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將府中,趙公明長歌而飲,楊戩一旁作陪,並未說太多。
他本意是來看看趙公明,先前諸多事,讓楊戩對趙公明有些敬佩,也有些遺憾。
趙公明卻也展露了過人的氣度,遭了這般大的劫難,今後都要受制於封神榜,爲天庭效命,此時卻依然能與楊戩談笑風生,似乎毫無介懷。
這般心性,當真令人嗟嘆。
“楊戩,你今後必將是天庭中的頂樑之柱,來,我敬你一杯,以後對我多多照拂啊!”
“你如何知我會入天庭?”
趙公明道:“你執掌封神榜,乃是封神首功,如何不入天庭?”
楊戩嘴角一撇,“執掌封神榜之人,本就不入封神榜之中。我是天庭元帥,如今只是奉師祖之命而爲,如此罷了。”
“你莫要說什麼對天庭權位不感興趣的糟心話!”
“那裡是個名利場,我卻只想安居一地,守着家中人。”楊戩聲音中帶着些許疲倦,連日來諸多大戰,當真讓他也有些倦怠。
趙公明在旁笑了一陣,並未出言諷刺。
“差些忘了,你還是玉帝的外甥,莫非是因爲這般,纔不想去天庭當值?”
“或許吧,”楊戩不置可否的回了句。
趙公明納悶的問了句:“那你在大劫中如此勞心勞力、以身犯險,圖個什麼?”
“你說呢?”楊戩沒好氣的反問了一句,將酒杯放下,起身,欣賞着涼亭外繚繞的仙雲。
雲起泛波瀾,雲落翠山生。
趙公明坐在那仔細思索,而後面露恍然。
“氣運加身,天道庇護……你所圖的,應當無外乎這兩樣,助你修行無阻!”
“嗯,時不我待,”楊戩道,“洪荒太大,若我遇到那些遠古大能不由分說要打殺我,我修道年長還是年短,對方根本不會去管。雖有師門庇護,師父也一直護着我,但只有自己有實力了,才能在洪荒中睡個安穩覺。”
“睡個安穩覺……嘿,你所說雖淺露,卻也有幾分道理。”
趙公明搖頭輕笑,在那一陣自飲自酌。
片刻後,趙公明問:“封神之事,你如何看的?”
“截教將破,闡教有損,西方教趁機而興,”楊戩看了眼趙公明,“你在神將府中可去盤問下長耳定光仙,想必能知道些什麼。”
趙公明頓時眉頭緊皺,“你的意思是……”
“自行體會便可,畢竟這裡面還有其他兩位聖人,”楊戩淡然道,“你如今已身陷封神榜,截教之事便不必多管了。你也可將截教之中平日裡並未有惡行的仙人擬一份名單于我,三霄的混元金斗現在我手中。若我能不殺,便不會去毀他們道基。”
趙公明精神一震,目光灼灼的看着楊戩。
他身隕之後百般思索,已將某些事看的通透;歸根結底,截教高手接連折損,便是虧在了一份跟腳、氣運上。
而元始天尊與太清老子同時出手破了他三個義妹的九曲黃河陣,此事也給趙公明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兩位聖人聯手,自家師尊除卻約束弟子,不讓弟子來南洲送死,當真也做不得什麼。
更何況,通天教主在三清之中最小,理應聽從兩位兄長的安排……
“我本還對師尊有些埋怨,此時卻也明白師尊的難處了,”趙公明輕嘆了聲,“也好,料想稍後還會有諸多門人入劫,我將我所知一些品性忠厚之仙寫下,你自行定奪便是。”
趙公明話語一頓,而後又起身對楊戩做了個道揖,“還請看在道門一家的份上,手下……留情。”
楊戩點點頭,拱手還禮,坐在一旁聽趙公明細細言說截教仙人中能叫得上名號的仙人,倒是由此知道了不少截教仙人的跟腳。
黃河陣過了之後,讓楊戩不得不提前準備的,便是萬仙陣。
萬仙陣可算是封神劫難中真正的‘高潮’,聖人出手博弈,誅仙四劍驚起,道門的大能幾乎盡數露面,打了個天昏地暗。
截教贏面着實不大。
萬仙陣時,闡教弟子也死傷頗多,算是道門元氣大傷的一役。
似乎,憑楊戩的實力,在萬仙陣中也翻不起滔天巨浪,但楊戩卻可從現在便開始籌謀,不斷用混元金斗削弱截教實力,避免兩教拼殺,元氣大損。
每有一個福源深厚、氣運悠長的仙人入封神榜,道門的氣運便會折損一分,而天庭的氣運則會強盛一分。
就仿若籌碼,從一個盤子,放到了另一個盤子中。
在神將府待到半夜,楊戩方纔悄然而出,避開了正發狂的瓊霄。
畢竟和瓊霄有幾分交情,楊戩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面對;臨走時囑咐柏鑑,讓他多照料趙公明兄妹,柏鑑自然恭聲答應了下來。
出得封神臺,此時已是半夜,楊戩徑直飛往周軍大營,傳聲喊起了軍中將領,主帳議事。
“拂曉偷襲商營,”楊戩話語中帶着少許果斷決絕,“直接用道術帶十萬兵馬去商軍後方,趁夜襲殺,這些商軍能俘虜的便俘虜,不能俘虜的就殺了,莫要留太多活口。”
衆將感覺到楊戩話語中的冷鋒,多多少少都有些頭皮發麻。
黃飛虎忙道:“若如此殺敵,我軍怕也會有損。”
“不會,稍後先斬敵將,再以強軍衝營,四面八方都安置人馬,對方必然大亂,潰不成軍。以商之殘軍摧商軍之精銳,自可功成。不必擔心正面薄弱,把商軍圍起來,一役全滅。哪吒、黃天化、金吒、木吒、雷震子聽令!”
