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鯛魚可新鮮,看看這鮮紅的鰓,看看這明亮的眼,今日特推菜餚就定鯛魚了!”
清晨集市裡,艾瑞克一面讚歎,一面將整整齊齊碼了六條鯛魚的水產筐遞給達弗迪爾,達弗迪爾極力掩飾想打哈欠的衝動,接過筐小心地摞到身後的小型推車上。
推車裡已堆疊了不少食材,酒館每日採購將近尾聲,只等老闆逛完魚市,就能趁品質未變時,快速返回酒館,開啓忙碌的一天
「今天估計就要進行居民身份普查了。」達弗迪爾默然推測道。
昨晚西恩率領護衛隊的突然造訪的確引起了短暫騷動,但當晚酒館裡的人們絕無遭受想象中的槍林彈雨或被強制扣留與質問。
相反,西恩在說完任務內容後,朝酒館的客人們深鞠一躬,彬彬有禮地表達了對造訪得雷歐的歉意:
他向人們表示,護衛隊只是爲了探明“迪亞珀利族藏身於得雷歐鎮”這一情報的真僞性,一切行動都不會妨礙正常居民的生活。
倘若情報屬實,那麼在實行拘捕的過程中也絕不會傷害無辜者。相反,護衛人員們會保護居民免受身份暴露而極具危險性的迪亞珀利的襲擊。
到底是直屬於艾克利塔特首都倫克維爾的精英隊伍,三言兩語便將立場表明,將鎮民們對外來人的警惕與疑心抹除了。
居民們不由生出對政府正規軍事力量的尊敬與仰慕,畢竟恩典者本身並不會令人無端恐懼,但這個恩典者若是出身於迪亞珀利族,那可就……
「那就會引發災難吧,僅對一方來說的災難。」
達弗迪爾接過老闆遞來的最後一筐魷魚,吸了口氣將它疊到高度較低的那摞貨筐上。
「來這的33名隊員中,肯定有不少是恩典者,如果真與迪亞珀利發生衝突,即使再小心,也難免會造成破壞,只希望別造成一般人員的傷亡。
「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塊大陸沒有被發現,那麼【恩典】也不會降臨在這世界。」
達弗迪爾的眸子黯淡下來。
恩典者是什麼。
這得追溯到第二紀元那塊大陸的發現。
這是世界的最後一塊拼圖:主大陸猶如海鷗振翅欲飛,它身下庇護着一塊如許多鳥蛋堆砌成的區域,後人稱之爲【混沌大陸】。才能與天賦在蛋中孕育,邪念與制約也從蛋中孵化。當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航海開拓者從區域中央存活歸來,祂(們)帶回了【恩典】。
有人認爲這是神賜予這個世界的禮物,增添了這個世界生物在未來發展的無限潛能。
自然也有人表示這是邪神對世界降下的詛咒,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帶來的只能是無盡的混亂與苦痛。
兩種看法衆說紛紜,然而恩典由此降生到主大陸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你可以將【恩典】理解爲一種【病毒】。從它降臨到世界的瞬間,這個的高等文明種族們體內都潛伏了恩典因子。它能夠賦予幸運兒們元素、精神、物質、空間、時間、特性及其它種種打破這個世界原有認知規則的力量。人們把這一過程稱之爲“覺醒”。
而主大陸的普通生物們也在二紀元後,受恩典影響部分產生了變異,擁有了詭秘能力。
有趣的是,恩典者的產生至今是個謎,學者們花費大量時間研究發現一切可能的因素(種族、性別、年齡、精神狀態)都和覺醒無關。
【恩典】似乎以一種神秘的比例來控制不同種族間覺醒者的數量。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雖說人類數量繁多,但因爲恩典特殊的覺醒比例條件,人類覺醒者的數量所佔總數比例極小,因而與異族維持了微妙的平衡。
現今不和平的局面主要體現於各種族對內部權力的爭奪而非外族領地的爭紛,而影響權力獲取的因素,自然是看哪個派系能夠拉攏數量最多的恩典者們。
達弗迪爾沉浸書中對恩典歷史的回想,不知不覺隨老闆艾瑞克和另外兩位採購的同事,來到了酒館前的小鎮廣場上。
西恩小隊果然已經做起初步排查,他們開闢出一塊檢查區,將一個外形類似大型溫度計附帶指紋放置區的儀器放在桌面上,溫度計裡的液體就像流動的黃金。
排隊的小鎮居民依次將手指放到檢測區,那金黃液體便開始緩慢上升,若是液體柱上升到了頂端,儀器便會發出滴滴的提示聲。
這儀器是恩典者檢測裝置,裡面的液體來自於一種變異的叫洛爾薇的植物,它的汁液對恩典者散發的特殊氣場極爲敏感,人們利用這一特性做成了檢測裝置,一臺裝置的液體大致能供能檢測100人。
除了能夠較精準檢測恩典者,它還可以根據液體柱上升程度初步判斷人類或異種體內恩典因子的數量,也就是預覺醒概率。
當然,覺醒是個質變的過程,其實和覺醒因子含量並無本質聯繫。覺醒因子極低但在某天突然覺醒的人也比比皆是。
可是排查恩典者和迪亞珀利有什麼關係?恩典者的產生不是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嗎?
