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處相比聚集人數來說狹小黑暗的角鬥場內,四面有強壯的武人巡視,在幾處可以俯覽全局的高處,伊雯甚至看到了抱着土製獵槍目光凌厲的彪悍戰士。
對於這些地球時代武力標誌的器物,伊雯是非常熟悉的,一個連巫師學徒都不是的普通平民,可以通過使用這種器物正面威脅一名正式巫師的生命,在巫師世界統治地球位面後,這些熱武器便被明令封禁了。眼前所看到的這些,明顯是禁令之外的非法產物。
(這樣一處地方,普通的正式巫師人數少了甚至都攻不下來,更何況我這一路走來,看到不少明顯頗爲強悍的地球武士。)
“鵬師兄,您請進,師父正在裡面等您。”在勁裝大漢的引領下,朱鵬邁步走了房室,然而在伊雯跟隨着想要進入時,卻被房門兩側的守衛手臂一伸的攔阻下來。
“她不能進去嗎?”朱鵬微微皺眉的疑問道。
“鵬師兄,師父只說讓您進去,您別讓小的爲難。”
“算了朱鵬,我在外面呆一會吧,剛好我對這裡挺好奇的。”伊雯又掃視了一眼這處地下鬥場。
也就在這時,擂臺上那名持着紅纓槍的男子已經如靈敏的猿猴一般接連躲過了諾德壯漢數次的重斧劈殺,在他又一次以槍支地,靈活的避開對方攻擊後,看着對方氣喘吁吁的模樣,這個持槍漢子似乎覺得時機到了,兩腳拉開手中長槍一抖。下一刻,他便抖槍衝向剛剛劈斬還在回氣的諾德壯漢,槍芒直指對方腰眼,這一槍他是真的出盡了全力,當真是槍出如龍,一往無前。
然而那個剛剛還因劈殺不斷落空而狂怒不已的諾德壯漢臉上的神色突然平復了,他轉身收腰以那長斧斧杆繞腰一轉,那突刺而來的槍尖正正紮在長斧鋼質的斧杆上。使紅纓長槍的男子一槍紮實便感到不對,然而再想退卻時卻已經遲了,卻見那扇面似的雪亮大斧衝着他腦袋輪了過來。
儘管華夏國術修行者往往身法敏捷,但同階較量中很難出現你的身法比對方揮舞武器的攻擊速度還快的情況。
扇面似的大斧直接削開了使紅纓長槍男子的半個腦袋,腥白的腦漿,殷紅的血水,一瞬灑遍了整個擂臺。
朱鵬走入石室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雖然不喜,卻在意料之中。
“武鬥搏殺,固然要堅信自己的判斷,但同時也要相信對手的實力,能否充分的瞭解甚至信任自己的對手,很多時候決定着搏殺的勝敗生死。孫猴子既然把人家當笨熊耍弄,就不能怪人家將計就計,把他當sb陰死了。”房室之內厚厚的地毯鋪蓋,一位一身華貴褂袍的光頭老人左手捏着兩枚球型鐵膽,仰躺在一寬大的獸皮沙發上,他透過落地窗注視着下方擂臺上的慘烈搏殺,看着已方武人的戰死,老人眼皮都未曾眨動一下。
場中那個剛剛被削掉腦袋的“孫猴子”曾經和這位老人學過兩年的大槍樁,然而眼睜睜看着他被削掉半片腦袋,老人卻並沒有表現出多麼激動的情緒,僅僅只是有些感嘆卻並不哀傷。
“馬爺,看樣子您最近身體安好啊。虎師兄呢?我剛剛一路上來都沒看見他。”一邊說着,朱鵬一邊把手中從車上拿下來的塑料袋遞了過去,裡面是溫熱的肉包。
“還好身體安好,不然恐怕等不到你這小兔崽子來看我了。嗯,這包子不錯,肉餡調得很好,比我養得那幾個廢物廚子做法地道。”接過塑料袋,拿出一個咬了一大口,濃郁的香氣與湯汁,讓老人一揚眉毛,頗爲喜歡。
“你虎師兄剛剛從那邊下去殺人了,和你走得不是一條道。小孫猴子雖然只是和我學了兩年槍樁,連個記名弟子都算不上,但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能讓他白白讓人給殺了,一個人走在黃泉路上孤單寂寞。”說着,老人一口吞掉了手中剩下的包子,隨手把塑料袋放到了一邊如是的說。
這位老人仰躺在沙發內眼皮開合間隱隱有一股兇性與精芒,身體陷入厚厚的獸皮中,卻恍若一頭肥壯閒適的臥虎,不怒而威。
在朱鵬與這老人言談時,一個看上去三四十歲,正是男人最巔峰壯年的男子一躍蹦上了那頗高的搏殺擂臺。
他五官硬朗,頭髮梳着背頭並且打着髮蠟,身形如同一杆挺立的長槍一般,下身活而上身穩,躍上擂臺後注視着那個在擂臺上野獸般咆哮的持斧壯漢,目光陰冷肅殺得好像獵食的猛獸凝視着自己的獵物。
他就是馬虎,姓輕讀,名重讀。是馬勇貞馬爺的頂門大弟子,一身形意拳法盡得馬爺真傳,在21世紀時便已然是一位名聲赫赫的大拳師了。21世紀的後巫師時代,他跟着馬爺殺人亡命,硬生生踩出這片諾大得家業,一身武學拳術在血水的浸泡滋養下突飛猛進,越發的爐火純青。
“啊啊啊啊……”
那個持斧的諾德大漢咆哮兇猛撲殺上來,他挾着剛剛殺人破顱的氣魄兇性,此時此刻旋風般揮舞重斧整個人恍若狂魔一般,四周的觀看者還感受得不大明顯,然而如果把他們放到與之正面相對的位置,恐怕僅僅只是感受到對方撲殺上來的那種猛惡氣魄,多數人就意志崩潰任由宰割了。
