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鋪開了,現在孫甜驚恐地在水中揮舞着手,我來不及多想,撲通一聲跳進水中。我不善於游泳,甚至在童年的時候,有了落水的經歷讓我對水,有一種莫明的恐懼。可是,在那個場合下,只有我,我不得不跳進去。
孫甜的身子順着光滑的河沿一點一點下滑,她越是張牙舞爪的撲騰,下滑的速度越快。我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拉她。可是她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直在下沉,下沉。我的水性我自己知道,這件事是玩命的勾當,假如我做的不好,兩個人我們都完了。
我抓着她的頭髮,使勁的往上拉她,腳下的河牀很滑,我使勁的把頭伸出水面,可是心臟好事像一個發動機樣的狂跳不行。她的手一觸到我的胳膊,便像抓到救命稻草樣地,求生的慾望已經讓她失去了理智。
假如她安靜地被我拉着我們會一步步走上河岸,可是她拽着我的胳膊拼命地掙扎,水面很快渾濁不堪,我的力氣也在她的掙扎中一點點消失。終於,我腳下一滑,髒兮兮的水瞬間灌滿了我的鼻孔和嘴。我大聲呼救,也只有呼救,我不想死。
我又想起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在水塘邊的那場落水,我也是這種無助,這種恐懼,可是這次分明又不僅僅是恐懼和無助,我身下還有個女孩子,我得救她。可是她死死的拽着我。我根本無法把頭伸出水面換氣。
我們還在水裡掙扎,這一次,我使出渾身的解數,各種撲騰,唯一的效果就是延緩我們沉入水底的時間。
我大吼着,“孫甜,你放開我,我拉你上去,要不我們一起完蛋。”
這完全是出自本能,我記得小時候聽在河邊長大的人說,你下水救人前,先把落水者用木棍打暈,然後再把他從水中拖上來。否則他會死死抓着你不放,兩個人會一起死。
現在我理解了,然而我沒有辦法把孫甜打暈,只是大聲向孫甜命令着。
很快,我感覺我胳膊上的那隻手鬆開了。我在水面撲騰着,左右看不到水面有孫甜撲抓的痕跡,很平靜的水面像一張魔鬼的鏡子,吸走了剛纔的女孩。
“不,孫甜。”我大口呼吸,憋了一口氣潛下水去,孫甜,孫甜你一定不要有事。
我不知道,與此同時已經有幾個來這裡遊玩的高中生趕過來了,他們站在河岸邊猶豫了一會兒,脫掉衣服‘撲通’‘撲通’的跳了下來。
我在水底摸索着,我腦中很混沌,但我知道,我要儘自己全部力氣,不能讓孫甜死去。手中在水底的淤泥與水藻中搜尋。
最先我以爲是水藻纏住了孫甜,因爲在摸到孫甜手的時候,是與水藻糾纏在一起的。我胡亂扯着水藻。
在第二次潛入水底的時候,我發現不是水藻纏繞了孫甜的手,等我去扯孫甜的手時,她的手緊緊的拽着那把水藻。她把自己沉入水底的。
這丫頭,這是幹什麼?我在心底罵了一句娘。孫甜的手抓的很緊,我使勁試了好幾遍才把她的手與水藻分開。我拖着她往水面浮去。
我快要窒息了,露出水面的一剎那我想,我可能就這樣死了要。我的全身都失去了力氣,懷中還抱着孫甜,哎,能和孫甜死
在一起,我是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有一瞬間我甚至看到了天堂的摸樣,我忽然輕輕飛了起來,看到水面上自己的身體,輕輕柔柔的漂浮。慢慢的向上飛去。
可是在我眼睛閉上的時候,我感覺到了,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想一定是陰間的索命鬼吧,隨他去吧。
我覺得我應該是死了,要不然怎麼會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疼。
只覺得自己的軀體一會兒浮起,一會兒又下沉。總是不知道終點的樣子。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始終認爲我到達的是天堂,或是陰間。直到看到陽光透過那羣腦袋照在我臉上時,聽到他們說着,‘醒了’‘醒了’時我才確定自己還在這世界存在着。
我的喉嚨一癢,一股惡臭的水從嘴巴,鼻孔噴了出來,眼淚瞬間奔撒,我大聲咳嗽着,一個女學生過來給我輕輕拍着後背,我腹中的東西一股腦的從嘴巴里涌出來,我頭昏目眩,那種感覺不是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是必死還難受的一種絕望。
我猛的想起了還有一個人,我一把抓起旁邊女孩子的手,“孫甜呢?孫甜呢?她被救上來沒有?”女孩子驚恐地看着我,“她,她在那邊。”順着她的指引,我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孫甜,幾個女孩子圍着她不住的按着她的肚子。
我長舒一口氣,在。孫甜還在就好。這種緊張情緒一放鬆,我立刻覺得滿眼漆黑,“撲通”一聲又摔倒下去。
後來的事情,大約就是救護車來了,然後孫天安最先得到消息,他把電話直接打給了魏天正,語氣嚴苛的說,假如孫甜有個三長兩短,別說天雲建設完蛋就是魏天正,魏正雲父子也要陪着孫甜殉葬。
魏天正一把把電話摔掉。
蘇夢琪沒有在家,保姆很久已經不再見到魏天正發飆了,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麼事情,兢兢戰戰的去撿電話,“去,把孫夢琪叫來。”魏天正對保姆說。
“蘇姐,蘇姐,出去了。”
“又他媽出去了。”魏天正瞪了保姆一眼,“把手機給我拿來。”
保姆轉身去給他拿手機,魏天正接過手機,“你現在就給孫夢琪打電話,讓她回家。”保姆一怔,原來魏天正不是給蘇夢琪打電話。她木訥的點點頭,趕緊撿起電話撥起來。
魏天正拿着手機,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大哥。”
“老三,你在公司不?正雲不在公司?”