達弗迪爾看着檢測隊伍緊抿下脣,神色不明。
不幸的是,看似毫無規律的覺醒機制被一個種族打破了——迪亞珀利。
恩典的覺醒法則完全不適用於迪亞珀利一族,或者說,迪亞珀利就是【恩典者】的象徵。
這個種族擁有令人可怖的恩典者數量,據不完全統計,該族90%的居民出生便爲恩典者,剩下的10%也無法排除在今後人生中突然覺醒的可能。因此不少世界學研究者都認爲,當年從混沌大陸生還的未知種族就屬於迪亞珀利(其實這幾乎沒有依據,因爲從其它種族看,覺醒和血緣並沒有關係)。
但是有學者認爲或許覺醒法則對於第一個傳播者有一套全新適用規則,即傳播者歸屬的種族擁有優先覺醒權。
總之,迪亞珀利一族被恩典“眷顧”了,作爲天生擁有異能的覺醒者其起跑線便優於其它種族。
再加上他們自身種族的身體優勢——類似於冷血生物蜥蜴與蛇,他們的身體可自主調節覆蓋細密的鱗片,尾巴形狀也與上述兩種生物類似。另外,某些迪亞珀利頭部兩側或額間長有利角。
結合兩者,迪亞珀利的戰鬥能力在所有種族中名列前茅。曾經其它種族都以聘用迪亞珀利作爲保鏢或武裝人員爲榮。
而某一政黨若是能擁有複數的迪亞珀利支持者,其社會影響力就十分可見了。
西恩隊小正是藉助這一特性,巧妙地先篩選出鎮上的恩典者,再從中二次三次過濾,直到那位迪亞珀利現出真面目。
“正好,我先把食材運回酒館,你們三個先去把檢測做了,然後下午和店裡其它夥計輪換。”艾瑞克提議道。
“確實,早做早省心,達弗迪爾,霍克,我們去排隊吧!”約比爾愉快附和道。
達弗迪爾只是盯着遠處的隊伍發呆。
當權力同某種實質性的東西掛鉤時,血液中的貪婪便會呈幾何倍數增長。能夠拉攏10名迪亞珀利自然不錯,那如果,30名,50名,甚至與整個種族建立聯盟呢?
更甚者,被恩典眷顧的迪亞珀利一族爲何要與他族平起平坐,若是信念能夠達成一致,目光何必侷限於彈丸之地?
“喂,達弗迪爾!快別發呆了隊伍又變長了!”霍克一邊抱怨一邊拽了下達弗迪爾的袖子。
“總覺得你今天沒啥精神啊,哈,你該不會是擔心那個迪亞珀利都睡不着覺了吧?”約比爾打趣道。
“抱歉抱歉,可能最近睡眠時間確實不足,今天感覺有點困...”達弗迪爾回過神歉意一笑,緊挨着兩位同事排在隊伍的最末尾。
權力的天平即將因爲某種突變因素而嚴重傾斜,採取必要預防措施已迫在眉睫。各族中逐漸出現“擁和平,反侵蝕”的聲音......
亦或僅僅是爲了不造成更大的......5紀元初,天災降臨迪亞珀利島,迪亞珀利島消失於歷史中,迪亞珀利族傾近覆滅......
……
隊伍慢慢縮小,距自己還剩5位居民時,達弗迪爾察覺到有人帶着抱怨聲排到自己身後:“真是倒黴,我只是沿途經過得雷歐販賣玻璃製品,結果偏偏碰上了通緝犯,這下好了!怕是不能輕易離開這個鎮子了。”
說話的正是一週前來得雷歐的商隊一員——格萊斯•羅伯特,他是一位玻璃工藝家,這次帶來的玻璃製品確實稱得上精巧別緻。
三天前他在集市成功說服過老闆艾瑞克,爲自家酒館添置一組新的玻璃酒杯。
“誒——你不是那家酒館的夥計嗎?怎麼樣,我的玻璃杯實用又精美吧?”
格萊斯居然憑背影認出了達弗迪爾,無聊等待中竟與他閒聊起來。
“是的,來店的不少客人都發現新的酒杯造型獨特,紛紛露出讚揚之色。感謝您的好手藝,羅伯特先生。”達弗迪爾回過頭友好地迴應道。
“哈哈,謝謝!你們家的麥芽啤酒也是我喝過的數一數二清香爽口的啤酒!”
精瘦的羅伯特爆發出不符合身量的巨大笑聲,但轉瞬眉毛又緊鎖在一起,低聲說道:
“可惜呀!出了這麼危險緊急的事,本來還準備離鎮前來你們酒館狂歡一晚的,這下都沒心情了,唉真是.....”
未等達弗迪爾迴應,他又自言自語咕噥道:
“聽說幸運躲過那場天災的迪亞珀利們,實力絕對不簡單,真希望這個什麼護衛隊可以好好保護住這個鎮啊......
隊伍輪到達弗迪爾了。
“你的名字是?”負責檢測的女性成員問。
“達弗迪爾•利安德。”達弗迪爾回答的同時快速轉身朝羅伯特小聲說道:
“一定會的,其實我想即使能躲過天災,那些遺留的迪亞珀利們或許都已元氣大傷,無力掀起波瀾了吧。”
說完這句話後,無視羅伯特驚訝的“你怎麼會有這種猜測?”達弗迪爾帶着淡淡笑容轉過身,與那位女性護衛員對視一眼,朝檢測區慢慢伸出右手食指。
他在心裡深吸一口氣,將手指在感應區按實,同時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
「六年了,還是躲不過嘛?算了。但願這個嘗試能夠騙過他們的眼睛……」
「畢竟安逸的生活實在令人留念......你都快忘了那些傷痛了不是嗎?達弗迪爾•迪亞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