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尖兩刃槍刺穿金靈聖母仙軀的那一瞬,楊戩有過微弱的掙扎,但他依然只能用玄罡滅殺了金靈聖母的元神。
這是兩教大戰,容不得惺惺相惜,更何況金靈聖母要殺楊戩的時候,也根本不曾有過半分猶豫。
躺倒在地,楊戩並非脫力,只是元神先前被六魂幡所傷,此時還沒能回過勁來,剛纔與金靈聖母大戰的十幾回合,也只是憑着一口心氣在撐着。
而當玄罡滅掉金靈聖母元神時,楊戩心中那股勁一泄,頓時倒地無法動彈。
這樣也剛好,能看到空中截教仙人不斷隕落的畫面……
敖心珂從旁飛來,護住楊戩的身形,連忙爲楊戩療傷恢復元神之損。
“唉……”
一聲輕嘆,金靈聖母的身體似乎顫動了下。
楊戩面色沒什麼變化,敖心珂反而如臨大敵一般,十多道闡教仙人的身形撲到楊戩身周,警惕的看着金靈聖母那美豔若凋零花朵的屍身。
“無事,”楊戩低聲道,“那只是她還沒散去的元神之力。”
金靈聖母之強也可見一斑,若機緣許可,她就算真靈被滅,元神之力也很大可能造化出新的生靈。
可此地是不能有這般機緣了。
那輕嘆聲隨風流轉,楊戩心中也有所感應,封神榜上多了一個名諱。
金靈聖母。
而像是天道在有意提醒一般,金靈聖母這四個字之後,還出現了她的封位——鬥姆元君。
楊戩躺在那久久無語,看闡教衆仙飛往東面,去破壞萬仙陣第三重的陣法,許久未發一言。
等闡教衆仙回返,道道身影落在楊戩身周,一個個都想恭賀楊戩立下大功、斬殺了金靈聖母,但看着金靈聖母的屍身,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黃龍道人唏噓不已:“修道一生,也終究不過半捧黃土。”
“這般大能都戰死在此地,你我稍後或許也會如她這般吧。”
玉鼎真人與玄都大法師落在楊戩身旁,玄都卻一直在盯着金靈聖母在看,低聲道:“當年初見她時,她不過一刁蠻的少女,整天逼着我喊她師姐來的。”
言語過半,戛然而止,讓人徒增幾分唏噓悲涼。
“傷的重嗎?”玉鼎真人溫聲問着。
楊戩總算爬了起來,對玉鼎勉強笑了笑,搖搖頭,看着腳邊的屍身。
“師父,葬了她吧……總歸是一方大能,別這般侮了她的仙軀。”
玉鼎對一旁輕輕一點,金靈聖母的屍首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一旁有仙人問:“金靈聖母可入了封神榜?”
“嗯,”楊戩輕輕點頭。
又有仙人問道:“那截教有些被擒拿仙人當如何處置?”
楊戩打起一些精神,他一直拿在身上的混元金斗,總算要有排上用場的地方了。
“在何處?”
“這邊……”
敖心珂攙扶着楊戩,隨闡教衆仙走向一處不大的陣法。
陣法有十六位仙人維持,其中則有數十位萎靡的仙人,各個都被施法、又捆上了捆仙繩,當真如同任人宰割的魚肉一般。
這其中,楊戩一眼就看到了三個面相奇異的仙人,獅頭的虯首仙,象鼻子的靈牙仙,有一頭金髮的金光仙,這也是三位截教戰陣的主陣之人,盡皆被玉鼎真人所擒。
文殊廣法天尊道:“這般都是些昆毛鱗羽修行而成,根基淺薄,道行斑駁,不如用秘法改起心智,將他們化作坐騎。”
楊戩豁然轉身,雙眼瞪着文殊廣法天尊,雙目之中的目光逼人,但話語卻並不算太強勢。
楊戩低聲道:“他們都是道門仙人,如此做,讓天下修士如何評說?”
在遠處盤腿打坐的燃燈卻道:“道門門人也應是跟腳正、福源深,這些歪門邪路,收做坐騎還可爲咱們增幾分鬥法的實力。”
楊戩面色漸冷,“副教主可曾想過,咱們將這些追隨師叔祖的道門仙人當做坐騎,師叔祖會如何作想?”
“我並未有半分向着截教的意思,此時師祖與師叔祖起的爭執,便是由咱們這些門人弟子而起。師叔祖不惜以誅仙劍陣阻攔,對他的兩位兄長出手,爲的便是護着他教化的這些弟子。”
“聖人終歸是聖人,聖人不死不滅!我等若這般折辱師叔祖的隨侍仙人,當真是在玩火。”
這番言語並沒有太多慷慨陳詞,卻說的都是明明白白的道理。
衆仙皆以爲然,而文殊廣發天尊只能微笑着點頭,似乎接受了師侄的‘批評’。
黃龍道人倒是一直站在楊戩這邊,也知道楊戩的想法,在旁嘆道:
“他們之中,或許只有幾人封神榜上有名,若都斬殺了,未免顯得咱們闡教太過弒殺,仁義不存。”
赤精子緩緩點頭,“這封神,已死傷太多了些。”
衆仙盡默然,楊戩將混元金斗拿出,低聲輕言幾句,混元金斗閃起道道光亮,這些光芒如繩索一般,纏繞向了前方的這些截教仙人們。
一衆截教仙人皺眉看着楊戩,有性情急躁者出聲怒罵:“何必惺惺作態!殺了我等,我等也好與衆道友同歸!”
