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話:愛恨交織

容天賜的“蘭博基尼”從墓園一路飛馳回到市區——

天空中的雲層越積越厚,熾熱的空氣越來越煩悶,疾馳的速度沒有帶來一絲清爽,反而更加的令人感到窒息!

將車停在路邊,無力地靠在舒適的跑車坐椅上,失神的目光透過跑車的敞篷仰望着沉鬱的天際:

那些雲又黑又重,彷彿有千鈞之沉,隨時隨刻都有可能承受不住那令人壓抑的重力!

細密的汗水粘溼了襯衣緊緊地貼在大口喘息的身體上,劇烈地起伏着!

沉悶的空氣,壓抑的心情,就如牢牢粘在身上的黑衫衣——脫不下!甩不開!丟不掉!

轟鳴的雷聲淹沒在都市的喧囂,變得蒼白無力,路上的行人依舊麻木不仁,行色匆匆地各自忙碌着。

唯有,天邊的閃電,如一把鋒利而貪婪的小刀,在早已傷痕累累,流血不止的心頭,劃了一道又道!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喬小美是他這一輩子的劫數!

這一點,在十五年前,初見她第一眼時,他就已經清楚深刻地認識到:靈動清澈的眼眸那般的無邪!白皙柔嫩的小臉那般的無辜!嬌小瘦弱的身軀那般的無助!迷茫而悲慼的五歲小女孩就這樣一瞬間成爲了他發誓要守護的人!

之後,那半枚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銅錢掛墜確定了他對她的“所有權”!

她是他未來的妻!

一個十三年的少年,並不瞭解“妻”的含義!

只知道,他將給予她,他所能給予的一切!

寵愛!寬容!力量!信念!

爲了她,他甚至不惜與自己最親愛的母親發生一次又一次激烈的爭執!

爲了尋回被母親強行從脖子上奪走的銅錢掛墜,他甚至不惜下跪哀求!

但,這一切她卻一無所知!

並,離他而去!

她的出現,帶來了父母無休無止的爭吵!

直至,最後在自己面前出現了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體!

從母親那面帶微笑的遺容中,他看到了解脫!

從那死死拽着的僵硬冰冷的手掌中,他取回了自己的摯愛——銅錢掛墜!

只是,沾染了血淚的銅錢掛墜不再代表了他對她的愛,而變成了一種恨!

一種夾雜着太多怨忿

,太多無奈,太多愴然不共戴天的恨!

原以爲,她再也不會出現了!

原以爲,她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這真是太好了!

失去了她,忘卻了愛與恨,放縱自己!蹂躪自己!折磨自己!

玩世不恭,遊戲人間!

可是:

她卻又出現了!

更加溫婉!更加恬靜!更加美好!

溫婉得叫人瘋狂!

恬靜得叫人無措!

美好得叫人癡迷!

她果真成了他的妻:順理成章!名正言順!

然而,只有天知道,她的惡孽有多麼的深重!

她對他極盡溫柔體貼,從不介懷他暴戾恣睢的性情!

她對他無比寬厚包容,從不介意他渾噩靡亂的生活!

順從他!縱容他!

無論他身邊有多少女人!

無論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具有怎樣強大的誘惑力,她統統選擇漠視!

這樣的她真是令人憤恨到了絕望!

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戰着他所能承受的極限!

無數次地想要她!發了瘋,着了魔般地想要她!

可是,卻又不知爲何,總是不忍傷害她!

寧可傷了自己也不願傷了她!

那怕將自己逼得遍體鱗傷!

她是完美無暇!獨一無二的!

她是這輩子,他唯一可以爲了她,而剋制自己,改變自己的人!

可是,她卻——

脖頸上印着別的男人留下的吻痕,眼眸裡盈溢着對自己的依戀與縱容,口中低呤着她美麗的心聲——

該死的!

該死的妖孽!

應該讓她去下地獄!

應該讓她在自己的父母面前懺悔着死去!

帶着她母親林悅君十五年前犯下的滔天罪行!

帶着她自己十五年後犯下的彌天大錯!

在容孝謙和傅佩珊面前,長跪着死去!

一道狹長的電光將陰沉的天幕活活撕裂!

巨大的“咔嚓”聲伴着接踵而至的巨吼,天地之間,自然的力量令人敬畏不已!

傾盆的大雨,劈頭蓋臉地傾瀉而下,行人們紛紛抱頭鼠竄——

容天賜卻依然麻木地靠在椅背中

:敞篷依舊洞開着,不是忘了,而是不願!

急促的雨粒夾雜着久違的清涼,重重地落在此臉上,身上,心上--------叫人暢快無比!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方向盤,清醒的頭腦在拷問自己:爲什麼?

是的!爲什麼?

爲什麼,自己已經開始這麼不爭氣地爲她開脫了?

爲什麼,跑車已經帶動着自己有些僵硬的身體,向着墓園的方向飛馳了?

或許,她是無辜的!真是無辜的!

十五年前的她,才五歲!一人天真懵懂的孩子,怎麼可能想到去害人?!

她,根本就是一個無助的娃娃,失去了父親,只得跟着羸弱的母親,悽楚地寄人籬下,艱辛地討着生活!之後,又像是隻沒有自由的風箏,被人用繩拽着,飛向她無法掌控,無法預卜的未來!

十五年後的她,二十歲!豆蔻年華,風華正茂,卻是孤苦伶仃,舉目無親的可憐孤女。

命運的捉弄,令她與他產生了交集。青澀如她,清純如她,若不是爲了遵守一個荒謬的約定,又怎需這般委屈她自己?

她純淨剔透得宛若一個不識人間煙火的小精靈!

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溫婉依順,她的無怨無悔----------

如她這般的女子,理應得到寵愛與憐惜!

只是,他卻從來不願珍惜!

跑車在墓園的門口“嘎然”停滯!

黑色的車身與昏黑的天空渾然一色:他卻——

再一次地猶豫了!

再一次地遲疑了!

再一次地無措了!

再一次陷入了比這一直不停下着的驟雨更淋漓,比這蒼茫的天幕更茫然的無助!

愛恨交織的力量令人心力憔悴,恨不能在下一秒便痛快死去!

卻又,依舊放不下心中的無休無止的牽掛!

跪在裡面的她,現在,怎樣了?

當他終於掙脫了強加束縛 ,瘋了般地衝向她時,她早已失去了知覺:

被雨水澆得冰冷的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地,雙腿卻仍是蜷曲着,保持着跪姿!

她是跪着暈倒的!

她從未忘記他曾說的每句話,即便是到了無法再多掌控一秒自己的軀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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