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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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賀初出茅廬,經驗尚淺,如今常家突遭大難,他顛沛流離又被迫獨當一面,十有八九力不從心。此刻更能讓他心安的,只有他的常家人。
“而常家三房彼此又並不親密信任,也就是說他此刻能依賴的只有他的父母弟妹。所以我猜他劫持阿吉的目的,要麼是爲了救出他的母親和弟妹,要麼是爲了救常蔚。
“常蔚待在天牢裡,想被救出去是沒那麼容易的,哪怕他們當中有人會開啓進出天牢的機括。相對而言,常家這邊更容易得手。
“如果常賀想要下手,那他必然會帶着阿吉同行,因爲阿吉就是他的退路,他的籌碼。如今看守常家二房的,有我們大理寺的人,本來我可以直接去找他,但爲免打草驚蛇,這件事情還是由你來辦,因爲你們戶部還在清點常家的財物。你進出那裡不會有人起疑。”
蘇纘已然明瞭。
他收下了這張文書,然後又有些許擔憂:“大哥是不是也有麻煩纏身?”
蘇綬略默,沉氣道:“我這身上什麼時候少過麻煩?影響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去辦吧,務必打點好。”
蘇纘點頭,文書塞進懷裡,走了出去。
蘇綬對着空寂的庭院看了會兒,深深沉下一口氣,也出了院門。
一隻貓突然從牆頭躍下,驚叫着竄到芭蕉叢後了。
蘇綬在牆下停步,忽然問門下當紙的下人:“綺玉院那邊歇了嗎?”
下人道:“剛纔還進那邊亮着燈,扶桑還去廚院裡溫湯來着,應是還沒歇。”
蘇綬抻了抻身子,負起雙手,說道:“打發人去鎮國公府找一下韓世子,就說我有要緊的事請他過府商議。”
下人愣了一下:“此刻已值子夜,這會兒去,能見到人麼?”
蘇綬睨他:“讓你去你只管去。就是見不到人,他的護衛也自會有辦法見到他。”
下人連忙躬身而去。
蘇綬再擡頭看了看牆頭,而後才舉步走向正院。
房裡還亮着燈,徐氏已卸了妝容,但是卻披着衣坐在燈下出神。
蘇綬打起湘妃簾進內:“怎麼還沒歇?還在想什麼?”
徐氏扭頭站起來:“你回來了?這不是有貴客到府,剛剛纔安頓好,還沒顧上歇麼。”
蘇綬看了她一眼,把袍子解了:“給你添麻煩了。”
“麻煩什麼麻煩?”徐氏接了袍子,“阿姐那小姑娘平日本來可人疼,我還長嘆她身世可憐呢。知道她母親來找她了,替她高興還來不及。只是沒想到,偏偏在這當口,被歹人給得了逞,可真是氣煞人!總之婼姐兒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不麻煩我,我還跟她急呢。”
蘇綬看着她利落的把袍子掛好,又背過身去給她拿擦臉的帕子,便情不自禁走到了她身後:“我不是說婼姐兒麻煩你,我是說——我。”
徐氏頓了一下,隨後轉過身來,神色已變得黯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綬別開目光:“那位周夫人,其實可以算是我的客人。”
徐氏臉色有些發白:“是麼?”
蘇綬微微點頭:“我認識她,先於婼姐兒。”
徐氏手扶在椅背上,指甲摳進了縫裡:“是什麼時候的事?多久了?”
“快兩年了。”
“快兩年了你現在才告訴我?”徐氏胸脯起伏,“那你現在把她帶回來,莫非是要給她名分?”
蘇綬頓一下,目光投到她臉上:“名份?”
“難道你把她帶回來不給她名分?就這麼稀裡糊塗地下去!”
蘇綬定定地望着她,語氣忽而軟和了,就像窗外的晚風:“你誤會了。不是那回事。我認識她,是因爲薛家,也是因爲她的丈夫。”
徐氏一臉的憤恨氣惱僵在臉上:“……什麼?”
蘇綬脣角彎了彎。“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們夫婦,都堅信薛家是冤枉的。薛家出事之後,很多人都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但是又沒有力量替薛閣老翻案,於是只能選擇隱匿而保存實力。
“後來沒多久,阿吉的養父周承禮被他們害死了,周夫人就帶着阿吉進了京,決定爲夫報仇。因緣際會之下,她隱姓埋名進入常家尋找常蔚的罪證。而我則作爲他的外應,不時地與她傳遞消息。
“之前我也不知道阿吉就是他們的養女,是今日出事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如今常蔚倒了,她立了不小的功勞。但是又失去了女兒,正好婼姐兒有意讓她到蘇家安身,我就讓吳淙來稟告你了。”
這應該是蘇綬跟她說的最長的一段話了,徐氏震驚於他今天的表現,更震驚於他話裡的內容!
“你說什麼?你——你一直都私下裡在想辦法給薛家翻案?”
蘇綬點頭:“薛閣老與我有淵源。爲他翻案,我義不容辭。”
徐氏好容易才從這番震驚裡回過神來,嚥了嚥唾液,無意識地坐進了椅子。半晌後說道:“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麼多?”
從前她可是怎麼問,他都不曾說的。
“因爲,作爲我的妻子,這些事你本來就應該知道。”蘇綬垂下了雙眸。
“可我做你的妻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難道你現在才發現應該與我坦誠相待嗎?”
“是。”蘇綬竟然毫無避諱,“我是最近才漸漸發現的。是婼姐兒的存在時刻提醒我,過去的我有多麼失敗。我既不是個好丈夫,也不是個好父親。我其實不配有你們這麼好的妻子和女兒。”
徐氏呆呆地望着他,再一次不知所措。
這番話是懺悔嗎?這比起先前的那番坦陳,更加讓人不可思議。這樣的話語竟然會從他的嘴裡吐出來,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
“婼姐兒說的很對,我對最親近的你們,竟不如對別人的一半好。如果過去我不是錯得這麼離譜,我便不會失去婼姐兒母親。當然我也會早些發現婼姐兒的出色,不會讓蘇家處在這麼被動的境地。也許我的懺悔不值錢,但終希望能夠亡羊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