“對!楊戩你爲何不殺貧道!你憑何來斷貧道生死之事!”
“想死的自己自殺,”楊戩冷聲回了句,如同一盆冷水澆在了這些仙人頭上。
當下,還真有兩人受不得激,就要做自行身死之事,可惜他們元神受制,想死都無法,只能被吸入混元金斗之中走了一遭。
楊戩削了這些仙人的修爲,卻並未毀他們根基,只需數百、數千年修行就能恢復今日的實力,不耽誤他們悟道修道。
但等這些截教仙人被倒出了混元金斗,近半都無法維持人形,現出本體。
果真,截教衆仙大多都和妖族有頗多淵源,有幾個仙人的氣息已經和妖族頗爲相近……
其實萬靈脩行之路,大抵便是殊途同歸,這倒也無法深究。
楊戩問:“大師伯,我是否可做次主?”
“自然,”廣成子含笑點頭,“有關封神之事,你皆可做主。”
“將他們囚於崑崙山中吧,待封神事了,該封入天庭的封入天庭,封神榜上沒得姓名的,便讓他們各自歸去修行吧。”
楊戩言罷,有些虛弱的咳嗽兩聲,闡教衆仙盡皆稱善。
收起混元金斗,楊戩告退要去養傷,闡教衆仙派了各自弟子去收起先前鬥法所遺漏的截教法寶。
楊戩被敖心珂扶着飛回周營之中歇息,這邊剛坐下,門外便闖入了一道身影,直接跪在了楊戩面前。
雷公嘴,風雷翅,不是雷震子又是何人?
楊戩的虛弱並非裝出來的,但此時也只能忍着渾身痛楚,向前扶起雷震子。
“你這是做什麼!”
“爲將者,陷主帥於險境絕境,理當受罰!”雷震子擡頭,滿是內疚的看着楊戩,“我獻策時思慮不周,幾乎陷師兄你入了絕境,當真是我逞強該死,還請大師兄責罰!”
哪吒、黃天化和韋護在帳外走來,一個個看着楊戩,都有點欲言又止。
“今日能破萬仙陣第三重的大陣,你當是首功纔對,”楊戩用力拍了下雷震子的肩膀,“若你非要覺得自己有過,那就功過相抵。”
“大師兄!”
“若你非要覺得對我不起,那就親自下廚去做一桌飯菜,晚上咱們幾個喝酒慶功!”
雷震子還想多說幾句,可楊戩朗聲笑着,讓他只能重重的點頭。
“我、我這就去準備,”雷震子正色的說了句,幾位師弟中就他年紀小,此時把楊戩的玩笑話當成了大事,轉身匆匆而去。
哪吒撓撓頭:“晚上吃什麼?雷焦熊掌?閃電雞翅?”
帳外傳來一聲輕笑,卻是龍吉公主款款而來。
蕭蘭其實也來了,但她躲在帳外,似乎心事重重還有點生悶氣,並未走進來。
黃天化臉一紅,不自覺就躲到了哪吒和韋護身後,不斷用手指戳一旁木吒的胸口,惹的木吒渾身豎起了雞皮疙瘩。
“弟,你傷的重嗎?”
“還行,不算什麼大問題,”楊戩坐回座位,輸了口氣,玄體之前卻是遭創嚴重,此時卻在迅速修復。
其實他敢應下今日之事,也是有底氣的。
涅槃在身,大不了就是身死重生,還能直接狀態回滿,大戰一波!
不過涅槃也是要真靈爲引,無法應對六魂幡。
“都坐下敘話吧,心珂,勞煩你去弄些酒水茶點,雷震子那邊就不用指望了。”
衆人盡皆笑着入座,龍吉也自告奮勇隨敖心珂去爲他們張羅飯菜,帳外的蕭蘭也就跟着兩位大姐混,小跑着追了上去。
楊戩心情稍微舒緩了些。
“從未想過,金靈聖母身死,我竟沒什麼開心。”
或許,是因廣成子那一下偷襲的緣故吧。
楊戩心中輕嘆了聲,雖然這麼說有點矯情,但他確實感覺贏得不是很坦蕩。
雖然,讓他單獨和金靈聖母大戰,幾天幾夜也能將金靈聖母斬落……
不提也罷,不想便是。
……
另一方,萬仙陣最中心,不少仙人跪在高臺之下慟哭。
“師尊,金靈師姐慘死於楊戩之手,咱們該如何爲她報仇!”
“咱們何必困守大陣,去和他們拼一場分個生死便是!”
“師尊!師尊啊!”
“好了,”高臺之上的年輕人緩緩睜眼,眼眸之中仿若有無盡星空,仿若有茫茫混沌。
他揮了下衣袖,衆弟子被挪移去了外層陣中。
“還有二十餘日,勝負自見分曉,衆弟子守好大陣,不可隨意出陣尋仇。”
衆弟子相對無言,卻也知當前截教處境艱難,未敢言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