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達加斯加,阿布扎比,卡拉奇,卡西姆斌,蘇伊士,塞德港,馬耳他,蘇伊士運河,果阿,加勒,科倫坡,巴東,這是我們最近歷時三個月的不時走過的港口航線,其中無可避免地要經過埃及和斯里蘭卡之間那段海島猖獗的高風險海域,而我的職責正是反海盜,或者你也可以說是海上安全顧問,但說穿了,就是執行絕對充滿風險的武裝押運任務。 ωωω◆ тTk дn◆ ℃o
在此之前的近3年時間裡面,我奔波於西非的沙坑之間,不但要與永不止息的風沙和炎熱搏鬥,偶爾還要面對武裝叛亂分子的威脅,雖然現在應付炎熱的天氣依然是件相當麻煩的事情,但起碼風沙塵暴已經成爲了歷史。
從不知所謂的戰爭跳出來而能呼吸到清新潮溼的海洋空氣,那絕對是是個可喜的變化。
這項新的工作相當容易適應,因爲所有的航線幾乎都是一成不變的,而對於一個陸上保全團隊的老鳥來說,坐在舵手旁邊除了看着水天一色的遼闊海洋外,就是盯着時鐘和雷達,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是百無聊賴,無所事事的。
這種生活對我來說倒是並不介意,我特別喜歡在大洋上眺望夜空的繁星,尤其是晴朗的夜空,當萬千星光向你閃爍的時候。
我甚至爲此而買了星圖,我用船上的望遠鏡,在夜空裡辨別出各個星座的位置,就像今年的一月,從阿曼回程的途中,我就是在船舶上觀察着神秘的仙女座星系。
索馬里的海盜們並不十分喜歡黑暗,所以在凌晨時分,當你慢慢通過海盜水域的時候,你大可以把你的視線從水平面上提升,遙望無盡的星空順帶思考人生的道理
什麼叫海盜?他們可不認同這個稱呼,他們認爲自己是商人,是在保護索馬里海灣,阻止貪得無厭的外國人將有毒廢物傾倒到海水裡,也防止外來的現代化漁船把亞丁灣裡的所有海產捕撈盡殆,免得用傳統方法捕魚的索馬里漁民,要爲今後的生存而苦苦掙扎。
這些人都曾經是優秀的漁民,現在他們失去了賴以爲生的大海,他們除了幹海盜,還能幹什麼?這樣的人員正在被源源不絕地吸收到海盜的行列裡。
事實上,海盜的船隊已經威脅到了距離索馬里上千裡的阿拉伯海以北,海域的擴散對他們的生活來說毫無改變,哪怕光顧的對象們在世界上最優秀的海軍艦隊護航下,海盜們仍然照常營業,而且生意更加紅火,我們不禁要問,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關於索馬里的問題,最好讓事實來說明,這裡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有效的政府了,四分之三的索馬里人每天只有2美元爲生,當地人的平均壽命只有42歲,四個小孩中就有一個活不過五歲。
我曾經聽過一個說法:“非洲是地球上最難找到希望泉源的地方”。如果這是真的,那麼在索馬里,等待着希望泉源的是更長期的乾旱,我想如果我是當地人的話,我也可能會成爲一個海盜,他們和我們任何人一樣,都有養家活口的責任,因此,我對他們是報有極大的同情的。
我本來想把這篇文章命名爲《與海盜共舞》,但是執筆至今,這樣的情況尚未寫發生。
不,也不能說完全沒有,事實上我曾經與來自海上的威脅擦身而過。
雖然說我很幸運,在我執行護航工作的的頭六個月並沒有任何情況出現,但是就在3月,我護衛的一條運載化學物品,載有21名船員的商船向西航行,就在途經印度至埃及間的海域和海盜不期而遇。
當時我們正航行在靠近阿曼海岸的防線,向着那條國際公認的護航海域通道 的東端匯合點行進,所謂的護航海域,曾經是海盜最爲活躍的海上通道,也是目前國際軍事護航船隻由東部至西部沿用的航道。
由於多國海軍部隊的存在,現在在亞丁灣已經沒有多少活躍的海盜了,不過儘管如此,各國的海軍艦艇依然在此川流不息,爲何如此就是題外話了,容我另文再敘。
那天晚上是我值班,與我一起的,是一名輪機長和兩名資深海員,哪怕是在這個高科技的時代,一雙標準視力的眼睛,仍然是保全人員不可或缺的工具。
夜幕降臨,黑色如炭,可是白天的高溫和溼度仍舊籠罩着甲板,雖然你明明知道這個時候大家都需要繼續保持警惕,但低垂的夜幕讓船員們不自覺的放鬆了警戒。
這夜星月無光,黑暗中讓人無法識別20米開外的人體,我正在進行日常的監控程序,聚精會神地盯着兩個閃爍着幽靈般光芒的雷達屏幕,黑暗中的熒光讓人產生一種超自然的感覺,手裡的望遠鏡和夜視鏡也不時被我用來在黑暗中巡視甲板周圍和艦橋。
寂靜的夜空,突然間被噼啪作響的高頻無線電信號驚破,應急的16頻道傳來一把帶有濃重印度口音充滿驚恐的聲音:“聯軍軍艦!聯軍軍艦!這是某某船舶,我們正被海盜襲擊,我們的位置是北緯18度22分,東經58度4分,請協助。救我!救我!”
