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

恍恍惚惚的走回家裡。一節不長的路我竟然走了一個多小時。

魏天正正在發脾氣。

他坐在沙發裡,瞪着保姆,像一頭髮怒的獅子。

“我說過了,我不要輪椅,我讓你們把這個弄走,聽到沒有。”

保姆怯怯的站在原地,不敢擡頭來看魏天正。

魏天正伸出手一把把輪椅推翻在地,保姆開始不住的戰抖。

我知道父親不願意坐着輪椅,以他的性格,讓他坐在輪椅裡成爲一個被保護的人,比殺了他都讓他難以接受。

我走過去扶起倒在地上的輪椅,對保姆說“你先去忙吧。”可是她依舊站在原地。

我知道她是不敢。

魏天正依舊一臉怒氣,他扶着沙發掙扎着想站起來,顫顫巍巍。我上前,伸手扶他。“你不要管,我自己來。”他倔強的說。

然後,掙扎着挪動雙腿,可是,魏天正的腿上有多條筋脈受了重創,腿骨也有裂痕。他只是微微的一動,身體就像秋風中的樹葉子樣,搖搖欲墜。我想上前,可是又知道父親的脾氣。他是不允許任何人同情的。即使我是他的唯一的兒子。

魏天正最終還是頹然的倒在了沙發上,我扶着他,在沙發上坐定。

“爸,不要急,醫生說了,過一段時間應該會有起色,您在勤加練習。一定會恢復的。”

父親看着我,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

“正雲,你不要安慰我了。我的身體我知道。”他深深的嘆了口氣。“可是我不甘心吶。”

我給父親輕輕揉着肩,他的肩上有幾道蜿蜒的傷口癒合。我知道他出師未捷,所以不再答話,我現在說的任何話語都只會徒增他的難過。

尤其是不能和他提起馬韻父親的事。

“手怎麼了?”給父親捏了一會肩,他終於發現我的手上有一圈紗布包裹。

“沒事,不小心劃破了。”

“正雲,你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和我說。”父親正色說道,可是他說完這句話突然間又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在S城不可一世的魏天正了,現在的魏天正,坐在輪椅裡,出行都需要人幫忙。想到了這些,他不禁黯然神傷。

“正雲,爸爸是廢了,以後幫不了你什麼了,你,要頂住。”

“爸,你會好起來的,你不要太悲觀,現在的科技這麼發達,一定有辦法的。”我抓着父親的手,那雙手依舊有力。

“正雲,知道我今天爲什麼生氣,爲什麼怨恨自己的殘廢麼?”

“爸,您沒有殘廢,醫生說了這只是時間問題。”

“醫生,醫生只會騙人。”他突然提高了聲調,“我自己什麼樣了我知道。”

魏天正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悲觀,我知道,不可以在和他談論這個。

“爸,你剛纔說,你今天爲什麼生這麼大氣?”我岔開話題。

父親聽到我的發問,並不着急着回答,他從茶几上拿來了一根菸,點燃。

“你七叔剛得到了最新消息,馬奔已經派人來到了南城,主持自強會。”

“馬連升已經把自強會吞併了?”

“沒有。只有一個人來,打的不是馬奔的旗號。”

“奧。”我早就應該想到的,父親的悶悶不樂一定和對手馬奔有關。

“你知道來

接手自強會的人是誰麼?”

“誰?”我問道。

“金天成。”

“金天成?什麼來頭?”

“呵呵,”父親苦苦的笑了一下。

“他是我當年最看重的兄弟。我那麼照顧他,給他地位,錢,房子,老婆。最後他卻投奔了馬連升。”父親的語氣有一股自嘲自己看錯人的意味。

我也似乎想起,很久以前聽父親說起過,有一個父親的親信,背叛了他。

“咱們讓他有來無回。對待叛徒,決不能手軟。”

父親看着我,指尖的煙自燃了一大截,長長的菸灰滯留。

他扭過頭去不再說話。只顧悶悶的抽菸。

S城的冬天,是北方城市冬天的最典型代表。冷冷的風經久不息,乾冷的空氣,狠狠呼吸一口都會懷疑會不會劃破了喉嚨。

金天成在這個冬天返回自己的故土,S城。

他回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驅逐王輝,黑皮。這兩個人是自強會在山貓死後實際上的一把手。金天成不能讓自己的地位被架空。

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把以前那些偷偷摸摸做的地下交易搬到明面,藉助馬奔的關係,做了幾單大生意,給自強會的每個幫衆都漲了錢。

