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綬凝眉:“皆是朝堂之事,你怎知無關?”
這話有理,畢竟那批礦藏是隱隱指向了常蔚的謀反陰謀的。
蘇婼默片刻,忽然揚脣:“父親想知道,也不是不行。只不過咱們得談個條件,你我輪流問對方問題,誰答出來一個,就有資格問下一個,如果不答,那就做出點犧牲。”
蘇綬瞅她一眼,二話不說就擡腳往內院方向走。
還沒等蘇婼從怔愣中作出反應,他又在拐彎處停下了,轉身道:“什麼犧牲?”
蘇婼頓一下,立刻上前:“如果您不答,您再去天牢審常蔚,得帶上我。如果我不想答,那我也可以答應您一個條件,只要我能做到。”
蘇綬擡眼看着牆頭草:“可以,但得我先問。”
“您問。”
蘇綬朝不遠處的吳淳揮了揮手,待他走遠,然後道:“第一個問題,皇上爲什麼會突然提到那批礦藏?”
蘇婼答道:“太子年前奉旨監管各地礦藏,日前收到來自蜀中知府劉淮的奏摺,奏摺上說在蜀地境內發現了幾座藏在深山之中的銅鐵礦,而這幾座礦都有曾被開採勘測的痕跡,但是又被罩上了封土,封土之下有朝廷的銘文。
“太子覺得奇怪,就稟報了皇上。正好韓世子又前往稟報寧氏關於常蔚持有虎符的供詞,皇上就召鎮國公入宮,講出太祖在位時曾經有過一批銅鐵礦從現有的礦藏名單中被剔除,然後又說出太祖皇帝曾在王江兩家之外還賜予了一枚護國鐵券給朝臣的秘密。”
蘇綬在她的講述裡凝起眉來。“皇上是讓太子監管礦藏在先,還是發現還有一枚鐵券在先?
“等父親回答了我的問題,我自然會說。”蘇婼望着他,“我希望父親也能有這麼坦誠。”
蘇綬睨她一眼,卻沒說什麼。
蘇婼道:“首先我想知道的,當然是父親與薛家的關係。據我近來暗訪所知,蘇薛兩家以往並沒有特殊交情,那您與薛容是如何結交下的?在薛家出事後不讓人知道我能理解,但爲何之前也不能讓人知道?”
蘇綬凝眉:“這件事你有沒有跟別人講過?”
蘇婼搖頭:“沒有。”
“韓陌呢?”
“也沒有。”蘇婼頓一頓,“事關整個蘇家,我不可能拿家族的前程亂來。”
蘇綬神情稍鬆,他握在身後的雙手蜷一蜷,說道:“跟薛容的交情,僅限於我與他的私交,蘇家並不知道,也許薛家也不知道。確切地說,是他先來找我的。薛家出事前半年的樣子,有天夜裡他突然造訪,嚴格說起來,我們只見過那一次。”
“他爲了何事來見您?”
蘇綬道:“這也是另外的問題。而且我目前不會回答你。”
蘇婼凝思:“只見了一次,就令得向來薄情冷淡的父親不惜立牌紀念,這一面一定是極爲重要的事情。而且,還應是於父親有益之事。既然如此,父親爲何從始至終卻不曾站出來替薛家說上一句話,爲他們閤府上下那麼多人爭取一條活路呢?”
蘇綬雙脣緊抿,不曾言語。
蘇婼進一步道:“您是怕被牽連嗎?”
“蘇家上下這麼多人,不想被牽連了不也是情理之中嗎?當時多少人遭殃,你不知道,而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蘇家被株連,你有機會走出閨閣去參與朝廷大案嗎?”蘇綬緊接着她的話尾回答,回話的速度快到像是早已爛熟於心,早就預備好遲早一日要面對這樣的質問,或者說——責問。
“還是我來問吧。”他接着又說,“皇上下旨給太子讓他監管礦藏,應該是在去年九、十月間,礦藏之前如此重要,皇上斷不會察覺不對後拖延許久再行動,所以最早他是八、九月間確定的。但這之前必然有一段覈查的時間,我推算,應該不會早於前年。
“從六月到如今,未足一年。這期間王、江兩家無人進過京城,反倒是前年有人在京還住了段時間,看來就是那期間確認了隱藏的那枚護國鐵券。從他們進京的時間來推算,皇上應該是先發現了礦藏不對,才查到了鐵券頭上。”
蘇婼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大理寺少卿不是白當的,他沒有問,而是直接推測認定,得出的結果還與韓陌所轉述給她的原話沒有偏差,她隱隱覺得,這場買賣被佔便宜的反而是她自己了。
“皇上有沒有示意你們,去查哪些人家?”
蘇婼琢磨了一下,說道:“如果我回答了這個問題,那父親就回答我,薛容那天夜裡到底來找父親何事,如何?”
蘇綬聞言看了她一眼,舉步道:“回房歇去吧。”
說完他頭也沒回地跨了進內院的門檻。
好整以暇等着他妥協要的蘇婼啞然望着門檻,話都沒有來得及吐出一句。還以爲至少會透露一星半點,畢竟到了如今這地步,薛容不是什麼不能觸及的話題了,沒想到他連權衡都不權衡,二話不說就這麼走了?
他們到底是談了什麼事,這讓她更好奇了!
……
韓陌沒追上鎮國公,鎮國公回了正房後直到翌日清早才露面。
趁楊夫人出門了,吃早飯的時候韓陌蹭了過去,把還像個奶娃似的端着碗留在爹孃屋裡吃飯的韓阡擠出去,然後道:“昨兒夜裡蘇姑娘跟父親是怎麼說的?”
鎮國公隔着粥碗瞅他:“關你什麼事?”
“她是我帶進去的,是我主動帶她進去的,不是她提出來的,等於這錯是我犯的,規矩是我壞的,要數落怪罪那也得是我來,怎麼不關我的事?”
鎮國公望着他那一臉賤賤的樣子,不由想到楊夫人正歡天喜地給他說媒,心裡嘆了口氣,說道:“你這麼上趕着維護那丫頭,人家心裡頭知道嗎?”
韓陌道:“我管她知不知道,我又不爲了向她表功,我只管做我應該做的事。”
“真是個傻子,你不爲了表功,那也得爭取兩個人一條心啊。不然力氣怎麼往一處使?”
鎮國公覺得無語。家裡頭孩子娘自有主意,那邊廂蘇綬看起來也很難纏,這要是他倆不趕緊擰成一股繩,這婚事要怎麼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