真是無法想象啊。”
“……”
一石激起千層浪。範小魚纔開口,羣情就激憤了起來,有憤然指責的,有膽小害怕的,也有在同情關切地安慰已經甦醒好一會的嚴先生爺孫和互相依偎着的飛燕合德姐妹地。
“大家請先安靜。”待到衆人發泄了一通後,範小魚才平靜地道,從面紗中透出的目光緩緩地掃過每一個人,大家雖看不見她的眼睛,卻彷彿覺得那眼神就投射在自己臉上一般,不由地都安靜了下來。
“我叫大家來。主要是有兩件事。第一件,是再次提醒大家。雖然今天嚴家祖孫能平安歸來,合德姑娘也平安無事,但大家以後一定要加倍注意自身的安全。若有出入,最好多一些人,絕對不可落單而行,以免歹人有可趁之機,彼此之間也須多多互相照顧,隨時關注有無異常情況,報告給柳班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衆人紛紛點頭。
“第二件事,我也同樣想提醒大家,桑家這次想要毒啞合德姑娘事敗,不代表他們以後就會收手,也許以後事情還會越演越兇,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爲他們的攻擊目標,嚴重地甚至還可能會危及生命。所以,我今天把話放在這裡,如果有誰害怕,覺得百靈班不安全的,也可以提出解聘,我絕對不會拖欠大家的月錢。”
這一句話一出,全場頓時譁然。
“東家這是什麼話,我們這些人哪一個沒有受過東家的庇護,哪一個不是受盡了欺負才終於找到一個棲身之所,如今百靈閣有難,我們要是一走了之,還是人嗎?”
“是啊是啊,我們這些當優伶一向卑微,從來就沒有人瞧得起,以前一年到頭辛辛苦苦都只爲他人做嫁衣,只有在這裡才活得像個人樣,纔有了奔頭,我們不走。”
“東家對我們恩重如山,我們不能忘恩負義……”
“對對,而且我們也不是好惹的,大夥兒以後出門都防着點,這京城可是個有王法的地方,就不信他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
這一次,衆人情緒更是激動,有幾個甚至都站了起來,高舉雙手錶示堅決不離開,有偏激的甚至還要求現在就去找官府評理
範小魚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環視着衆人,微微一笑:“大家的好意我都心領了,不過剛纔我說過的話不會收回,如果大家當中確實有人有更好去處地,可以直接和柳班主說。”
……
人羣散開後,羅亶無聲息地來到範小魚身旁,忍不住問道:“我不明白你地意思,他們這些人都是你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要是真有人走了,那戲班子怎麼辦?你一時之間到哪裡去找頂替人手?”
範小魚凝神注意了一下四周,才微微冷笑道:“如果有人想走就是我不提他們也想走,真正明白事理地自然也會留下,今日嚴先生爺孫被人綁架之事,並沒有那麼簡單。”
羅亶吃驚地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班裡有奸細?”
“到底有沒有,查一查就知道了。”範小魚眼中掠過一抹冷意,叮囑道,“你這幾天委屈一點,就留在城裡多盯着點,有特殊情況就以煙花爲號。”
當衆人在底下表演的時候,她重新細細地問了一遍嚴家祖孫當時的情況,總覺得今日的事情並不是一起單純的意外事故。
戲班子裡的人心表面上看起來是很齊,可有道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小小的戲班子也不例外。尤其是在這個競爭十分激烈的京城裡,誰都希望自己能變成紅角得到更多的報酬,而百靈班又恰恰是按照能力來分配盈利的,這固然促進了一部分的上進心,但肯定也不可避免地會滋生一些人的嫉妒心。
桑家那邊自然要報復,但眼下更重要的,卻是先揪出班子裡的害羣之馬。
今天若不是那個陌生少年出手相救,機靈可愛的小嚴可就要白白地夭折了,如此人命關天,她絕對不能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