在外面艦橋上觀察的船員們忍不住都跑過來聽,我不得不命令他們馬上回到自己的崗位,因爲我們附近很可能就有海盜,此刻他們的崗位比任何時候都重要。
值班駕駛員迅速從我們的AIS系統找到了呼救的船隻, AIS 就是自動識別系統,可以找出每條船的名字,航線,位置和速度。
在30海里半徑之內只有兩艘船隻,也就是我們的船隻和那個呼救報稱受到攻擊的印度小子乘坐的船隻了,他們距離我們不到9海里,可是我在雷達上看不到有什麼快速移動的細小目標。
在短短的兩分鐘內,我喚醒了所有的安全人員,並讓他們着裝完備,再把他們和原來負責警戒的三個船員都佈置到了適當的位置,他們每人的戰術包裡都有充分的應急和救生物品,如果萬一我們不得已被迫退入輪機房,甚至放棄船隻的時候,我們也不至於一無所有,赤手空拳。
我們的商船可謂裝備精良,不但擁有足夠的武器和彈藥,還有訓練有素的安寶人員,如果真有海盜敢找我們開刀的話,那麼好戲就可以上場了。
通常海盜會以一艘母船偵查尋找航速緩慢的商船,然後派出小船發動襲擊,在我們所處的這個區域裡面,索馬里海盜發動夜襲還是比較罕見的,所以我對那個印度小子發出的警報還持着保留的態度,可是用不了多久,這個警報就被證實了。
一艘荷蘭軍艦在幾分鐘之內就以清晰明確的英語對求救呼叫做出了迴應,在確認被襲擊船隻的具體位置後,荷蘭海軍派出直升機分隊組織攔截海盜的行動。
荷蘭人在電臺裡要求印度小子提供現場情況的具體描述,那艘油輪迴報,他們正遭受到兩艘海盜小艇的夾擊,並且已經受到包括RPG(肩扛式火箭彈)和輕型自動武器的射擊,毫無疑問,那輕武器肯定就是AK系列的突擊步槍- - 全球壞小子們的標準武器。
直升機十分鐘內抵達了現場,我們在電臺裡聽到直升機駕駛員和油輪的溝通,直升機警告大家他們會開火,並向正追逐着油輪的小艇航道上以機槍連續掃射了幾十發子彈,沒有多久,海盜們就脫離油輪,消失在無邊的黑夜裡了。
此役無人傷亡,大家都沒有任何損失。
目前,多國聯軍的軍艦護航任務已經達到了極限,其實我們離開國際護航通道(IRTC)還有一段相當遠的距離,這艘油輪真的很幸運,幸好當時就有艘軍艦在附近。
後半夜大家都繃緊了神經不敢鬆懈,到嘴的獵物不得不放棄,海盜們是不甘心的,肯定要另外尋找獵物,而我們可能就是離他們最近的獵物了。
我們爲了快速遠離這個危險的區域而稍微改變航線,此刻的海盜們必然是礙於形勢而處於飢不擇食的狀態,不然絕索馬里海盜是從來不會在夜間出來覓食的,好在,這晚我們到底還是平安渡過了。
有人問我,都那麼長的時間過去了,怎麼多國聯軍還沒有把海盜逐出這個海域呢?此外,當船隻被劫持到邦特蘭的6個月的假期裡面,爲什麼各國海軍陸戰隊就沒有組織上力量奪回船隻呢?難道他們沒有這方面的訓練不成?到底爲什麼呢?我相信這一切,背後必然都有個相當充分的理由。
索馬里海盜有條不成文的規則,就是從不殺死人質,如果你不幸得到海盜的押送,你最多也就是無奈地在邦特蘭港口過上一段算不上舒適的日子。
你還可以和其餘船員共享船上的房間,透過窗戶欣賞端着AK武器指向你們的當地少年,在這裡,你不會像在尼日利亞那樣,受到海盜無情的對待。
索馬里海盜把船員當作自己最寶貴的資產,就像你不會在賣出高價前虐待你珍貴的種牛,同樣地,一個死的船員是換不到高價贖金的。
如果聯軍開始有計劃地剿滅海盜,那他們可能會開始虐待劫持到的船員,甚至更糟,海盜們不願意賭命,當然聯軍也不希望。
