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掃蕩歷時近一月,對一縱隊打擊很大,隊裡一共有六百多人在這次掃蕩中喪失了寶貴的生命,還有三百多名隊員負傷。韓晉負重傷,於昭湘、狼勇、劉兆初負輕傷。
韓晉在晚上攻打鳳鳴村時被機槍子彈射中,腸子都流了出來,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擎着槍射擊,等到游擊隊員發現他受傷硬把他拖離時,韓晉的臉色因爲失血過多已經變得像窗戶紙一樣白了,他見到於昭湘,剛叫了句“司令”就昏了過去。於昭湘急忙叫人把韓晉轉移到鳳凰屯,立即讓醫生爲他救治,在施行手術的整個過程中,於昭湘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旁邊。
於昭湘和徐明侯帶領的游擊隊對日僞軍的一場惡戰迅速傳播到很遠的地方,郭汝信也知道了,他嚴令劉文武和鄭寒食立即想方設法援助徐明侯。
鄭寒食被鬼子嚇破了膽,一聽見鬼子要掃蕩,立即跑到平原縣和王集縣交界處的跑馬山躲藏起來,這才讓平原縣的鬼子兵能夠騰出手裡來專門對付一縱隊;劉文武其時也自顧不暇,他被巖左縣的鬼子兵攆得在巖嶺山區到處亂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一往山區裡逃,李紅書也跟着倒了黴!本來他還想坐山觀虎鬥來着,但是覆巢之下難有完卵,他也只好跟劉文武配合起來,共同抵禦掃蕩的日僞軍。
除了於昭湘的一縱隊和鬼子打了個平扯平外,其他的抗日武裝幾乎用慘敗二字來形容了。
鄭寒食本來有三千多人馬,鬼子一開始掃蕩,他的三千人馬立即去了一半。很多人把槍藏起來裝成老百姓,還美其名曰“插槍抗日”。令鄭寒食氣惱的是,他的隊伍所“插”的槍被袁氏兄弟起去不少。
掃蕩一結束,鄭寒食就派人找到袁氏兄弟同他們交涉,要求歸還他們的槍支。袁子文不客氣地對來人說:“告訴你們鄭旅長,槍是用來打鬼子的,不是埋在地下生鏽的。既然你們用不上,還要它幹什麼?”鄭寒食聽說後氣得暴跳如雷,但是毫無辦法。
李紅書的武裝和鄭寒食的差不多,本來他有八千人馬,但是鬼子開始掃蕩的時候,這八千人馬被分割在山海鐵路南北不能相通,鐵路南面的三千多人馬在掃蕩後不見了蹤影,他們或者自立山頭去了,或者被其他的武裝吃掉了。李紅書的嫡系部隊也有很多支隊採取了“插槍”的辦法躲過鬼子的掃蕩。在鬼子掃蕩的那幾日,李紅書被鬼子攆得到處跑,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如漏網之魚。
在這次反掃蕩中,真正和鬼子硬碰硬幹的只有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游擊隊和於昭湘的一縱隊。殺人一萬,自損八千,這一次一縱隊和鬼子算是打成了平手。一縱隊雖然損失巨大,但是鳳鳴鎮的老百姓卻損失不大,基本達到了徐明侯的預期目的。
善後工作艱苦而漫長,一縱隊首先要做的第一項工作就是把犧牲的戰士入土爲安。因爲時值夏天,屍體已經高度腐爛,老百姓膽小,看着一具具面貌猙獰的屍首而畏縮不前。於昭湘領着隊員們到處尋找遇難戰士的屍首,找到後,首先從他的上衣口袋裡拿出遺囑看個明白,然後幫着家屬們收殮。
刺鼻的屍臭味讓無數隊員蹲在地上嘔吐不已,但是沒有一個隊員退縮,因爲能活着躲過這次掃蕩本身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死都不怕,還怕難聞的氣味嗎?
