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夜,破舊的教室內一羣靈體散放着微弱的熒光,他們半透明的身軀漂浮在空中,齊唰唰地望着拽開教室門的朱鵬。與此同時,那名詭異的金髮中年男子也已經跑了過來,他神情猙獰一記炮拳便轟向朱鵬的面頰。
“你跑什麼,你跑什麼啊???”
教室內衆多的半透明怨靈突然化成了一片銀白色燃燒狀大小不一的靈丸球,它們衝着拽開教室內的男子猛地砸了過來。
這時,那名金髮中年男子正一拳轟向朱鵬面頰,結果他被對方抖手間鉗住手臂,藉着中年男子這股衝力,朱鵬將對方冰冷僵硬的身軀抱在了懷中,擋在了自己身前。
轟!!!
除了沒有可以聽到的聲音,僅僅從瞬間爆開的光色看簡直就是一枚炸開的強光彈,朱鵬抱着那名金髮男子躲過了硬扛卻也躲不過伴隨而來的衝擊力,他與金髮男子一同從三樓窗戶處砸落下去。漫天的銀白色靈體飛舞,它們有些重新凝聚半透明的人身站在半空中看着下方結果,有些則漫天四散亂飛,而有一些,則在這一擊過後煙消雲散……
剛剛在滿樓亂跑中朱鵬從二樓跑到了三樓,而三樓這個高度已經足夠摔死人了。於半空中扭身抽出背上的雙手長劍,朱鵬一劍側擊點在了水泥地面上,堅固的劍身彎曲出一個巨大的弧度,下一刻朱鵬身體旋身一轉以雙腳落在了地上,緊接着撲通一聲,那名穿着着鏈子甲的金髮中年男子重重砸落在水泥地上,屍身下並沒有溢出多少血,然而被大量銀白色光焰正中的身體呈現出大面積的燃燒狀傷痕,更恐怖的是,傷害的不僅僅是肉身而已。
他掙扎了幾下,想要坐起,卻怎麼也坐不起來了。
“……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了?”恍若意識到自己的死期將近,在最後的時刻,金髮中年男子迴光返照般眼神恢復了清明,他開口疑問身邊拄劍而立的男子。
“…………”片刻的沉默,朱鵬站直了身體看着四周匯聚的喪屍與半空中漂浮的靈體,確定自己現在跑也跑不了後,開口回答對方的問題。
“在我的故國,你這種情況叫做倀鬼,你已經死了,但在這負能量粒子極度充裕的環境下,你的亡靈還依附於你的肉身之上自如的活動。所以你知道你自己死了,心臟不再跳動,身體不再溫軟,但你又不知道或者不願意相信你自己已經死了,你可以自由的行動,雖然抽菸感受不到香味,雖然漸漸喪失了所有的感觀與觸覺,但你不願意相信自己死亡的意志掩蓋了一切,甚至扭曲了你的記憶……但你心底是知道的,所以你會渴望與一切生者接觸,然後拖着他們一同去死,那樣會讓你覺得心中有所慰藉?
在我的故國,這種行爲叫做拉替死鬼。不過,也是人之常情,貪、恨、怨、嗔,我們人類的靈魂之中,本來就包含着這些因子。”四下掃視,調整體內氣血,集中精神沸騰魔力,朱鵬一邊回答一邊尋找着四周魔物包圍的最薄弱空隙,雖然以眼前的架勢看,想要保留八成以上狀態尋找到深淵信奉者,已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原來,是這樣啊……”
得到朱鵬的回答,躺在冰冷水泥地面上的中年男人幽幽一嘆,在最後的一刻,他似乎恢復了原本被扭曲的所有記憶,昔日冒險小隊的同伴正在光明中向他揮手呼喊。然後,這名金髮的中年職業者緩緩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皮,他的屍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腐化飛散。
如是是在朱鵬的故國,他這種情況也許意味着已然超生,然而在巫師的世界,朱鵬也並不清楚眼前這一幕意味着什麼,也沒時間去想了。
……地球國術宗師沸騰的氣血對於亡靈有強殺傷效果,但這個效果至少得是抱丹境脫胎換骨的大宗師,其後每精進一步,氣血之盛幾何倍提高……
(二十八分鐘,能在時限內找到那個深淵信奉者這個任務就繼續做,找不到就立即撤離,一秒也不多呆。)在手機上設置好定時振動,然後朱鵬便雙手持着雙手長劍向着一處相對薄弱的方位發起了衝鋒,那些喪屍和怨靈不知道想些什麼可以圍而不攻,但朱鵬略微調整後卻不能再任由時間被這樣消耗。
這裡是它們的主場,拖得時間越久它們數量越多,密度聚集的越是驚人。並且隨着邪術儀式的進行,死亡人數的增加,它們的實力也在緩緩的增幅,這一加一減此消彼漲,時間一長誰都受不了。