錢,可通天。這是他的做人信仰。給那些底下的兄弟大把的票子,即使他把王輝,黑皮殺掉,那些自強會的老部下也不會有任何異議。

現在的自強會體制改革的很全面,基本上換了所有的隊長,堂主。現在的自強會徹底姓金。

接着他又做了一件很是令S城黑道很是驚異的事情。

他不宣而戰,突然出手,打掉了自強會的盟友天地盟,當年自己的老夥計趙旭血淋淋的被駕到金天成腳下,跪着求這個大哥饒兄弟一條命時,金天成眼睛眨也不眨直接一刀封喉。

不過這些都是些道上的人的傳言。道上的消息,多數靠不住。

最先耐不住性子的是老七,他自己不好過來跟我談,便授意三槍過來找我。

“雲,雲哥,那個大,大金牙(金天成的外號,並不是此人牙真的是金的,而是他的門牙極大,加上姓氏於是這個外號就被叫了多年)吞了幽雲十六州,趁,趁他在S城還未立穩,咱,咱們過去滅了他”

當時瘸三就坐在我旁邊。我看了眼他問“三叔,您和大金牙一起混過,您說說您的看法。”

瘸三嘆了口氣“金天成這個人,很老辣,心眼有多,辦事狠,當年我們十幾個人,大哥最器重他,他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會有他的意圖,並且都是經過了他的深思熟慮計劃好了的,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應該……”

“應,應該什麼?”三槍看瘸三吞吞吐吐急不可耐的問。

“按兵不動,以不變應萬變。”

“他,他背叛過咱,咱天雲的創始人,就,就單憑這一點我,我們就不能看着他在S城囂張,現,現在他又過來公然跟,跟我們對着幹,這口氣別,別說你們這些前,前輩了,就是我們也看,看不過去。”三槍結結巴巴面紅耳赤的說着。

“這是老七的意思吧?”瘸三看着三槍問。

“您,您怎麼知道?七,七爺也同意先‘問,問候,問候’這個金天成。”

“哼。還是這個樣子,當年老七和大金牙就尿

不到一個壺裡,天天掐架,現在了,這個時候老七居然還惦記着舊恨。”瘸三生氣的拍桌子大吼。

三槍一看瘸三真的動了肝火,連忙閉口,不再提出戰的事。

“正雲,不要聽你七叔煽風點火,我們現在的力量,和自強會去硬碰,只能是兩敗俱傷罷了。”

我知道此刻事件的棘手。

金天成咄咄逼人。以老七爲代表的一幫子天雲的元老,由於對金天成的大恨,急於找到自強會開戰。而新一代的干將血氣方剛,看自強會勢力迅速膨脹不甘心,也是想出手教訓(比如三槍)。

我敲着辦公桌一時間不好做決定。

“三槍,高斌最近怎麼樣?馬曉走了沒?”我突然覺得高斌此刻應該會爲我分憂。

“高,高鐵這幾天一,一直盯着場子呢,至,至於高斌我,我也不太清楚,這小子。有,有了小妹妹就,就不管自己的兄弟了。”

“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讓他過來一趟,不,我去找他。”

“成,雲,雲哥。”

我把車停在中心商場停車處。打算步行過去。

今天的陽光還是不錯的,白白的撫摸着,給人一種溫暖的錯覺。

拐了幾條街後,我找到了高斌電話裡所說的那家美髮店。

很華麗的裝修,貼着巨幅海報,門口的音響播放着時尚的音樂。

一個女生拉開門,走進去一眼看見滿臉痘痘的高斌從沙發站起,朝我走來。

“正雲,不是三槍麼?怎麼你過來了?”

“哎呀,我就不能過來看看我的嫂子?”我的調侃弄得高斌很不好意思。

馬曉這次來S城找高斌,本來按照習慣,大家應該好好地吃喝,大玩幾場纔會罷休。可是由於馬曉是馬林的妹妹,加上天雲正在和馬奔較勁,所以高斌沒有安排這樣的場。所以聽我剛纔這麼一說,他只是嘿嘿笑了幾聲。

馬曉坐在椅子上正在做頭髮,透過鏡子的反光,我看到了她一直也在看我。

“馬曉,這個是正雲,天運集團的當家人。我的兄弟。”高斌把我介紹給馬曉認識。

“真的?這麼年輕。正雲你真是年輕有爲納。”馬曉倒也很大方的和我招呼。

“聽高斌吹吧。”我笑了笑和高斌一起坐在沙發上。

“正雲,有事?”高斌自然猜得出,我來找他不是爲了單純來看馬曉那樣簡單。

“沒事,沒事。我,我想請嫂子吃個飯,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咱倆也聊聊天。”高斌一聽立刻會意,“S城,我和馬曉也不熟悉,你定吧。我們跟着去就是了。”

一旁做頭髮的馬曉笑着說“正雲,我可是很能吃的,你要做好準備。”

“有準備。”

這家美髮店距離幾天前我到的那家小雜貨店很近,馬曉的頭髮看起來還需要做一些時候,我輕輕地推開門出去。

高斌跟着我出來“正雲,到底什麼事?”

“你先去陪馬曉,我隨便轉轉,一會過來找你,飯桌上再細說。”

高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跟天雲,馬奔有關?有馬曉在,會不會不方便。”

“你信得過的女人,我就信得過。”

高斌很深情地看了我一眼,點頭進了美髮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