“正雲,兩天沒回公司了。怎麼了?”
“他兩天沒回公司,你也不跟我說?是不是真以爲我不行了不中用了。”魏天正扯着嗓子大吼着,保姆哆哆嗦嗦的撥電話,撥錯了好幾次。
“大哥,您別生氣,出什麼事了?”
“哎,你現在就過來,送我去醫院。”
“誰?正雲?”
“馬上過來。”魏天正掛了電話心裡還是不舒服,這麼多年還沒有人像孫天安剛纔那樣跟他說過話,他真是老了,正雲什麼事也不跟他說了,連瘸三現在也不經常來他這了,可是他還是擔心着自己兒子的生命安危。
魏正雲是他現在唯一的
希望了。
保姆戰戰兢兢的說,“魏,魏先生,蘇姐,她沒有接電話。”
魏天正剛纔也是被孫天安的那句話氣糊塗了,他雖然知道蘇夢琪憑着家族的關係在S城,甚至H市說話都有力量,可是她畢竟是個女人,他不應該對一個女人有太多要求。
魏天正拿起手機,撥通了蘇夢琪的電話。
忙音一直在響,直到語音提示,直到自動掛機。
魏天正想不出這個時候,蘇夢琪會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
此刻,蘇夢琪沒有做什麼,她在一條S城很破舊的街道遊蕩,呆呆的看着一家雜貨店出神,她早就已經打聽清楚了,她已經來這裡這樣漫無目的的轉過好幾次了。
她的目的很單純,她只想看看,哪怕只看一眼那個人,她也會心滿意足。
我醒的時候,首先聽到的是魏天正的呵斥聲,“以後,他有什麼不規矩的,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我還沒有死,我還是天雲的老大。聽見沒有。”
“是,是。”幾個聲音唯唯諾諾的迴應着。病房的問微開着,我看到魏天正的半張臉變得異常冷酷。
我的鼻子上插着氧氣管,手上插着針頭。我另一隻手一把扯掉針頭,氧氣管也被甩掉。然後爬起來,下牀。病號服套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推開門,樓道里的人停止了說話,都怔怔的看着我。魏天正猶豫了兩秒鐘,隨後他的柺杖就砍到了我的頭上,“你這是幹嘛?”蘇夢琪一把抓住魏天正的手,我腦袋一矇眼前無數星星在亂舞。
“大哥,您不要生氣。正雲會改好的。”三叔也蹲下去抓着魏天正的手爲我求情。
“你們不要慣着他,他再大,他混的在牛.逼他也是我魏天正的兒子。”說着他甩開蘇夢琪和瘸三又舉起了柺杖。
我看着魏天正,這麼多年,我從不記得他打過我,可是現在……
我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對,所以我倔強的盯着魏天正的眼,我的目光用只有我們父子間才聽得懂的語言問‘憑什麼打我?’。
魏天正的柺杖最終沒有打下去。他把柺杖丟在一邊。“你這個混賬,你幹什麼不好,爲什麼偏偏勾搭孫天安的女兒。你說,假如孫天安的寶貝女兒就這樣死了,他絕不會輕易饒過我們這兒的所有人。”他看到我一聲不吭的看着他,“你知道那姓孫的,姓孫的跟我說什麼?操。”
我緊張起來,雖然魏天正剛剛打了我,可是聽到他的話,我還是不希望他被孫天安威嚇。
“他說什麼?他威脅您?”我咬着牙說。
“你別了,趕緊養好了病。以後再不要跟孫家有牽連。”
“不,爸……”
“不什麼不?你還想怎麼樣?讓人家指着我的鼻子來要人?”魏天正一把拍在輪椅的扶手上,身體微微抖起來。
“爸爸,你不要生氣,我全都聽你的。”我低下頭。
這時候,我們身後已經站了幾位護士,醫生,只是沒有人趕上來制止魏天正發火。這時,“魏先生,不要大動肝火,對身體不好,”
我們所有人循聲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