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呂決心說不會這麼巧吧!
“他不認得我,可是他扒了皮我也能將他認出來。”小交通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哭音。
八里地,馬車跑起來半個小時就到。這短短的八里地,跑得呂決心裡面沉甸甸的。
因爲明天要趕着過黃河,因此到了在布莊分號後趕緊將布匹卸了,草草吃了口東西就都睡下了。
躺在熱乎乎的大炕上,呂決翻來覆去的一直睡不着。他滿腦子都是小交通的那句哭訴,“扒了皮我也能將他認出來”。實在怪不得這孩子在看到自己這身裝扮時的那種態度,他還只是個孩子,當遇到和自己的血海深仇有關聯的物事時,你還不能強求他做到泰然處之。
“他不認得我,可是他扒了皮我也能將他認出來”。聽這話的意思,那個年輕漢奸是當着這個孩子的面把他父母殺害的。
看到自己這身衣服時雖然表現出了他的憤怒,但當時他心裡應該很清楚自己和真正的漢奸不是一路人,所以纔敢表現出那種只屬於孩子的衝動行爲。
可是在橋頭見到那個年輕漢奸時,呂決怕他在敵人面前穩不住,還特意看了他一眼,當時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現在看來,這個孩子雖然偶爾的也會表現出那種兒童的率真,但在某些方面他的心理成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許多成年人。也許是這個時代給他帶來的,而更大的可能還是來自於他心裡那莫大的仇恨。
他實在是睡不着,一骨碌爬起身來,穿好衣服推門來到院子裡。藉着微弱的下弦月,從馬車底下的草料兜裡掏出自己在過卡子前藏在裡面的武器。
進屋後他摸索着點上燈,掏出槍布坐在椅子上擦起槍來。
炕上的周秉新已經發出均勻的呼嚕聲,旁邊的小交通卻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也許他也和呂決一樣,根本就沒睡着過。
呂決向他看了一眼,他便翹着個小腦袋朝呂決笑了笑。呂決向他招了招手,他也一骨碌爬起身,披着衣服走了過來。
他伸手摸了摸呂決手裡的駁殼槍,小聲的說道:“我們部隊好多同志也是用的盒子炮,但都沒你這把新,也沒你這把漂亮。”
呂決帶來的不是打明水時曹克明送給自己的二十響,那槍裝上彈夾個頭太大,帶在路上不方便。這把是現在的皇協軍團長當年的土匪頭子送給周老秀才的那把。雖然只能裝十發子彈,但這把槍很新,性能也比曹克明給的那兩把好一些。
小交通又拿起桌子上的軍刀反覆看了起來,那張揚的外形一下子把他震在了那裡。那表情,要擱在後世,絕對後面會跟出一聲大大的“哇塞”。
他又抓起武警攀爬索,來回翻看着那個形狀怪異的鋼爪,瞪大了眼睛問道:“這是幹什麼用的?”
呂決剛要解釋,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伸手抓住小交通的胳膊說道:“今晚咱們回魏橋鎮,去給你爹孃報仇怎樣?”
小交通見他突然說起這個,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把武警攀爬索放回桌子上,輕輕地搖了搖頭。那表情,明顯的就是信不過他。
呂決一肚子惱火:“你還在以爲我是漢奸?”
“不,我知道你是好人。”他飛快的瞟了呂決一眼又說道:“參加八路那天,我們楊司令員就親口答應過我,這個仇,他會親自給我報。”
咦——,好小子!鬧了半天還是信不過我呀?不就是後來東北野戰軍的那個七師師長嗎?他打仗厲害我承認,但這暗殺下毒挖坑設套的本領照我呂某可就差遠了。嘿嘿,不亮出我的真實身份,你就不知道馬王爺三隻眼。
他轉身從牆上撕下一張月份牌,飛快的疊了一隻栩栩如生的紙燕子,塞進小交通的手心裡。
小交通看着那小小的紙燕開始時還有些茫然,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軍刀和那古怪的鋼爪,一下子想到了什麼。只見他眼睛瞪得老大,遲疑了半天方纔說道:“你就是傳說當中的李……”
呂決呵呵一笑說道:“這下相信我能幫你報仇了吧。”
小交通“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眼淚汪汪的說道:“李叔叔,殺漢奸,幫我報仇啊!”