然而那柄染血的大斧尚未揮落,神色平靜恍若古井無波的馬虎便已經腳下一踏,整個人由極靜轉爲極動。
他先是側身一晃似的微躍,然後迅捷如豹般驀然撞入了諾德大漢的懷中,其右手手肘骨鋒也伴隨着衝勢,在這一刻鐵騎突擊般的刺出,凌厲兇悍,正正撞在諾德大漢的膻中穴上。馬虎出手太快,又發力隱秘,以至於四周看臺上百分之九十九的觀衆都沒看明白怎麼回事,他們只是覺得兩人突兀撞在了一起,然後便雙雙的不動了。
實際上,馬虎以肘爲槍鐵騎突擊般的兇猛一刺,已經將對手的體內臟器大面積摧毀,斷絕了生機。
中年男子收肘,他迴旋身形如同秋風落葉起舞般繞到了那名諾德人身後,而那名持斧的諾德人也如配合馬虎的動作一般躬着腰往前跪倒,然而他的頭顱被身後的馬虎拽着頭髮上拉,下一刻,這位中年拳師豎手如刀一揮而下,那名諾德武士被他硬生生的斷頸削首,左手一撕,拽下了腦袋。
殷紅色的血,如同噴涌的泉水一般瞬間灑滿大半個擂臺。
“出肘如槍,劈手若刀,暗勁凝聚控制得入微入化,虎師兄一身功夫已經進入化勁了吧?”看着擂臺上堪稱血腥恐怖的一幕,朱鵬感嘆似的言道。
國術修者,先修體魄,將力道聚於拳上一拳破空,能打出爆響聲來,這是明勁,外門功夫在一定程度上修煉出的某種極限。
通過拳法完成肌肉控制,外封毛孔,內涌心力,並以脊椎爲重心調整全身,一拳打出人體外部肌肉之外的內臟甚至全身力量,說得難聽點就是打拳時把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一拳打出鐵石爲之崩碎,這是拳術暗勁的境界。
全身勁力凝聚得如刀甚至如針……一拳千斤的力道凝聚在一個針點爆發出來,那是怎樣的殺傷破壞力?
暗勁入化散佈全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全身上下都是武器,敏銳到“蠅蟲不能落,一羽不能加。”並且渾身銅皮鐵骨不畏鈍器打擊,這樣的人,又是怎樣的戰鬥力?
這就是國術暗勁巔峰後的武功入化,也就擂臺上馬虎此時所表現出來的拳法境界,一肘刺出如同鐵騎持大槍正面突擊,只是這一擊對手就已經被他幹掉了。然後一刀將之削首,數百上千斤的力道凝聚在手臂上,使得手臂在發勁的那一刻如同戰刀般鋒利剛猛。當然,對於肉體的殺傷破壞力可以比擬戰刀,但你不能真拿手臂去和戰刀硬拼,你這是肉,它那是鐵……不過腦殘到拿手臂去硬劈刀鋒的,一般練武也練不到國術化境。
“虎師兄的拳法入化,連馬爺您都已經不是對手了吧?”
“哈哈哈哈,我花了後半生半輩子的心血調教這小子,若是他連我都趕不上,那豈不是老鼠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聽着朱鵬的話語,馬爺右手撫着自己的光頭卻沒有半點的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快意無比。
在國術界誇你頂門的大弟子比師父強,這是好話,意思是指您老人家後半輩子有指望了,不至於年老體衰後,被後輩年輕拳師亂拳打死,一世英名毀於一旦。頂門的大弟子,在很多名宿拳師眼中,比自己的親兒子都要親近。
與此同時,下方擂臺上。
一記手刀削掉對手頭顱,鮮紅的血水浸染着石面,隨手把那碩大的頭顱拋開。馬虎漫步在血水中冷冷笑着,他輕柔卻又響亮的言道:“什麼人拜什麼菩薩,想拜我師父馬爺這尊大佛,得先過我馬虎這一關。”
由於馬虎刻意展現出來的兇殘暴虐,擂臺四周一些諾德人與紅衛人都坐不住了,他們嗷嗷吼叫着撲殺上來要和馬虎搏命,然而這裡是唐人街,馬爺一手控制的地下角鬥場,怎麼可能讓一羣外人翻了天去。
那些混亂的諾德人和紅衛人很快便被四周散佈的武人鎮壓下去了。想報復?可以,按着地下角鬥場的規矩來,一個一個的上去單挑。
諾德與紅衛接連撲上擂臺五六個人,其中不乏實戰能力很強的搏殺高手,然而他們在拳法已入化勁的國術宗師面前恍若稚子般柔嫩,結局只能是一個接一個的被拆裂撕解,殘破不堪的屍身甚至被馬虎有意識的分散在整個擂臺上,讓四周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四周的異族人剛剛開始時是狂暴,憤怒,叫囂。
然而當他們中的強者一個接一個的死在了擂臺上後,這些以彪悍無畏著稱的異族人便慢慢的沉默了。
看着擂臺之上屍身血池中一身乾淨勁裝卻恍若地獄魔王般的中年男子,他們逐漸從對方的平靜淡漠中感到了一股幾可透入骨髓般的恐慌與畏懼,那是一種生命體對於絕對暴力可怕力量的原始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