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走着我一邊想象着,多年前的一天,一個叫欒麗傑的十八歲女孩,一個命運悲苦的殘疾礦工的女兒,一個人離開自己破碎的家庭來這個陌生城市找活幹的情景。是否,她也會在這樣一個清冷的夜晚,把自己孤單迷茫的身影留在這樣一條小街上,數着兜裡不多的幾張票子來考慮自己的晚飯怎麼吃……
也許,沒有她小小年紀就行走江湖的弟弟,沒有她自己剛烈決絕的性格,這個天生麗質的女孩會被人欺負,被人玩弄,最後的歸宿也會是沉淪到這些掛羊頭賣狗肉的髮廊洗頭店裡,成爲某些低等男人發泄*的廉價工具。
最後,雖然她還是向命運低頭了,但這是個有權勢的真心喜愛她的高等男人。給了她除了婚姻以外的一切。她付出的代價也還是自己的身子和青春。
那我呢,我是什麼!我和她欒麗傑的區別在哪裡?我不是也向命運低頭了嗎?一個人當你懂事的時候,你會知道命運的力量無處不在,比如你不能選擇父母,不能選擇生活環境,不能拒絕做很多違心的事情,甚至不能自由地選擇愛人……
如果你處在劣勢,那麼你覺醒的越早,你改變命運的機率就越大。
欒麗傑就是這樣,果斷地離開風月場,攀上顧鳳林這顆大樹。否則,她以後的境遇也很難說好。
而我不同,雖然我家裡窮,我還算受過良好的教育。可如果沒有我表舅,我這種性格如何在這個灰濛濛的社會立足?能不能娶到馬琪琪?我父親得病,鉅額醫療費從哪裡來?如果那時候一個款婆引誘我,我會不會去賣身救父?反正現在我就知道,在很多閒人津津樂道的街頭巷議裡,我的身份標籤肯定是顧老二情婦養的小白臉。
生活裡有些東西,我們永遠無法預料無法控制,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叫命運的東西。這些東西你無法躲避無處遁形。就像這個叫欒麗傑的女人一定要出現在我的生活裡一樣。
“哥,別看個沒完了,還是進來吧。心動不如行動,妹妹給你鬆鬆筋骨,叫你爽一爽。”一個帶着長長假睫毛的髮廊女孩在嬌聲嬌氣地招呼我。她手裡夾着煙,嘴裡吐着菸圈,彷彿那是墮落女孩的身份證和做生意的招牌。
我站在一個髮廊門口走神了。
我沒有理睬她,而是轉身往村街的方向走了。一邊走一邊想起兜裡的那張卡片。我不知道,那個髮廊女孩要做多少次皮肉生意才能掙夠那上面的金額……
快走到街口的時候,我接到了欒麗傑的電話。
“一楠,你在哪裡呢?我都到你家門口了,怎麼鎖着門?”
“我在村南的步行街上,才吃了晚飯出來溜溜。你別動了,我這就到了。”
“好,我今晚喝了點酒。”
“嗯,先掛了。幾分鐘就到。”
五分鐘後,在路燈昏黃的氤氳裡,我看到了那輛銀灰色的馬自達亮着鮮紅的尾燈停在趙英傑的老宅門口。
我先在車前晃了一下才上車,免得突然一拉門嚇她一跳。
我上車後,欒麗傑就把車裡的儀表燈關了,車裡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