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挺撥的一米八的男人,只怕只有一種,那種佝僂着身子還一米八的,極其猥瑣的小男人,當然是令人討厭,尤其令所有女人討厭的。
??不過遊智知道,那人不僅不猥瑣,而且還玉樹臨風。所以他抿嘴笑,眼睛瞟過紀文,又瞥瞥一旁的嚴祺鴻。然後移開了目光,直打量起天花板來。雪白雪白的天花板,在暈藍暈藍的燈光,發出寧靜的光線。
??嚴祺鴻也抿嘴嘻嘻一笑。
??他倆一看紀文嚴肅的表情,把即將出口的話噎了回去。
??紀文沒有理會遊智的言語,自顧暗想:一米八,姓何的,蘭眳能有幾個姓何而且一米八身高的?而且還三十歲左右?接着,又若無其事地跟他倆海闊天空地聊了起來。
??“說到你哥。遊智,我們已經兩年哰吧?你竟然沒有帶我見上你哥一面。”
??遊智一晃神之間,似乎倒也記起確然有這麼回事來。
??“小鴻,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三年哰,我也只見過他兩面。”遊智一臉悻悻然,話一擲出,又一臉歡躍。
??兩個女人錯愕地看着他,有些不相信的樣子。
??“不會吧?”嚴祺鴻滿臉疑惑地,死死地盯住他,似乎要從他的臉上看出個子醜寅卯來。
??遊智一臉坦然,不像是裝得出來的。而且他也不是一個善於裝飾自己的人。也正因爲這,她纔開始喜歡他的。
??“一點不假。你們想想,我哥像我父親一樣,你們想想,父親一樣的哥哥……啊啊啊……你們說呢?”
??遊智辯解又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起來。
??人大了,或多或少地有種要擺脫自己父親的影響的情結,這種情緒越深,擺脫影響的決心也就越強烈。更何況自己的兄長,養大自己的兄長。
??遊智繼續說,他可是我的哥,而且哥哥也老大不小哰,最要命的是還沒有成親,如果讓哥哥的女朋友看到家裡還有個蹭飯的兄弟,不要說哥哥的臉上可能掛不住。就是哥哥的臉上掛得住,自己的臉上也會無光彩極了。
??“要是我有個哥,我一定不時到他家。”嚴祺鴻淡淡地道,濙得滴出幾絲輕愁掛眉間。
??“你是你。我是男人。你曉得不?我是男人。”
??他又重複了他是男人,而且語氣越來越重,而且越來越激越。
??嚴祺鴻聽了,也不明白他爲何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紀文明白。這種表情自少從兩個男人身上見到過。一個是她的死鬼丈夫,他做了十年的辦公室科員的那一段難捱的時光中,就是如此,另一個就是黃權路,在他倆第一次親密接觸後,有一次提到現狀時,也是如此。
??現狀,可惡的現狀,總是在不經意間,擾亂一種可以稱之爲和諧的情景,突然打亂靜謐的心境。她暗自罵了一聲。往事傷神更傷情吶。她又暗自嘆了一聲,男人吶男人!
??不過,一想到黃權路,臉上又泛起了絲絲暗喜。是啊,要是沒有黃權路,自己這近一個月不知如何才能渡過。
??雖說黃權路早已失去了青年時代的幽默,那是一種睿智的幽默。任何幽默,一經歲月洗滌,也將打磨成世故的平淡。
??歲月的年輕可以把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兒,轉瞬間,打磨成一個滄桑的老頭子、老婦人。心態老了,再年輕也失去了他本身應有的活力。
??一個女人,在把一個童男變成真正的男人後,她一定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找到幾分厚重。厚重越多,幽默也就越來越少,無疑是人生的又一悲哀。
??黃權路正是如此,在民中的歲月中,已然不再是一個青年,雖然才三十六,年輕吶,可是這樣的年青又有何用?心態一老,幹事就中規中距,一成不變,很多思想都被深深地埋藏,被社會悲哀地同化了。
??在同化中複製,而且是不斷地複製出圓滑,咀嚼着詼諧的苦澀。好在他對自己還算真心實意。想到黃權路的真心實意,不由爲他的將來有些擔憂起來。
??現在正是關鍵時期,民中換屆的關鍵時期,他成天泡在醫院裡,社會上會不會傳出什麼不利於他的閒話?如果真是這樣,就所失者大了。
??突然。一個霹靂般的聲音,把她從胡思亂想中震醒過來,原來是吳遊智的聲音如山崩地裂般貫入大腦。他與嚴祺鴻正在就“宅男”一詞發生激烈的辯論。可是在她恍神之際,居然沒有聽到整個辯論的過程。
??不過,從他憤然的臉龐上,她講到了一個少男走向成熟,轉瞬間的那份茫然。不僅僅是茫然,更有幽怨,
??“我可不想做宅男。”
??吳智的語氣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幽怨,這種幽怨應該只有女人才配擁有,此時出現在他的眉頭口中,顯得或多或少有些不和諧。
??這種不和諧的氣氛似乎侵擾了兩個女人,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絲悽愴。
??不過一聽這話,有些覺得好笑。
??兩個女人一聽“宅男”,哈哈笑了起來:“虧你想得起這個詞。”
??黃權路聽了這些話,只覺得好沒興致。於是離開病室門邊。朝樓梯口走去。
??在樓梯口轉角處。剛轉身下樓時。一陣風動,驚神間,轉眸一眺。
??一個幾分熟悉的身影,從電梯間出來,轉向朝護士值班室走去。
??他在醫生的院內繞了一圈,又乘電梯回到502病室。
??室內一個熟悉的中年男中音正在一邊插科打諢,一邊聽着兩個青年爭持着,嘻鬧着,還在爲“宅男”一事分辯着。這話題持續了近半個小時,居然沒有結束的跡象。
??原來來人是曾團長。在紀文的辦公室,他們見過見面,自是熟人了。
??曾團長等他們嬉鬧結束,就談起了此番省城一行,收穫確實不少。不僅推出了本市的兩個青年演員到外面去闖一闖,而且更有意外的收穫。說到此處,他賣起關子。
??紀文似乎猜出了個大概,只是不停地抿嘴笑着,偶爾輕咳幾聲,口中直說:“都是手術鬧的,沒事沒事。還有就是高興的,啊啊,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