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樹,猴子還有山洞,騰老闆是美猴王,騰雲駕霧,天宮都敢鬧呢。”
“鬧是不假,可我頭上戴着緊箍咒,大局要是念幾聲,我就得呼爹喊娘了。”
黃金龍坐在一邊,他既沒有騰龍雲的城府,也沒有龐壯國的官威,再說他也不喜歡打這種嘴仗,沒意思。有財大家,有女人大家睡,這是他常掛嘴邊的兩句話。他今天就一個目的,讓龐壯國玩好好,至於眼下所謂的這個風暴那個令,用不着他心急,他黃金龍不是掌握乾坤的人,乾坤跟他無關,無關啊。
龐壯國跟騰龍雲鬥了幾句,覺得沒勁,沒勁透了。騰龍雲哪能懂他心思,又哪能設身處地爲他去想。這些人,眼裡只有臺子,臺子上坐誰,他們不在乎,坐誰也一樣,都在他們的乾坤之內。他們嘴上當猴子,內心裡早把自己封成了如來佛。
“說吧,讓我來,到底有何貴幹?”他索性直截了當問了出來。
“玩兩把,先玩兩把,好久沒碰過這東西,手癢了。”騰龍雲皮笑肉不笑道。
“玩就玩!”龐壯國像是跟誰鬥氣似的,突然就來了勁。
其實他心裡,還是抵擋不住誘惑的。
這晚黃金龍送到龐壯國手上的籌碼是龍虎山莊目前面值最大的,二十萬元。黃金龍說,以後還會有五十萬、一百萬的,目前不行,目前才起步,一切得慢慢來。龐壯國拿着那些籌碼,仔細把玩了一會,丟下一句意義深刻的話:“玩火者必焚,金龍,我還是勸你收斂點。甭以爲我來過,這兒就太平了。”
黃金龍趕忙檢討:“大哥,你的提醒我記着呢,但目前地產業蕭條,龍嘴湖又被叫停,兄弟我也是悶得慌啊。放心,龍嘴湖一開禁,這裡就會成爲真正的娛場,保證不會有今天你看到的這些。”
這種話龐壯國聽得實在是太多了,以前他還當回事,處處跟他們認真,現在他早已說服自己,看見就當沒看見,只要自己把自己的屁股擦乾淨就行。這些人,說輕了他們不當回事,說重了,你試試?保不準一個電話就讓你這個公安局長丟了烏紗。
得過且過吧,龐壯國常常這樣安慰自己。
龐壯國在貴賓廳玩得心血沸騰的同時,刑偵一大隊三號審訊室內,對“三魔頭”楚廣良的審訊也正在進行。
當天晚上並沒審出什麼,儘管陶陶有意識地讓楚廣良看見了花子,楚廣良畢竟老奸巨滑,不會輕易就範。幹警押走楚廣良後,鍾濤憂心忡忡說:“撬不開這惡棍的嘴,連環殺人案關鍵證據就不能拿到。”
陶陶極自信地說:“放心,只要有花子在,不愁他不說。”
生在彬江的連環殺人案是一起震動全省乃至全國的特大惡性案件。今年五月二十一日凌晨三點十二分,負責清掃二環路的環衛工人向“110”報案,她們在清江大橋附近現一個黑色塑料袋,裡面竟然裝着一具屍體。接到報案後,值班警員火速趕到現場,在離橋頭二十米處的路邊花園內,警員打開了黑色塑料袋,果然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屍。
經法醫鑑定,死者年齡約三十五六歲,是被人用鈍物擊碎腦袋後又殘忍地分屍。鍾濤奉命偵破此案,第二天,他們又在清江大橋下游二百米處打撈到一具屍體,死者爲中年男性,五十歲左右,同樣是被人用銳器擊打頭部致死後再行碎屍。犯罪分子作案手段十分殘忍,作案後又膽大妄爲,公然將屍體拋入清江,可見其氣焰有多麼囂張。又是三天後,鍾濤他們再次接到羣衆舉報,兩名撿荒者在廢棄的清江碼頭現一塑料袋,裡面同樣裝着一具屍體。
短短三天,在同一座城市連續現三具無名屍,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市委、市府對此高度重視,專案組迅速成立,公安局長龐壯國親任專案組長,鍾濤所在的刑偵一大隊擔負起偵破此案的重任。一週後,三名死者的身份確定,出乎意料的是,三名死者均來自地產界!
