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走了,春天又來了;春天去了,夏天又到了。
在這三季交替的半年多時間裡,先是青龍山上的土匪頭子成卓凡搖身一變,以山東省獨立保安六團特務營營長的身份率領隊伍駐紮進了醴泉鎮;接着就是長山馬耀南領導的原中國人民抗日救國軍第五軍也搖身一變,以八路軍山東縱隊三支隊的身份打下了原先由一個鬼子中隊駐守的鄒平縣城;然後又是不知從那兒冒出來的一支打着山東省獨立保安四團旗號的隊伍,駐進了醴泉鎮以西三十里的刁家鎮。
於是周家莊就處在了這樣一個不知應該說尷尬還是叫幸運的位置上:往西北方七裡是醴泉鎮的保安六團特務營;往西三十多裡是刁家鎮的獨立保安四團;往東十二里是八路軍三支隊;往南十八里是青陽店的鬼子炮樓。要是讓鄒平教堂的神父來看看,他會說這基本上就是一個十字架的形狀,而周家莊就正好處在這個十字交叉點上。
本來周圍這四家前一段時間裡還算相安無事的,可這幾天聊城專員範築先和駐紮在萊蕪的三十九軍要打濟南府,說是上回山東人一槍未放就丟了大片國土,這回一定要把這個巨大的恥辱給雪回來。於是乎不知在哪位大人物的調動下,周家莊四周的這幾家就全都動了起來。
鄒平城八路軍三支隊的任務是破襲張店至明水間的鐵路,並佯攻張店;保安四團和保安六團的任務是拿下並守住明水火車站。其實這三家的任務可以放在一起說,那就是切斷膠濟鐵路,阻擊青島方面的援軍。
WWW▪ ttκā n▪ ¢o 山東省獨立保安六團有任務,隸屬於六團的成卓凡就不可能閒着,他的任務是拔掉青陽店的鬼子炮樓。這任務越分越細,成卓凡又給周家莊的老秀才安排了點任務,那就是務必於中午以前送兩大車軍糧到青陽店軍前使用。
關於這一點,那天晚上成卓凡和周玉升是曾經有過默契的。
那天晚上在酒桌上老秀才說過這樣一句擲地有聲的話:“成老弟,你如果真心抗日,我第一個就支持你。老朽不才,雖說不上富甲一方,但每年也還是有些餘糧的,三五百人的隊伍,十天半個月的軍糧我還是拿得出的。”
這回成大營長是真的抗日去了,周玉升也真心實意的準備起軍糧來。頭天晚上他就把全莊的老婆們都調動起來,同時調動起來的還有各家各戶的和麪盆、揉麪板、擀麪杖和鏊子。調動這些人和物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烙蔥油大餅。
老秀才站在街口面對排成一溜的鏊子說了,咱山東人好的就是這一口。將士們在前線流血流汗,咱就得把最可口的東西給送上去。
經過一夜的“鏊”戰,天亮時周家門口的兩輛大車上摞滿了小山一樣的蔥油大餅。周秉新的新媳婦將孃家妝奩來的兩牀新被裡貢獻了出來,將“餅山”蓋了個嚴嚴實實。
這半年來呂決在周家過得還真有點戰戰兢兢的味道,他既想了解周教授身世之謎的同時,去好生感受一下這場轟轟烈烈的抗日戰爭;又怕自己過多的活動對周家的歷史產生過大的影響。
可週家爺兒倆無論乾點啥事,總是想要把他給拽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誰讓你自稱是燕子李三來着。
這不,父子倆又給他出難題了,往青陽店運送軍糧的大車本來是周秉新和老長工周大莊一人趕着一輛去的,可臨行前周秉新非得拉呂決也一塊兒去,還說要是碰上個把個鬼子漢奸什麼的咱們也過過癮云云。呂決本來很不想去,但聽了他最後這句話還真把他的癮給勾了起來,於是便將那把自從打造好就從未示人過的軍刀和那副自制的武警攀爬索用個小包袱包好,跳上週秉新對面的車轅,向十八里地外的青陽店而去。
七月的魯北雖然天氣也是十分的炎熱,但早上這一會兒還是很涼快的。
坐在一起一伏的大車上,呂決邊和周秉新拉着閒話,邊從周秉新身上槍套裡抽出那把駁殼槍來把玩。這把槍並非德國毛瑟廠原產的,而是漢陽兵工廠仿造的,在雜七雜八的仿造品當中,其質量應該算是比較好的一種了。
這半年內兩人經常玩弄這把槍,呂決還教授給周秉新一些關於射擊和槍械保養的知識。這下好,更勾起了周秉新的興趣,整天提着盒子炮瞄來瞄去的。有一天他帶了幾發子彈到亂墳崗子去練槍法,回來後無精打采的對呂決說這槍不好用,本來瞄的挺準的,可扳機一扣就跳起來,啥都沒打着。連發就更不象話,第一發子彈離目標還不算太遠,第二第三發竟全打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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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決不信,兩人帶上子彈又去亂墳崗子試。只見呂決雙手平伸,以右手握槍,左手託於右手底下。他調整呼吸,瞄準了十多米開外的一根柏樹枝丫便扣響了扳機。好傢伙,竟真像周秉新說的那樣,枝丫沒打着,樹頂上細細的樹葉倒落下來不少。
他又開了幾槍,槍槍都是如此。甚至在幾米遠的距離上都很難擊中目標,原因就是這槍的後坐力實在是太大,兩隻手根本就壓不住它的跳動。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說成卓凡專門拿了把破槍來糊弄人的?應該不會,他可是誠心誠意來找老秀才請教的。再說從這把槍膛線的磨損情況來看,這應該還是把新槍啊!
正困惑間,突然想起了後世電影上李向陽打駁殼槍的那種姿勢來。他便學着李某人的架勢,將槍平端,也不去瞄了,還是照準那根柏樹枝丫,甩手就是一槍。槍響過後再看,雖然還是沒將樹枝打斷,卻蹭下來一塊樹皮。
呂決心說人家李向陽那打槍的姿勢看來並不完全是拿來擺poss的,還是專門來剋制這盒子炮的超強後坐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