如果聯軍採用武力消滅索馬里海盜的話,那海盜們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報復以血腥的屠殺,爲了避免無謂的殺戮,雙方目前都在玩着貓逮老鼠的遊戲。
如果海盜登船後進入駕駛室,或在所有人躲入船艙並反鎖艙門前劫持到任何船員,那麼遊戲就結束了,你的下場只能是到索馬里去渡個假了。
護航的聯軍海軍在國際護航區域以外,通常是無法及時在海盜控制情況前到達的,所以,對於我們這類私人保安公司的需求就來了,我們就在船上同時早有充分的準備來應付突發的事件。
首先作爲一種阻礙,甲板上佈置着 一排排鐵絲網,水管等障礙物,然後我們會在艦橋上顯示我們的武器,再接着,我們會鳴槍示警,但開火的規則是明確的,只有當海盜向你射擊,或生命受到嚴重威脅的時候,你才能向他們進行精準射擊。
海盜不是身懷炸彈的自殺式攻擊者或****,他們也不希望死,這便成了我們可以利用的一點優勢,當然,我們還要一個重要的優勢,在一個相對穩定的大船上向下射擊,比起在顛簸快速行走的小艇上向上射擊要來得容易的多。
他們成功的關鍵在於能在被我們發現前登上甲板,這就是爲什麼擁有鷹眼一樣的視力如此重要了,儘早發現他們,顯示自己的勢力,讓他們知難而退,不戰而勝是爲上策。
另一起事件發生在我那8個星期的航行裡,不過這次事件是發生在另一艘貨櫃船上的,讓我想起來都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感覺。
當是,我們當時正在享受一個美麗平靜,陽光明媚的印度洋早晨,我們剛離開國際護航區域東端的匯合點不久,告別了替我們護航的我國海軍艦艇,這艘艦艇相對許多其它國家的海軍艦艇來說簡直就是件精品,然後轉向 駛向蘇門答臘。
目前,國際護航區域東端的匯合點北部和東部地區是海盜們最喜歡的獵場,海盜知道聯軍艦隊根本疲於奔命無暇顧及,所以都搬到那裡去了。
當地時間早上10:30左右,在艦橋負責監視的值班隊友把我喚醒,一艘在護航船隊行駛中一直跟在我們後面的商船出現非常奇怪的舉動,先是減速,然後掉頭,最後加速。
清晨時分當我值班的時候,我還曾經用望遠鏡觀察過這艘商船,當時方圓數十海里就只有我們這兩艘商船,這時候雷達上顯示該商船已經完全掉過頭來,向其來時的方向快速駛去。
我立馬想到的是--海盜劫持,當我把這個直覺告訴我們的船長的時候,那哥們立時恐懼症發作。
不久以後,我們就從雷達上看到該船隻駛向北索馬里,之後,我們收到國際海洋局從馬來西亞發來的通報,證實我的直覺。
那艘貨船被海盜射擊並登入駕駛室,遊戲結束。
奇怪的是,他們爲何沒有任何人通過無線電緊急呼救呢? 這個答案沒有人知道,但是相信該船的船員們顯然將有6到9個月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
這個,就是一個海上反海盜人員的生活片段,沒有像戰亂國家那樣的頭條新聞,在我看來也沒有減少多少的風險,但是公平的說,我會很快再次起航。
古銅色的雙臂,紅色的臉孔,白色的身軀,郵輪度假也不過如此,誰說這不是快樂的海上巡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