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佈聖旨的欽差帶來的是兩道聖旨一明一暗,明面上那道是給秦何的,皇帝賜了諸多有利於孕夫的珍貴藥材過來,還有宮裡兩位照顧孕夫極有經驗的阿公。
南陽帝卿趁着機會又撥了府上從小伺候秦何的兩個小侍過來,因着路途遙遠,皇帝還把經驗豐富的兩位產公一起賜了下來。
人當然是南陽帝卿和太君後添的,不過宮裡的人還是皇帝或者太君後纔有資格賞賜。
突然添了好些人,皇帝也沒有少賞賜金銀財物下來,好東西流水一般的送到陸府,教那些陸柒同僚看了很是豔羨。皇帝照顧懷孕的侄子天經地義,但好處陸柒還不是一樣佔了。
在外人瞧來娶個高門公子就是爽,陸柒接了那道私下給她的密旨臉色卻不怎麼好。
皇帝寫的密旨是關於她的調動,讓秦何生下孩子就將她調遣回京。原本一任是三年,沒有意外又沒有大的政績的話,她還得連任,等攢夠了經驗再升遷。
原本南陽帝卿就不可能接受唯一的兒子長時間離自己這麼遠,所以陸柒這個知州在地方上也最多隻能待三年。
可秦何現在懷孕兩個半月,她來這裡才小半年,這個世界男人是不需要坐月子的,按照這密旨算來,她不過能在泉州待一年半。
一年半的時間,她當初謀劃的藍圖就只能做一半留一半,要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接任,搞不好,好事就變壞事。
可陸柒沒得選擇,她的去留和她取得的政績並沒有太大幹系,只是因爲秦何是南陽帝卿唯一的兒子皇帝的侄子。她就得回去。
她能在京城什麼位置取決她在地方上的政績,可這麼短的時間,她能做什麼大事。董師爺倒了,牽扯出她後頭的一堆人,倒是件大事,但那些大貪官是大理寺以及刑部吏部共同處置的,和她干係不大。
她也確實幫着翻了不少沉年舊案,洗刷了近百位無辜百姓的冤屈,在泉州百姓口中也勉強能夠當上青天一詞,但董師爺地位太低了,處置了一個身份低下的官員,幫了一堆身份低微的百姓,她處理得再多,可能在京城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眼裡也算不得什麼。
那些人玩的是權謀,能夠乾死對手她們就能上去,得了聖上的青眼,比救了一州的百姓要重要的多。相當一部分位高權重的官員能夠年紀輕輕爬到高位,都不是因爲她們在戰場上殺了敵,或是對百姓做了什麼大好事,只是因爲她們出身高,起點高,爬的快。
雖然諷刺,但這是事實,天子底下好升遷,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官員寧願待在京城做個九品小官,也不願意遠離京城做個七品知縣。
秦何接到聖旨原本是很歡喜,畢竟泉州城雖然自由,但還是比不過京城,可看了陸柒陰沉的神色,他的一顆心又沉到谷底,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你不想回去嗎?”
陸柒收起那道密旨:“沒什麼,地方上的官員都盼着回京,這是好事。”
秦何決定不了他的出身,這道旨意是因爲南陽帝卿才頒下來的,她不該遷怒到他的身上的,可她有沒有辦法完全不遷怒。
說出的陸柒神色淡淡,可秦何知道她不高興了,他咬咬脣,道:“那我去給皇姑姑寫信,等你任期滿了再回去。”
陸柒搖搖頭:“陛下金口玉言,下的旨哪能反悔。這事情不勞夫郎費心了,沒什麼比你養好胎更重要了。”
“是不是有了孩子,我就不重要了。”孩子孩子都是孩子,陸柒失憶之後對他沒有那種感情,但對他腹中的孩子卻表現得極其喜愛。
爹親一直心心念念要有個孫女,如今也是因爲他有了孩子,才讓皇姑姑把陸柒調回京城的,感覺好像一切都是爲了孩子轉,他只是個生孩子的工具。
孕夫本來就心思細膩,喜歡胡思亂想,旁邊人表現得對孩子不重視,他不高興,太重視了,他又吃孩子的醋,有的時候想的偏了,真會生出來,還不如不要這個孩子的念頭。
陸柒對秦何本來就沒有那一段記憶,如果沒有足夠的喜愛,哄着孕夫也是很累的,她這時候心情不好,語氣也就有點衝:“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沒有你哪裡來的孩子。”
她這種語氣更加驗證了秦何的亂想:“你分明就是覺得孩子比我重要。”
他仰起頭,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和陸柒犟道:“你要是那麼不想回去,那這個孩子就不要好了,反正我沒了孩子,你就能一直待在泉州!”
陸柒語氣帶了幾分冰冷:“你真這麼想?”