呂決呵呵笑着,眼角閃動着淚花,心裡一個勁的叨咕:這是咋整的,這是咋整的。你不是張嘎子,我也不是羅金保……
魏橋鎮是個大鎮,是個鹽商聚集的大鎮。有商人的地方就會有妓院和賭館,大多數情況下妓院和賭館的多寡,是取決於商人的多寡和商人們的富有程度的。魏橋鎮的鹽商很多,並且鹽商們一般是比較有錢的,因此魏橋鎮的的妓院和賭館很多。
雖然現在是日寇佔領時期,但日本人在某種程度上對這些畸形行業的發展是持鼓勵態度的,因爲這些行業的稅收實在是太高了。
這個行業對日本人來說還有個好處,那就是可以讓他的中國走狗們緩解緊張的精神壓力。
日本人自己一般情況下是不到這些地方去的,因爲他們自己帶的有被他們稱之爲“慰安婦”的隨軍軍妓。這些軍妓大多數都是從日本國內招來的,雖然他們自己平時對這些軍妓們也不太看得起,但再看不起那也是日本人啊。
所謂日本人,用現在正坐在呂決旁邊的這個小漢奸的理解,那就是隻能由他們日本人本人來日的人。
這是一家不算大了賭館,堂子裡只有五六桌麻將和兩三桌牌九。
此時坐在麻將桌邊的小漢奸輸得臉都綠了,而他旁邊那個人嘴巴還不饒人:“我說老總,乾脆您別玩了。我看您身邊已經沒幾個大子兒了,要是這幾個都輸了,您明天早上就得餓着肚子上崗了。”
小漢奸對面坐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估計是偷了家裡的錢出來玩的。小漢奸看中的就是這小子,本以爲可以從他手裡能贏點來着,沒想到自己旁邊這個戴墨鏡的傢伙牌藝太差,老是給那個小男孩喂牌,幾圈下來竟成了三家輸,錢全部都讓那個小崽子贏去了。
“還不是全他孃的怪你!你那叫什麼臭手,這小子缺啥你給喂啥,連累我們兩家也跟着輸!”
對面的小男孩從上桌就沒怎麼吭氣,就見他此時似乎很緊張,兩隻手竟然扭曲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姿勢。誰都以爲他是因爲頭一次贏了這麼多錢造成的。
戴墨鏡的人漫不經心的瞟了他一眼,順手打出了一張“紅中”,而小男孩的手哆嗦着,推到兩張“紅中”。
“碰。”小男孩說道。
小漢奸差點跳起來,一拍桌子吼道:“你他媽跟誰學得打牌,明明看見他‘白板’‘發財’都碰齊了還拿‘紅中’給人往手裡送!”
正嚷嚷間,小男孩“嘩啦”一推牌,又和了。
牌桌上另一位鹽商模樣的中年人也不滿地瞪了戴墨鏡人一眼說道:“得,這把牌更大。‘清一色、自摸、槓上開花’外帶‘三元會’。”
“不玩了,這他媽是什麼事兒啊!”
輸光了的小漢奸把面前的麻將牌狠狠一推,瞪了一眼戴墨鏡人,轉身離開了賭館。
剛離開門口沒幾步,突然身後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回頭,竟然是那個戴墨鏡的人。
小漢奸看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嘩啦”一下掏出王八盒子,眼睛一瞪喊道:“幹什麼?”
戴墨鏡的人並沒怎麼緊張,小聲的對他說道:“難道咱的錢就這麼輕輕鬆鬆讓那小子給贏走了?”
再出個上聯和大家玩玩。
上聯即本章標題:本人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