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會無好會㈠

十四年多來,自己彷彿陷入一種輕盈與迷糊的境地。

一天夜晚,死鬼手舞足蹈地,衝到寢室門前,欣喜若狂得象忽遇一個取之不絕的大金礦,幼兒般跳躍,青年樣舞蹈:“小雯小雯快起來,快點起來快起來。”

丈夫耳聞目染久了,從她那京劇的唱腔中硬生生逼迫出了一種別緻的語言。他的話語的節奏感爵士樂般鮮明,進行曲般順暢。衝進室內,一把把她從牀上拽起來,拖到那間神屋中,又是燒香又是拜神,宛若喜逢大仙降臨,喜不自勝。末了,大呼。

“悟兮悟矣,豁然而開朗,吾喜甚。當開懷暢飲。”

從來不之乎者也的死鬼居然之乎者也起來,她驚怪之餘,不由得也爲他終於走出魔障而暗自欣喜,心中暗叫:偉大領袖毛主席保佑保佑,死鬼終於撥雲見日哰,死鬼終得成正果哰。飢渴了很久很久的名言覺得,自己今晚何以解饞,唯有死鬼了。

“我終於推算完了《易經》,終於推算成功哰。”

死鬼是高興了,可她剛高興起來的那點勁兒在死鬼的後續話語中,變得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等《羅經透解》一悟,就萬事大吉哰。”

黃權路畢竟不能取代死鬼。死鬼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儘管黃權路各方面都勝過死鬼,但是有一方面,卻是黃權路怎麼也不能比擬的。死鬼是去了十多年了,但是死鬼那剛直的形象卻無人能及,尤其在公門之中,這份剛直更是讓人回味悠長。

“昨天你的表現不錯。斥責得撤遷辦朱主任沒有半句可說的話哰。”紀文終於伸出了大半個身子,“這一點真像……”

他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麼,他也知道,這話要是在昨晚說,是大傷情趣的。因爲此時,他突然感到脊骨有些颼颼發寒,彷彿正在躲避一場天災一般。天災易防,人禍卻避無可避,這是他十六年來最深切的體會。這體會一經提起,便什麼情趣都轉瞬消散了。

不過紀文從來不是一個不懂情趣的女人,這一點比樹芳強。他知道,一旦回家,樹芳又將咄咄逼人地咄咄逼人地喋喋不休起來。這一嘮叨,不知將拉長出一個什麼樣的戰線。

女人的戰線,如果是別人的女人倒也罷了,可是樹芳是自己深深感恩的妻子。說是妻子經法律認定的;說是蜜友,那是自己十三年多來的深切體悟。

這種體悟是別人所沒有的,但是他卻深知,就像糖尿病患者吃了十多年的二甲雙胍後胃部的灼痛感越來越強烈,自己卻疑似患上了絕症一樣。

正是這種灼痛感。

這種灼痛感可以讓一個男人云裡來,霧裡去,妄費猜忌。但是自己猜是猜了,忌是忌了,卻從來沒有懷疑過樹芳的真誠。

這種真誠,是那麼的刻骨銘心且記憶猶新。這,無疑是面前這個女人所無法給他的。

這種情愫比此時牀頭那端的紀文,更加讓他難以忘懷。

他又呵呵了兩聲,慢慢踱進會客室。直到沙發旁,端起杯子,走近淨水杯,接起水來。看着那水柱從出口處一瀉而下,杯中騰起水泡串串,濺起的水珠落到他右手背上。

他終於感到了一絲涼意,這涼意與窗外的寒風是一個道理,能讓沉睡過頭的人猛然清醒。

他輕輕笑了一下。接着,打開電視看了蘭眳市電視臺的新聞。新聞裡的頭版頭條更讓他恢復了應有的理智,這是一種早起後,經過強烈刺激後,頓悟的理智。它告訴他,這次應該是真的了,不然不會如此大張旗鼓地上頭條,讓舉蘭眳人如此耳目一新。

蘭眳的新聞在經歷了近一個月的沉寂後,終於點綴出了點新意。可惜這新意不是來自別的地方別的單位別的人別的事。

紀文聽到新聞的聲音,有些興奮同時又有些惱怒:“昨天才開通氣會,今天就上哰?”

“是啊。真快,比趕考還急吶。”黃權路的語音突然緩慢起來,彷彿一個剛學說話的嬰兒,企圖吐清每個字的發音。

“呵呵,再不急,屆一換,雞湯都沒得喝哰。”

聽罷她的話,他長長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近來居然老是嘆氣,也難怪她說,如今的黃權路,咋就只剩下嘆氣了。可是作爲一個百屁難有一響的小人物,除了嘆氣,還能做什麼呢?

人到最無奈時,嘆氣如同放屁一樣,可以緩解因空氣緊張而激發出的焦躁。

“又嘆氣哰?你還是少操點心吧,再說,這跟你有關吧?”

