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全越介紹,呂決越糊塗:“新天地!什麼新天地?”
高大全微笑着說道:“問題的關鍵就出在這吃肉上。您知道他們平時吃的都是什麼肉嗎?不是豬肉,更不是牛肉羊肉驢肉什麼的,而是狗肉!”
靠!這些走狗們是不是上輩子和佛祖結過什麼怨啊?要不爲啥和尚們不吃就不吃,一吃就都是吃狗肉啊!
隨着高大全的敘述,呂決終於明白了案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自普賢院被強制解散後,絕大多數僧人都被遣返回原籍監督改造去了,剩下的這幾個自幼出家連自己都不知道原籍在哪兒的就留了下來,戶口落在市文管會。文管會對這幾個人平時也管得不太嚴,日常也就讓他們掃掃大街清清院子什麼的,只是偶爾有大型批鬥會人數不夠時,會拉幾個去站在那兒陪陪鬥湊湊數。
雖然平時沒什麼人管,日常的生活費、米票、麪票、布票、煤票、油票……也都按時發放,但就是肉票不發給他們。人家文管會的人也有自己的道理,說這些人半輩子沒吃過肉也都過來了,現在又開始吃說不定還不習慣呢。再說了,他們那腸胃已經習慣了蘿蔔青菜,現在再改成吃肉說不定還得吃出毛病來呢。於是乎就在這麼兩個“說不定”的結論下,本該屬於和尚們的肉票也就不知道落入哪幾位大神的肚子裡去了。
要說肉票對於大多數和尚們來說就象觀音菩薩那隻淨瓶裡的清水一樣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但對於文季來說可就不一樣了。當然文季也是有自己的道理的,人家文季心說了,當和尚時不讓吃肉還說得過去,現在都還俗了還不讓吃,這俗不是白還了嘛!
於是乎,上面不發肉票,他就把大街上的家狗野狗們當成了自己的“肉票”。
這個時代人們的工資都差不多,每月的收入除了穿衣吃飯外一般都剩不下多少,所以養狗的人家也不是很多。當然好在文季和尚的要求並不高,月把月的有個條把條他也就心滿意足了。
再於是乎,每隔一段時間普賢院周圍就會出現那麼一兩戶到處找狗的人家。
也有人曾經猜測,自家的狗是不是讓人給弄去吃了?卻從來就沒人懷疑到文季頭上去過,誰會想到一個和尚會爲了一口肉而專門去幹殺狗的營生啊?估計就是人們的這一絲善念給歷代吃狗肉的和尚們大開了方便之門,你比如說魯智深,再比如說濟公。
吃了一段時間的狗肉後問題出來了,他文季竟然很難抓到狗了。倒不是整個成都的狗都讓他吃光了,而是隻要他往街上一走,一條街以外的走狗們就夾着尾巴聞風而逃。並且那哀鳴聲,那邊跑邊回頭時的淒厲眼神,什麼叫惶惶如喪家之犬,如此既是。
見老狗們少狗們都讓自己給吃怕了,文季就又想出一招,那就是拉自己那個不會做飯的師弟入夥。
他先是喊文和跟自己搭夥吃飯,當然對於師兄的這個邀請連熬粥都經常要熬煳的文和絕對是一萬個願意。接着文季又拿出那已經所剩無幾熱了又熱熬了又熬的狗肉湯加在菜裡給師弟吃。等文和真正的食髓知味後文季告訴他:這裡面有肉,並且是狗肉。還把自己殺狗吃狗的經歷也和盤托出。最後向文和道出了自己的計劃,那就是從今往後的一段日子裡,抓狗殺狗甚至燉狗肉的所有事情都由文和來負責,自己只管吃而不再有任何的參與。等全成都的走狗們對文和也聞風喪膽的時候,估計自己身上的殺氣也消散得差不多了,那時候再由自己來接手。
所謂聞到狗肉香,神仙也跳牆。而已經嚐到狗肉味並且修爲照神仙們不知差了多少個等級的文和,在聽了師兄如此完美的計劃後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所有菩薩們的教誨佛門的規矩此時在狗肉香味的纏繞下全都讓他宣佈爲蒼白無力。
按照師兄所教授的方法文和很容易的就抓回了一條狗。
師兄說狗抓回來後不能用刀捅死也不能用棍棒敲死只能是吊死。
師兄還說用刀和用棍棒都會鬧出很大的動靜而只有吊死纔會悄無聲息。
當吊在房樑上的那條狗最後的抽搐了幾下再也沒了反應時,那雙水汪汪的狗眼竟然沒有閉上,似乎還在哀怨的盯着文和。
看着這雙眼睛的文和突然覺得後脊樑發涼,“刷”的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等狗死透了以後才走進房間的文季看到臉色刷白渾身大汗頹廢地坐在地上的文和時,安慰他說這是殺的太少了,等殺多了就習慣了。
死在文和手上的狗們越來越多,但他並沒有象師兄說的那樣“殺着殺着也就習慣了”,而是在每條狗嚥氣時他都會看着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然後晚上他就會做噩夢,會夢見一雙哀怨的狗眼整夜的盯着他。
就在那天夜裡文和又被半宿的噩夢折騰醒後,他提着那把平時用來剔狗骨頭的剔骨刀翻進了師兄文季的房間……
“這……這……”呂決的嘴巴張得大大的,“這殺人的動機也太令人費解了?”
高大全笑了笑說道:“這算什麼,我還碰到過更令人費解的呢,曾經有對夫妻因爲爭執中午吃什麼而妻子被丈夫打死的呢!”
呂決無語,他不想知道那兩口子到底中午都想吃什麼,只想瞭解這件案子當中與自己有關的那部分。
“文和真的承認了地下室的順口溜也是他寫的?”
高大全說道:“是的,我們請專家做過筆跡鑑定,文季房間裡和地下室裡的兩處都是他寫的。”
有沒有搞錯,到底是什麼破專家?小學一年級都能看出這兩處筆跡的不同,人家就給你鑑定到一塊兒去了!
呂決說道:“我想再看看地下室裡的那張順口溜。”
這時,旁邊的孫進勇邊看錶邊說道:“我的呂決同志,來不及了,你再不走火車就要開了……”
見呂決臉上掛着的那份非常堅決的表情,他忙又改口道:“……要不這樣,你先坐車去火車站,我讓人去檔案室取出來後隨即也開車給你送去,等你到了昆明後再通過郵局給我們寄回來怎樣?”
呂決坐在火車靠窗一邊的座位上,透過打開的窗戶看着進站口,直到火車啓動的那一剎那纔看見姜石來急匆匆衝進來的身影。
他將身體探出窗外,伸手抓過檔案袋後瞟了眼逐漸遠去的姜石來,便急忙縮身,快速地撕開那牛皮紙袋的封口。
打開那張大大的宣紙後,呂決看到在無頭和尚的旁邊赫然寫着幾行大字:
生來一心向古佛
身遭劫難又如何
路過商家留心語
冤家宜解不宜結
字體蒼勁有力,如果不是因爲內容不合適的話,裝裱起來絕對可以參加任何級別的書法展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