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笑着睨他:“不錯嘛,跟着婼姑娘一陣,腦子都越轉越快了!”
韓陌高興地跟上她步伐:“還不止呢,您作爲國公夫人帶着我這個世子前去,比父親直接登門可有謀略多了,一面彰顯了此事之份量,一面又體現了我們對張家的尊重,父親沒有親自去,那麼將來如何述說此事也還留有轉寰之餘地!關鍵是,這樣我就可以堂堂正正進張家,而不必被質疑了!”
wWW★ тт kдn★ c○
楊夫人微笑聽完後便立刻囑咐他:“你趕緊回信,好讓婼姑娘心裡有個數……”
……
蘇婼沒想到還能收到韓陌的回信,本來跟呂凌約好之後,她的計劃就是把韓陌也邀上一起去張家,畢竟韓陌身手好,她和呂凌雖能進到了張家,但未必一定能有機會摸得到藏畫像的院子。
至少到時候要怎麼跟張家解釋她去串門還把韓陌給帶上,她一時也管不了那麼多,想着韓陌身邊還有竇尹他們這些智囊,也許會想到什麼好藉口也說不定。
卻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把楊夫人給擡了出來!還有了那麼好的理由,這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到明日,她與呂凌以及楊夫人母子便兵分三路,各去各的,屆時再看情況便是。
此事擬定,她就安心等着蘇綬回來。
過程裡蘇纘因爲滿意裝好的機括,特地又找藉口遣人送來了謝禮,接着黃氏又遣人來邀她明日下晌去寺裡吃茶消夏,一打岔就到了戌時,正好前院來了動靜,是蘇綬回來了。
蘇婼在正院門口截住了他:“父親可回來得晚!”
蘇綬被鎮國公與宋延勸着多喝了幾杯酒,正有三分上頭,瞅着眼前這妮子坦然自若擋在前方,竟然管起他的事來,便輕哼道:“你管我做甚?我想幾時回便幾時回,便連你娘當年也不曾這麼管束我!”
蘇婼渾不在意搖着扇子:“那是因爲我娘在乎你,不想與你生氣,我可不在乎!你生不生氣我也不關心。我只知道你年紀也不輕了,家有弱妻稚子,再在外有個閃失,你對得起誰?”
蘇綬怒意上頭,但看她確然不在乎的模樣,也只有咬牙點頭:“好好好,罷罷罷!我如今在這個家裡,是誰也能不把我放在眼裡!我如今是連府門前那頭石獅子都不如!”
“這大晚上的嚷嚷衝孩子什麼呢?”這時候還在房裡等着蘇綬回來的徐氏聽到動靜也出來了,滿臉不樂意地瞅着蘇綬,這嫌棄的模樣,恰應了那句“連石獅子都不如”的話了。
蘇綬滿腹氣不能出,卻也不至於真跟婦人家置氣,鼻子裡哼了兩氣就擡腿要進屋。
蘇婼眼疾手快把他拉住,笑眯眯道:“父親慢走,女兒等您是有要緊話呢!”
徐氏掃了眼夜色,碰她一下胳膊肘轉身:“進屋去說。”
三人進了屋,徐氏又出門去替蘇綬取醒酒湯,蘇婼拉住她道:“太太不必迴避,沒什麼要瞞着您的,醒酒湯讓丫鬟們去取。”
徐氏看了眼蘇綬,便就留了下來。
蘇婼不繞圈子了:“父親,我想知道張家,祖上是否與皇室有淵源?”
這件事情如果身邊還有知情的,那麼非蘇綬非屬,蘇婼等了這小半夜,就是爲了問這個。
蘇綬原還任由酒意作崇,懶懶靠在枕上,聽得這話,一身筋骨忽而復原,他支着手肘看了過來:“皇室?”
蘇婼點頭:“父親自小就入張閣老門下,在張家走動極多,理應對張家家史知曉頗多。那麼您可曾聽說張家祖上之事?比如說,他們家是否有位女性先祖,其歿之時當得起一個‘薨’字?”
蘇綬的目光穿越屋中燭光,直直投向了蘇婼。那裡頭有緩緩掀起的波瀾,似驚,似疑,又似惑然。
徐氏原本打算當個擺設,聽到此處也不由吃驚:“張家和皇室?你哪聽來的?”
她孃家雖非權貴,但也是土生土長的京中人,張家這麼有名望,民間關於他們家的議論總是免不了的,她斷斷沒有聽說過。
蘇婼微微搖頭,仍等着蘇綬回答。
“沒有。”從蘇綬口中吐出的兩個字又慢又沉,像撂地的石頭一樣鄭而重之。“張家祭祀的時候我看過他們的家譜,往上十代之中都未曾與皇室聯姻,更不可能會是皇室支脈。”
蘇婼點點頭:“那,他們可曾有過擅長武功、或者喜歡配劍的祖宗麼?”
“張家世代耕讀,從未有過行武的子弟,更別提擅武而配配的女子,你到底何出此問?”
蘇綬此時雖然還是坐在榻上,但他的右腳屈在榻沿,腰身也已經支楞了起來。先前那三分酒意,倒像是變成了提神湯,促使他神思清明起來。
蘇婼其實也預料到從他這裡多半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如果有,顯然她不可能聽不到半點風聲,平時去張家,蘇綬也不可能不給予些提點。
連蘇綬都完全不曾聽聞之事,真實存在嗎?
蘇婼心裡懷疑。
可是呂凌卻親眼看到了。
沉吟半刻,她說道:“我確實是聽到些風聲,但我還需確認,待我心中有數後,再與父親細稟。”
說完起身告退。
待徐氏送她出門,這邊廂蘇綬卻也忽然下榻站了起來!
……
一大早接到蘇婼送來的帖子看過,呂凌就淡定整好衣裝,揣着兩卷文章登上了馬車。
打從與張閣老接觸上以來,他讀書之餘的大部分精力就放在瞭如何傍上張家這條路子上——對的,“傍”上。
這當然不是什麼好詞,但他並不介意用在自己身上。
小時候住在遠離京城的州縣之上,雖然家境優渥,但他卻也看多了地方上的弱肉強食。
也許旁人都在同情弱者,討伐強者,他卻不,看到那樣的場景他只想爲強。
恃強凌弱是可恨,但強者卻擁有選擇的權力,只有爬得更高,權力更大,纔有資格選擇做什麼樣的人。
你有權有勢了,當然可以繼續恃強凌弱,也可以選擇造福萬民。
官之好壞跟權勢本身是無關的,關乎人的本心。
所以他從來不介意展露自己的功利心,也不介意被窺破。能攀附成功也是他的本事,不是嗎?要論真才實學,他又不是沒有!
正因爲他不蠢,所以摸不清底的坑,他不隨便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