有一百多個犧牲戰士的遺囑上寫着死後葬在南湖岸邊。一個十五歲的小隊員,剛剛從學校裡畢業就加入了一縱隊的,在這次戰鬥中不幸犧牲,他的遺囑上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來世還跟着於司令打鬼子。字體有角有楞,瀟灑俊逸。
第一個看到這個遺囑的李銘石當即淚下如雨,他認識這個小戰士,他曾經給他上過課,是班裡最優秀的一個孩子。
因爲頭腦聰明,這個孩子一向心氣很高,他曾經自稱是“八百年前進士”。就在半年前,孩子的父母想把他送到大城市裡繼續求學,但是這個孩子死活不去,他對自己的父母說道:“豺狼滿地,哪裡還有放書桌的地方!”毅然決然地參加了於昭湘的游擊隊。
當李銘石把這個隊員的遺囑哽咽着念出來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潸然淚下!這個孩子的父母看到孩子的遺體時立即昏死過去,當他們醒來時沒有讓隊員們把孩子的遺體送回遠在三十里外的家鄉安葬,而是葬在了南湖岸邊!
安葬烈士的的工作整整進行了三天才結束。在於昭湘領着人收殮並安葬犧牲戰士時,徐明侯正在印製“烈屬證”,對每一個犧牲隊員的家屬都發給一張。烈屬證上分條列出對烈屬的優惠待遇,如烈屬在集市上買東西時可以享受九折優惠,一縱隊裡的隊員有幫助烈屬的義務等等一共十條。這些優惠待遇最少在鳳鳴鎮管用,將來還可能在整個河陽城管用。
除了做好這項工作,徐明侯還得調解因鬼子掃蕩而造成的村民糾紛。
好多抗屬在回到家鄉後第一件要做的事是到於昭湘跟前告狀,說村長於昭順是漢奸,領着鬼子燒掉了他們的房子、起走了他們埋藏的東西。就在他們要去找於司令論道論道的時候,加官站出來攔住了他們,把這些人帶到了徐明侯的跟前。
徐明侯對這些人說,於昭順這樣做完全是按照於司令和他的囑咐,其目的就是減少村裡的損失。試想,如果鬼子兵燒了於司令的房子,起了於司令家裡的東西,恐怕所有被燒掉的房子和所有被起走的東西加起來也沒有他一家多。這些人家的損失是爲了一縱隊而損失的,所以由一縱隊承擔,房子不但要翻蓋,還要比原來的好;起走的東西如數償還。
這些人心滿意足地走了,心裡不但不記恨於昭順了,而且對他還滿懷感激。
於昭湘沒有時間處理這些事情,不只是他不擅長調解這些事情,更因爲他現在忙得焦頭爛額。在戰鬥中,他的右臂被子彈掃中,因爲沒有得到及時醫治,傷口已經發炎,他得天天去醫療室打針吃藥。妻子李雲霞在北大荒裡產下一名男嬰,就在孩子產下的那一瞬間,一發炮彈落在她的近處。
從那時起,她就驚嚇成病,不僅夜裡噩夢不斷,而且看着飯菜就想吐。吃不下飯,睡不着覺,她一天天瘦下去,*半點也下不來。好在村裡還有幾個正奶着孩子的年輕母親,她們一起幫着把李雲霞所生的男孩餵養起來。鳳鳴村的黃祁曾經說過:在月子裡落下的病根最難治——此言不虛。
李雲霞的父母在李雲霞回到鳳鳴鎮的第一天就來到了她的跟前,看到她瘦得皮包骨頭的樣子,夫婦兩個心如刀割!李雲霞整日在半睡半醒之間,而且大白天做噩夢,她睡着的時候經常發出瘮人的叫聲,只有於昭湘陪在她旁邊的時候,她的情緒才稍稍安穩一些。
不但黃祁對李雲霞的病情束手無策,就是醫療隊裡的人在給她診斷之後也連連搖頭。
身體弱了,邪魔外道就容易入侵。這幾天李雲霞就被黃鼠狼盯上了,只要於昭湘不在跟前,黃鼠狼就伏在她的身上說話。
一天,於昭湘處理完隊裡的事情往家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怪里怪氣的聲音在胡說八道。細聽之下,卻像是李雲霞的聲音,屋子裡許多人在安撫她,於昭湘的母親則不停地禱告着:“黃大仙啊,俺求求你,別再纏着俺兒媳婦了!”
於昭湘大怒,剛想進屋,忽然轉念一想,停下了步伐,他向四周看了看,迅速打定了主意。
於昭湘偷偷地打開場院的小角門,順手從地上抄起一個大呱嗒(木製工具,頭大把小,捶糧食之用)來到磨屋門口,側耳聽了聽裡面的動靜,突然一腳踢開單扇門!
一隻碩大的黃鼠狼從門口的上方一蹦而出!早有準備的於昭湘把手裡的大呱嗒照準黃鼠狼使勁扔過去,只聽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