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刺】。”
“唔——!”
達弗迪爾感覺那矛瞬間刺入心臟,化作一道電流直竄入脊椎,在四肢間炸開,攪得他的腦漿化作一團。
他疼得一瞬間彈起,然而束縛雙手的鐵銬阻止了他的行爲,他被強制禁錮在了原地,腦袋磕在木桌上,身體猛地痙攣起來,冷汗自他鬢角流下。
「這個該死的人類!爲了迎合你們,我說的全部都是真話!如果不是形勢所迫,像你這樣以審訊爲樂的傢伙,我一定要讓黑子一口一口啃掉你的內臟!把你的骨髓吸出來!」
見達弗迪爾露出痛苦夾雜着恨意的眼神,蓋文輕笑一聲,愉悅地說:
“這纔像迪亞珀利啊……”
“你剛剛的表現可跟你在得雷歐的‘活潑’舉動大相徑庭,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辦法避開穆得莉的能力,但我可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
他換上了一種更加輕蔑的語氣:
“你剛剛像條狗一樣搖尾巴乞討的眼神,是在計劃什麼?你的真話背後隱藏着的是什麼邪念?”
達弗迪爾突然笑了。
他直起身,碧綠眼眸直視蓋文,自嘲道:
“先生,就像您所說的, 既然人類希望我做他們的一條狗,我目前又沒有反抗之力,那當然只能擺出狗的樣子,乖乖迴應指令啊。”
他狡黠一笑,這回語氣裡帶上的,是對審訊官大人的嘲諷:
“話說回來,我做的是上面人的狗,不是先生您的狗。您的調教手段要是太過粗暴,把我搞壞了,對上面可不好交代吧?”
這個下賤種!
蓋文幾乎要再次使用能力叫他閉嘴。然而多年的審訊經驗本能令他意識到一個重要問題。
“你怎麼知道…不,你怎麼會篤定…”
“這很簡單,先生。”
達弗迪爾輕快打斷蓋文,慢悠悠說道:
“我聽說你們人類抓到異種罪犯,一般有三種處理方式:做試驗品,清除,或是…收歸麾下。”
第一種方式,達弗迪爾在醒來時,發現自己沒有缺胳膊少腿,肚子被剖開地躺在實驗牀上,便安心了一大半。
而後兩種方式,則需要通過一項重要程序輔以決定。
審訊。
而審訊的問題以及被審者的配合程度,在極大程度上影響着審訊結果。
蓋文和穆得莉,是負責審訊的人,不是,決定結果的人。
達弗迪爾視線未及的牆外,十幾位大人物正佇立在牆前,專注往裡看的同時低聲討論着。
蓋文此時的反應,更是驗證了人類從一開始就有將他歸爲最後一類處理的打算。
畢竟,那場“天災”中,發生了完全超乎雙方預料的事:
那是一場人爲的災禍!是人類主導了對迪亞珀利的滅族戰爭!
可是,戰爭卻超出了人類的預料———發生了一件極度詭異的事!是那件事真正導致了迪亞珀利族的滅亡!
那也是造成達弗迪爾在目睹全程,即使幸運逃出來,也因此絕望消沉地躲在得雷歐,迷茫無法前進的噩夢!
蓋文眼神又陰暗幾分,嘴脣蠕動卻未出聲。
達弗迪爾暗鬆一口氣,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法停留在原地舔舐傷口了。
既然已經摸清人類意圖,那事情就簡單地多了——順從他們的意願,傳達那羣人希望看見的態度。
他已經陷入麻煩的漩渦,奮力掙動只會令旋向愈發擴大,不如索性順流而下。畢竟誰也不清楚,漩渦將你帶入的地方,究竟是墓地,還是,新的出口。
蓋文胸前的鷹眼胸針伴着蜂鳴聲微微震動,男人兇狠地瞟了達弗迪爾一眼, 摸索着讓胸針停止振動,他放下翹着的腿,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心有不甘地開了口:
“恭喜,你搖頭擺尾的態度取悅了外面那些位。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你願意爲人類政府效命嗎?”
“你們希望我做什麼來效命?”
出人意料地,迪亞珀利一改先前謙卑的態度,立刻接上了一個問題。
蓋文嗤笑一聲:
“難道你認爲自己還有選擇的權利?”
“不,先生,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迪亞珀利搖了搖頭,將背挺得更直些,嚴肅說道:
“即使是做狗,也要講究物盡其用啊。”
“有些狗適合用來觀賞取樂,有些狗適合輔助人們日常生活,有些狗可以協助人們戰鬥,還有些狗嘛…不分青紅皁白咬人,即便戰力兇猛,最後難免會落得被處理的下場。”
達弗迪爾眯起眼,注視着蓋文背後的牆壁,一字一頓說道:
“我大概明白你們想要我做哪一類狗,我想提醒你們的是,不要拿我當瘋狗使。”
“如果這樣做了,你們可能就永遠不會得到想通過我窺視的那個答案了。畢竟要捉住一隻活的,還相對可控的迪亞珀利,我們都知道不是容易的事,對吧?”
說完這句話後,達弗迪爾便保持微笑只是靜坐着。
蓋文沒有出聲,他也沒有權利出聲,一切決定都在那靜默牆體的背後。
大概一刻鐘後,穆得莉胸前的鷹眼徽章振動,她優雅擡手將它關閉,站起身,朝迪亞珀利溫柔伸手:
“達弗迪爾,人類政府歡迎你的加入。從現在開始,你將得到人類政府給予的,在主要人類居住區定居的合法公民身份。我們還將爲你提供必要的…恢復資源。”
她停頓一下,又微笑補充道:
“順帶一提,我們一開始便沒有將你置於被肆意利用的地步,人類雖然有充分利用各類種族優勢的習慣,但也會考慮到不同種族,偶有的,不同個性。”
“更何況,在正式決定對你的處理前,倫克維爾防衛團裡,已經有一個防衛隊申請了關於你去向的調動。”
拷住達弗迪爾的圓環驟然鬆脫,他屈拳活動了兩下手腕,與穆得莉握手。
穆得莉前身微傾,嘴角迷人小痣映入達弗迪爾眼簾,她用氣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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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後,記得感謝那位隊長,他提交的報告一定程度上左右了那些人對你的態度。”
守衛將門打開,達弗迪爾這時才發現自己並非身處普通房間,除了外部走廊是一條實心通道,這片區域有無數個像這樣的半透明正方體空間懸浮在空中,黑色人影在其間穿梭。
達弗迪爾邁出門,然後看到了走廊上站立的西恩。
達弗迪爾微微仰頭與他灰藍色的眼睛對視,眨眨眼。
“地下,酒窖。你是故意把地板轟得稀爛的。但是,最後卻沒有做最符合情境的選擇。”
“我只是如實在報告上陳述了我的猜測罷了。”
西恩神色淡淡。
達弗迪爾一愣,低頭一笑,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道:
“人類真是…又狡詐又天真的生物。”
……
二人走出倫克維爾政府大樓,這如同灰色不規則積木堆砌成的建築對面,有一座廣場,廣場中心區域不出意外地開着一家咖啡廳。
咖啡廳外擺放的遮陽桌椅下,一名黑髮青年抿了一口咖啡,他眼睛在陽光下微微眯起,眸間甚至帶了點陽光的金黃。
他翻動一頁晨報,報紙翻頁的間隙,灰色不規則積木大樓裡,一間使用完後空置的審訊室倏得消失了。
“迪亞珀利……”
廣場上有白鴿飛過,屬於倫克維爾的一天正式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