他本來還想倔一句,但看陸柒神情,卻又閉了嘴,害怕自己再說陸柒真的讓他把孩子落了。
他怎麼可能這真不想要這個孩子,他那麼期待的孩子,即便是陸柒不想要,他也會把它留下來。
片刻僵持的沉默之後,陸柒轉身出了門,沒給秦何多一句的安慰,也沒有回一次頭。
秦何看着她的背影,並沒有哭。爹親對他說過,眼淚是流給能夠珍惜的你的人看的,他只是覺得難過又委屈。
如果是先前的陸柒,肯定會來哄他,但現在這個就只會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他想出去發泄,還得顧及到肚子裡的孩子。
他不能發泄,陸柒倒是到官衙的練武場上發泄了一通。
不準用刀劍武器,赤手空拳的打,陸柒挑了個和自己實力相當的衙役。
看對方面帶顧忌,她道:“除了臉,哪裡都能打,不用顧忌我的身份,要是不盡力,你纔會丟了差事。”
因爲實力相當,又不能真的把人打死打殘,打了半個時辰,她和那個衙役雙雙精疲力盡地躺在地上,兩個人臉都是乾乾淨淨的,但身上都是青腫。
陸柒卻覺得痛快,不過她自個生氣,把旁人牽扯進來卻不對:“過幾日發俸祿,你到時候來我這一趟,我分一半月俸給你,算作是今日拉你過來這麼胡鬧的賠禮。”
那女子卻搖頭:“不必了,卑職也是難得這麼盡興,若大人執意要賠禮,就請卑職去酒樓痛痛快快地喝上一頓便好。”
也對,談錢太俗,反倒像是侮辱人,陸柒把人從地上拉起來,早早地應了卯,換了便服,跟着這個叫張貝的衙役去了附近的酒樓。
一杯杯黃酒下肚,後者也藉機問了她的煩心事:“大人可是心中有什麼苦悶?”
張貝家裡就有好些良田,陸柒的防護措施做的及時,今年的莊稼雖然也遭了些災,但影響並不大。
更何況因爲董成被陸柒扳倒了的緣故,今年知府衙門又肅清了一番,負責收百姓糧稅的官員也換了不收禮的人做,百姓用不着交額外的“稅”,泉州百姓對她這個知府還是頗爲喜歡的。
上次山民遭災,陸柒冒着危險去爲那些山裡人排憂解難,在那些山上百姓眼中也算是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畢竟以前的知州師爺之類的,在那些山上村民眼裡,還不如一個村長說話管用。
陸柒夫郎懷了身孕的事情知州府上下也差不多都知道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明明都是喜事,她實在是不明白陸柒有什麼好苦惱的。
陸柒又仰頭咕嚕嚕灌進來一大口酒:“家裡頭的破事,不方便細說。”
她的酒量並不好,辛辣的白酒燒得她喉嚨火辣辣的疼,她要解酒消愁,那張貝也不好管太多,難得能夠喝到如此美酒,也就抱着罈子大口地灌,臨到後頭她喝醉了,也就大起膽子和這位年輕的知州大吐起苦水來:“我家裡那夫郎也是我高攀,他性子潑辣得緊,真吵起來有的時候我也被他氣得心肝疼……
說到最後,她一手拍在陸柒的肩膀上:“可誰叫他是我的夫郎,是我孩子的爹呢,這生活中總有摩擦,妻夫之間哪有隔夜的仇,這娶了高門夫郎的人多了去了,總不成讓那些女人都不要過日子吧……“
張貝說了一大堆,陸柒卻趴在桌上徹底醉了過去。
陸柒到了平日的點還不曾回府,秦何在府上沒等到人,差人出去知州府問,結果也不知道那些怎麼傳的,本來是說陸柒早早的應了卯出去喝酒,結果說成了喝花酒解悶,秦何當場就氣着了,不顧府上小侍的阻攔氣沖沖地出了門。
結果轉了一圈,人沒找着,倒是府上的僕婦傳消息過來,說陸柒爛醉如泥,被那個和她一起的衙役架着已經回了陸府。
這是陸柒頭一回喝得這麼醉,被扶着回來的時候她就醒了一次,還是大吐特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秦何趕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陸柒在下人的攙扶下嘔吐不止,她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都是清水,底下的人原本是準備幫她沐浴,又因爲擔心她醉得厲害溺水,衣服都沒有來得及幫陸柒歡,屋子裡竟是酒氣。
看着這副場景,秦何腳下一個踉蹌,肚子也痛起來,他這胎本來就養得不穩,今兒個接二連三地受刺激,竟是動了胎氣。那扶着陸柒的僕人看他痛苦神情,連忙過來攙扶,手一鬆,陸柒自個又站不穩,一個不慎,便摔在地上,重重的一聲悶響,她的腦袋也磕起了好大一個包。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五月初還得寫個十萬字呢,哪裡快完結啦=_=
這文劇情還挺多的,就怕你們嫌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