程浩清,男,五十二歲,大華地產公司董事長兼大華投資公司董事長。
周曉芸,女,三十五歲,中海地產公司老總,萬通花園開商。
劉嘉偉,男,四十二歲,彬江國際嘉業房地產開公司副董事長,世紀麗景項目投資商。
消息一出,輿論譁然。彬江地產界本來就是個多事的地方,突然間曝出三條人命,讓這個神秘的王國更加神秘。傳言此起彼落,有人揣測是彬江地產界內部過度競爭所致,因爲三位死者都是彬江地產界後起之秀,特別是年輕的女地產商周曉芸,更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程浩清雖然年長一些,但從事房產業時間並不長,他以前是一家酒廠老闆,這些年白酒行業競爭過度,國家限制性政策又多,這才轉行,進入地產業。短短几年,他的大華地產公司已成爲彬江地產界一匹黑馬,對彬江地產業已有的格局形成強烈衝擊。三匹黑馬死於非命,且被人拋屍荒野,不能不讓人對彬江地產界心生恐怖。還有一種傳言,說三位的死亡跟一敲詐團伙有關,該團伙曾向彬江地產界十餘位老闆出恐嚇信,要他們拿錢保命,大約是地產界老闆對此不屑一顧,該團伙惱羞成怒,一氣之下就做掉了三位。
傳聞讓人毛骨悚然。
鍾濤他們卻絲毫不敢被傳言所惑,兩個月來,專案組展開了一系列偵查,初步查明,這起連環殺人案爲一“光頭幫”的組織所爲,該組織帶有濃重的黑社會性質,其主要成員都是負案在逃或刑滿釋放的勞教人員,頭目是一個叫“黑三”的中年男人。他們平日潛伏在彬江以外,案前半個月,黑三帶着三名骨幹,悄悄竄進彬江,經過半個月的密謀和精心策劃,製造了這起駭人聽聞的血案。
專案組同時查明,“光頭幫”跟彬江的黑社會組織“朱家會”有染。朱家會是由彬江無業人員朱萬金、朱萬幫兄弟二人暗中成立的,朱萬金十年前因一起酒後傷人案坐過牢,弟弟朱萬幫也因盜竊罪入過獄,兄弟倆好逸惡勞,出獄後曾開過一家汽車修理鋪,後來嫌掙錢慢,不幹了,從彬江鄉下跑到城裡,專門替人討債。慢慢,身邊聚集了一批遊手好閒或不務正業者,骨幹分子都是他們二人在監獄中的獄友。這個組織大的壞事不幹,起初在清江大街收過一陣保護費,後來在公安的嚴打態勢下,收手了。去年以來,這個組織又暗暗活躍,在彬江壩子裡高校園區、花街、石水商業區進行盜竊、搶劫,先後有六名骨幹成員被關進監獄,迫於公安的威力,朱萬金、朱萬幫兄弟於今年三月暫時解散了該組織,朱萬金回到了鄉下老家,開了一家小賣部,朱萬幫帶着自己的小人,流竄在彬江和吳水一帶。連環殺人案生前,朱家兄弟在彬江最豪華的兩家夜總會出現過,身邊又網絡了一批小混混。案前一週,朱萬幫在江都大酒店跟兩名不明身份者見過面,當天晚上,那個名叫“抄底”的女人在江都大酒店貴妃廳請他們吃飯。但,案當晚,也就是五月二十一日,朱萬金和朱萬幫都不在彬江,有線人證明,那晚他們都在鄉下,跟幾個個體戶打了一宿的牌。
正是基於這點,鍾濤纔沒驚動他們,直到深圳警方抓獲三魔頭楚廣良,鍾濤才做出果斷決定,秘密收審朱家兄弟。
朱家兄弟也是老油條,面對公安的審訊,他們失口否認跟連環殺人案有關,拒不承認認識什麼光頭幫。不只如此,朱萬金還將那段日子的行蹤說得一清二楚,證據拿出了一大堆。外圍調查證明,朱萬金沒說謊,那段日子他確實不在彬江。
朱萬幫倒是承認,自己認識楚廣良,是在第三監獄認識的,當時他跟楚廣良同在一監舍,爲爭獄霸還展開過一系列搏鬥。他先一年出獄,楚廣良出獄後找過他,想跟他一起幹,被他拒絕。後來楚廣良去了深圳,多年後再見時,楚廣良已儼然一富商。前些年他替楚廣良跑過腿,楚廣良想在彬江開一家洗浴城,拉他入夥,他手頭沒錢,楚廣良便讓他當業務經理,主要是幫他物色一些青春靚麗的小妹,將來在洗浴城爲客人服務。後來楚廣良又說不幹了,彬江洗浴城太多,賺不了錢,帶着花子回了深圳。那時候朱萬幫已對花子有興趣,一次酒後,朱萬幫對花子動手動腳,被楚廣良撞見,楚廣良差點動刀子。
“媽的,不夠意思,重色輕友,爲一個女人,竟跟兄弟動刀子!”朱萬幫一提這檔子事,就惱羞成怒,當着警察面,他大罵楚廣良。
“你怎麼知道花子藏在鄉下?”警察厲聲問。
“我怎麼不知道,他從深圳來的第一天,就託人找我,我沒去,後來有人告訴我,姓楚的好像惹了事,怕帶着花子不方便,就將花子安頓在了吳水他舅媽家。”
“他從深圳回來幹什麼?”警察順藤摸瓜地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是大款,幹啥都成,不像我,窮得快見底了。”朱萬幫油腔滑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