特意挑選了小喪屍與怨靈相對較多的方向突圍,朱鵬畢竟有輔魂體系守護精神意志,相比其它同階職業者,面對精神衝擊時擁有極大的防禦優勢。
銀白色怨靈光焰無法防禦的穿過身體,帶走一部分的熱量與體力,大片小喪屍匯聚在一起形成的精神衝擊甚至讓朱鵬的視野出現了扭曲:
在此刻他眼中的世界,左邊所看到的是一片藍天白雲,明媚的陽光灑在金陵小學,美麗的女老師與可愛的熊孩子們……而右邊所看到的則是陰森的黑夜,腐爛臉頰露出白骨衝着自己吡牙嘶吼的喪屍,它們大片大片衝自己撲上來要撕咬我的血肉。
幻境如此安寧美好,現實如此殘酷醜陋。
朱鵬咆哮着鎮定意志在屍羣之中揮劍衝鋒,他的體能也不是無限的,他的精神意志也不是鋼鐵,他也會疲憊會軟弱會完全崩潰。
伴隨着廝殺的進行,眼前陰森的黑夜漸漸被陽光下祥和的校園所取代,朱鵬此時躺在樓頂被太陽曬得溫熱的鐵箱上,懶散地以一本書遮住面頰,聞着書香午睡。現實中,朱鵬半跪在地上,他的眼睛已經完全看不到黑夜與喪屍了,這說明體能已經瀕臨了極限,儘管他四周大片大片倒下了無數被斬裂的喪屍,但大腦已經開始接受幻術的欺騙,向主人傳遞美好舒適的幻境。
恍若瞎子一般,朱鵬瘋狂旋轉掄圓長劍暫時斬散開一波喪屍後,他半跪在地面上以顫抖的左手迅速取出了背後腰囊中珍藏的凝紫***藥試劑。
從沒有一刻朱鵬如此深切體會到魔藥師的偉大與強悍,在關鍵的時刻,一瓶藥就是一條命。
轟!!!!!!
巨大的爆響聲自中央教學樓處傳出,伴隨的震盪大面積轟碎了大片的玻璃,一股神聖光明的意志力量恍若烈火一般擴散,雖然在陰潮之中極速的熄滅了,恍若在深海中點燃的火焰一般。
但它卻也短時間將污濁的學校內外“沖洗”了一番,朱鵬明知道是假,但充斥大腦的畫面盡數破碎,他四周那些喪屍還好一些,被那股神聖光明的氣息一衝,周身發出燃燒般的煙氣,卻也還能堅持。那些沒有實體的怨靈就慘了,被這擴散開來的神聖氣息一衝,它們大半都如狂風下的火苗般噗得熄滅,剩下小半也狼狽驚叫着躲了起來,明顯是元氣大傷的狀態。
看着四周的魔物,又看看手中的魔藥,尋思尋思,朱鵬又把藥劑的塞子塞上了,然後他幾個健步衝向中央教學樓,猛地一躍直接撞破窗戶闖了進去。
雖然不知道是哪位深藏不露的職業者,但他們明顯找到了深淵信奉者韓雪儀,並且在對戰搏命之下給了對方一記狠的。
……國術宗師的氣血有剋制邪魔的妙用,但相應的,他們的氣血也是許多強大邪魔族羣的摯愛。高階巫師的血液中並不蘊涵多少力量,哪怕是血脈巫師術士一脈的血液,雖然充滿了力量卻也污濁不堪,唯有國術丹師其氣血充盈強盛並且無比的純粹(特注,這tm不是什麼好事。舉例:每一名國術丹師都是血族眼中可以舉行“血宴”的聖餐。)……
中央教學樓一處不是密室勝似密室的偏僻房間,滿地盡是被捶打成肉泥的屍骸與破碎的武器,超過十名不弱的職業者死在這裡,尤其是其中一名穿着樸素白袍持着光屬軍刀的老人。軍刀被打折,而他自己則完全被打入在一面牆壁上,幾乎繪成一幅由模糊血肉所組成的恐怖壁畫。
充盈着屍骸、魔力與暗紅色光輝的房間地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銀灰色曲線,普通人恐怕只是看這繁鎖複雜的陣圖便被完全繞暈了,而它僅僅只是這個邪術儀式最好完成的一部分罷了。
房間內,滿身襤褸露出許多枯瘦身軀的女人搖搖晃晃走在恍若煉獄般的房間中,她並不是喪屍,至少現在還不是。
喪屍是不會使用武器的,而她的右手上拎着一柄沾滿了血水的大木錘。剛剛也正是她單獨一人把十餘名職業者錘殺的,那近百斤重的誇張大木錘被這麼一名瘦弱骯髒的女人單手拎着,於滿地屍骸中透出一股邪異恐怖感。
“……老公……曉曉、叮噹,沒人打擾了,我來陪你們了,來陪你們了。”寬敞房間的陣圖中央處放着一尊巨大的玻璃棺材,裡面躺着一名相貌端正的中年男子,還有兩個年幼可愛的孩子在他左右兩側,他們原本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然而此時在邪術儀式的作用下哪怕白骨也生出血肉,乾癟的枯肢漸漸變得飽滿鮮活,如果不看那些尚未完全修復的部分,玻璃棺材內躺着的就好像是正在熟睡的一家三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