楊戩一聲低喝,五位師弟立刻拱手低頭。
“末將在!”
“你們各率三萬兵馬,絞殺敵軍!記住,若遇強敵可用道法,莫用道法、法寶直接滅殺凡人兵卒!”
“末將尊令!”
“武成王統率中軍,我親自帶兵馬去截商軍退路!”楊戩面無表情,目光中泛起少許冷意,“今日一戰,不但要勝,還要讓商軍無守關之兵!”
黃飛虎有些欲言又止,但楊戩的話語頗爲強硬,讓他也無法反駁。
先前幾次大戰,都是把商軍打退就算了;但這次,楊戩要讓這批商軍兵馬爲聞仲陪葬,放出的信號異常強烈。
周軍,或許不日便會東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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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各處開始有人影跑動,但都無聲無息。
梅山六友都被楊戩喊了過來,帶着數百仙兵,稍後專用仙術填平兩大軍營之間的阻礙。
周軍之中的變化,正常而言,自然瞞不過商軍統帥聞仲的神眼。
但等周軍開始緩緩包圍商軍大營,衆多仙兵挪移十萬大軍到周軍大營之後,聞仲都毫無察覺……
聞仲他……睡了。
確實睡了,一直惶惶不可終日的聞太師,在周軍擺出一副明日死戰的架勢之後,竟有些鬆懈心神,在帳中睡下。
楊戩的神識一直在盯着聞仲,發現這老太師像是老了許多歲,白髮蒼蒼、面容憔悴,睡夢中還不時皺眉輕嘆……
拂曉時分,楊戩站在一處山頭,下方易守難攻又是東進必經之路的的峽谷,有十萬大軍布好了口袋陣,只等商軍殘兵前來。
東天泛白,天地間突然響起第一聲殺喊。
滾滾殺伐之氣直衝雲霄,百萬凡人血氣衝抵,震動霄漢。
商軍最鬆懈之時,周軍突然劫營!
十多位猛將從四面八方帶着兵馬殺入商軍大營,商軍發現他們昨日辛苦挖掘的溝壑似乎根本沒有發揮半點作用,那些安排在附近十里內的崗哨也早已化作了冰冷冷的屍體。
聞仲聽得殺喊聲,猛地翻身驚起,神識掃過周圍,頓時面色大變。
“太師!周軍襲營!”
聞仲大喊:“備戰!莫慌!”
“太師!敵軍來勢洶洶,左右後營都已破了!”
“報——中軍被破!”
“報——辛環將軍失手,被敵將哪吒與雷震子聯手……殺了……”
“辛環!當真痛煞我也!”聞仲面色頓時慘白,站在那渾身顫抖了一陣,而後猛地頓足,“命各軍突圍!”
此時能活下來半數兵馬,五關之兵便不會太過空虛……
“太師快乘麒麟走吧,我等爲太師掩後!”
“不可,我爲軍中主將!”聞仲直接衣冠不整的跨上墨麒麟,“拿我旗幟來!諸軍隨我朝東突進!”
“喏!”
商軍之中也有幾部精銳兵馬,聞仲令下,各處兵馬聞風而動,追着聞仲的旗幟朝着東側突圍。
東側爲金吒木吒率軍突襲,看聞仲前來,只是交戰幾回合,強留跟隨聞仲的小半兵馬,便放聞仲與十多萬商軍精銳東去。
“這聞仲,”金吒冷笑道,“當真被大師兄算計到死都不知自己爲何會死。”
木吒不以爲然的笑了笑,“能做到聞仲這般,已是不易了,起碼換做我去做商朝太師,恐怕現在朝歌城都被大師兄攻破了。”
金吒目光帶着少許深邃,並未答話。
“稍後,也該寫信讓父親率軍來援了。”
“大哥你做主便可。”
“稍後我去問問哪吒吧,”金吒看着火燒連天的商軍大營,一拉繮繩,調轉馬頭,“走,你我率軍再去立些功勳!”
他們這兩部兵馬折返殺入商軍之中,加速着商軍潰敗。
聞仲逃出百里,扭頭回望,見西面天空火紅一片,忍不住潸然淚下,只留一聲長嘆。
他率軍所去之地,剛好,便是楊戩駐軍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