“如果不……自然無關,但是……卻絲絲相連,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吶。”說完,他又嘆了口氣。

“別嘆氣哰,好不好?嘆氣沒有用的,我們畢竟不能左右自己的前途。”

“能,一定能的,但是不是現在。”

她聽了他的話,又唉唉了兩聲:“有些地方,你還真像他。”

她又提起了他。這次他沒有感到不耐煩,相反,卻多了六分的沉靜。

“你是說他嗎?”他道,“別提他哰,好不好?提他好像我也跟着死哰似的。”

他的確嗅到了一陣腐爛的氣息。這種氣息慢慢悠悠地從他鼻腔中經過,經過督脈,爬過十二指腸,最後滑入胃中,攪得他腹部突發陣痛。

她聽了他的話,不再出聲。開始慢慢地穿起衣衫來。

穿好衣服,走進洗漱間,開始了那個漫長的洗漱過程。

他仍然看着電視,越看越是心亂如麻,只好關了電視,站起身來。

他走到窗邊,看着二十九樓下,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流以及人行道上匆忙的上班族,突然想起什麼事來:“快點,文姐,今天還要開行政會嘞。”

洗漱間內傳來了甕聲甕氣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曉得,曉得。要不你先過去佈置佈置。”

這聲音顯然是剛貼上面膜,扯緊面部神經時,發出的。嗡嗡地震顫着,竄入他的耳朵。

他知道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多久,所以打了個招呼,出門。

下樓,出了英帝大酒家。趕往民族中學。

行政會。例行會議。今天的會議與往常不同,有個特別的地方。其特別之處就在於,更多的人,自己的房子與撤遷事宜密切相關的在座的人,都想知道撤遷的結論。

紀文坐在那兒,一聲不吭地等着廳內那幾聲幾乎不可聞的談話聲、拉椅聲抑或是咳嗽聲平靜下來,直至針落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之後,才輕聲的咳上兩聲,清清喉嚨,猛地擡起頭,理一理經過處理後黑得發亮的披肩長髮,一雙本來無限神往的眸子倏地冷凌下來,然後再次掃視一下大廳時裡可能坐着部下的每一個角落,開始發言。

這咳嗽聲與凝望的目光,是紀文開始發言的前奏。僅有的聲音鎮靜而且靜寂下來。向龍椅的最深處望去。

在座的人,沒有一個知道結論。因爲他們沒有結論的發言權,甚至連價格的談論權也沒有。正因如此,他們都想從紀文口中聽到一絲半點信息。

“馬克思他老人家說過,只有在陡峭的山路上不斷前進的人,才能達到光輝的頂點。我真希望我們學校在不遠的將來能做到這一點。當然,這可能還得下一屆校長來努力囉。”

紀文原本不姓紀,名不叫文,但是得此名卻名正言順。八年前在蘭眳眳民族中學似乎聽人叫過“計校長”。之所以說是七年,而不是十年。這意思大家極容易明白。一旦開會,無論大會小會例會,一口正宗的名言警句、唐詩宋詞朗誦起來,令人蕩氣迴腸,勾起回味片片。

在冗長的發言稿中穿插着潘長江小品般的詩詞朗誦,趙本山小品化電影般名家格言,既象聽篇拆碎下來不成片段的隨筆,又象聽一曲經典的散文朗讀;聲音抑揚頓挫,委婉曲致,給人以無窮的想象空間。想象空間過大,留白過多,結果自然是她沒有想象的。然而她沉醉於斯,沉迷於彼,別人也不好說些什麼。

校園裡暗傳,紀校長是否是電影學院表演畢業的,因爲生不逢時,又或者過於低矮且微微發福的身子,妨礙了她在演藝界的正常發展,以至於只能屈居山區二十年。最終也許瞎貓逮着了死耗子,一頭竄到了蘭眳市首屈一指的民族中學,當了近七年的副校長。

說到底,這個名字的發起人,至今仍然是個迷。不過綜合大多數人的細加勘察,曖昧地總圍繞着一個人的名字展開。這人自然就是黃權路。

她到公安局改名字的當天,戶籍處主辦人員無不以怪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這個臉老心不老的怪物。警察之所以把她當成怪物,原因很簡單,從未聽說過一個近三十八歲的人,尤其是女人,居然兒戲般改起了大名,何況她當時是堂堂一校之副校長。

此事,自然在城中引起了做秀般的效應,一種幽靈般的作秀在一片轟吵之後歸於沉靜。而我們的計副校長,自然而然地,在改名之後的第四個月,一炒作而成了正校長,而她的有力競爭者,卻不知何故仍然當做副校長。

以後,派出所的人老遠見到她,時不時弄出些調調:“沒有想到,這改名也能把位置磨正哰。”

“據說他丈夫會算命,結果算掉了自己的命,如今卻在陰間卜上一卦,把她的位置磨正哰。”

這事自然不得不讓人產生遐想,據說另一位位楚副校長是因爲市裡選校長時,被告發大肆請同事吃喝搞串聯而落選。說起紀校長,人們自然聯想到一夜暴發的千萬元戶。

紀文似笑非笑,微微對廳中的每個角落環視一週,然後從挎包裡抽出工作筆記,一邊夾雜着紀文分派今天議題,一邊在本上划着,一邊注意聽着下面蚊子拍打翅膀似的討論聲。下面似乎討論歸討論,但是的確沒有一個公然站起來與她溝通的。她似乎感到,不知啷個些,尤其是近一年來,聽取意見是越來越難,比蜀道還難。

她提到現在先討論第一個議題。在坐的人,好不容易,從她浩若雲海的名言警句中搜索着她剛纔宣讀的所謂議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轉眼忿忿地看了她一眼,心裡都有說不出的怪味,象恐龍一樣撲到面前。例會就例會,還如此鄭重其事。

就這個大家不知所云的議題,大家展開了更加不知所云的討論,你來我往,開始了拉鋸戰。

從國慶節、十一月二十九日的民族節、春節、三八節、清明節、五一節到六一國際兒童節,再到學年獎金,再到……所有與會領導各人若幻若真,若有若無,若虛若實,半推半就地,最終就那些名言警句的提示達成一致。

在實質性問題方面,卻混沌一片。實質性的問題得實質性的人來談,才具有實質性的意義,而現在,在座的人,他們所關心的實質性的問題,顯然既非實質性的事,而且更非實質性的人再談。於是實質性的問題,似乎只剩下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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