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省獨立保安六團的臨時醫院設置在一個小山包後面的一片樹林子裡。按照參謀長所指引的方向,呂決很快就找到了這裡。
今天一大早他的事蹟就飛快的傳遍了整個六團。他剛報出名號就引來許多醫生和護兵,大家都來看這位自始至終一槍未發的抗日英雄。當然,人們只知道他是抗日英雄,卻不知道他一槍沒打。
因爲天熱,呂決已經將那副不透氣的牛皮子彈袋解了下來,此時正斜斜的背在肩膀上在和院長說話。
不遠處十多個護兵MM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着什麼,時不時有人還向呂決這邊偷偷看上幾眼。這些護兵在戰前都是濟南青島的學生,日本人打過來後從學校跑出來參加了抗戰。平時和那些大兵們廝鬧慣了,沒想到今天在呂決這個大英雄面前竟又靦腆起來。
“什麼?走了以後就再也沒回來!”
呂決的聲音很大,驚得護兵MM這邊一下子鴉雀無聲。
就見呂決飛快的將子彈袋套好,摘下駁殼槍,扭身向樹林外走去。身後留下了一幫嘴巴變成“O”型的護兵MM。
按照院長的說法,周秉新在早上戰鬥打響後不久就趕着大車送來幾個傷兵,但趕回戰場後就在也沒回來了。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按歷史資料記載也好,還是後來周家莊人們的傳說也罷,周秉新要麼死於一九三九年,要麼是一九四五年。這兩種情況都允許發生,因爲自己就是爲這個來的。
但絕對不應該是死在一九三八年八月的今天!
那代表着什麼?那將代表着自己又幹預了歷史的走向。周秉新都提前死了,還會有周以康嗎?這個問題就像“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那麼簡單,可關鍵的關鍵是如果周以康都不會有了,自己還能回到原來的那個時代嗎?
出了樹林子是一片一人來高的玉米地,車轍印沒上大路,而是直接從這片玉米地裡穿了過去。
“周秉新!”
呂決邊喊着,邊衝進了青紗帳。
玉米地裡車轍印有兩道,而周秉新只來過臨時醫院一次,也就是說只要這兩道車轍印不再分岔,周秉新就一定在前面的某個地方。
果然,順着車轍印越過了兩三塊玉米地,呂決看到前面不遠處有輛馬車的影子。
跑到近前一看,馬車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拉車的棗紅馬正在悠閒的嚼着玉米葉子,可是車的四周卻沒有了周秉新的人影。
“周秉新!”
這下鬧大法了。
他惡狠狠照旁邊幾棵被棗紅馬啃過的玉米稈踢去,腳尖剛捱到玉米稈子,呂決一下怔住了,隔着幾壟玉米,周秉新就靜靜地躺在那裡。
“周秉新!”
他分開擋在身前的玉米稈,一個健步衝了過去。
“周秉新!”
伸手一探鼻息,已經感覺不到周秉新的呼吸,再檢查頸動脈,脈搏也沒有了。
“周秉新你他孃的不能死!”
這下真他孃的鬧大法了!
呂決對周秉新的死活一直處於矛盾之中。按說他是真不想周秉新死,周秉新要是活着的話,絕對是周玉升和他的那個長得非常像田莉的小媳婦以及現在還沒出生的周以康最大的快樂;可是他又必須得死,不然的話就絕對會改變周教授的人生軌跡,從而導致自己極有可能從此就留在這個時代。
現在還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周秉新即便是真的要死那也必須是一九三九年以後的事。
人工呼吸?對,人工呼吸!
這活呂決還從來沒對真人幹過,在部隊訓練時面對的只是一個假人。現在倒好,一個大老爺們,還是一個三十年代從來沒有刷牙習慣的大老爺們。記得自己從醴泉鎮上買回牙刷牙粉,早晨起來在院子裡刷牙的時候周秉新還笑話自己:“師父,你捅鼓出這麼多白花花的東西是不是能當飯吃啊?”失誤啊!早知道有今天當初說什麼也得讓他養成天天刷牙的習慣。
周秉新啊周秉新,我呂決這可是初吻啊!沒想到竟然要浪費在你這個大老爺們這張從不刷牙的臭嘴上。早知這樣的話,臨過來之前說什麼我也得和田莉來個吻別吧……
呂決將周秉新的頸部擡高,左手捏住他的鼻子,右手掰開他的下巴,張開自己的大嘴就要附身下去。
等等!他到底傷在什麼地方?要是傷到要害處,我這初吻不就白獻了嘛!
想到這兒,呂決又閉上了自己的嘴巴,飛快的解開周秉新的衣服。
傷口就在左胸處,是一個也就五六毫米大的槍眼。再翻過他的身子看後背,後面也有一個和前面差不多大的小窟窿。並且前胸沒有一絲的血跡,而後面所出的血也不多,只是把背後的衣服浸溼了巴掌大的一小塊。
從傷口上判斷,這絕對是鬼子的三八大蓋打的。三八大蓋的特點就是口徑小,膛線密,擊中人體後子彈不會翻滾而直接形成貫通傷。一般來說只要不直接打中要害,人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那周秉新身上的這一槍打中要害了嗎?看來並沒有把心臟打穿,要不然不會出這麼少的血。但那可是心臟啊,就是讓子彈稍微挨一下也是會要人命的啊!
現在還能不能做人工呼吸實在不好說,這一槍雖然沒打穿心臟,但肺葉上卻肯定有了個窟窿眼。給他往肺裡吹氣,會漏不說,說不定還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呂決將他抱上馬車,調轉馬頭向六團臨時醫院趕去。
穿行在顛顛簸簸的玉米地裡,呂決又回頭看了一眼周秉新那隨着馬車的顛簸也在一動一動的嘴巴。他心說你到底死了沒有?要說活着卻感覺不到呼吸和心跳;要說死了到現在身體還是軟的。並且這大熱天的實在是摸不出你這身上到底是涼的還是熱的。
正胡思亂想間,馬車已經衝出玉米地鑽進了臨時醫院待的那片樹林。
咦——
這才離開多大一會兒啊,醫院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