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古鎮,經歷了戰火的洗禮,越發顯得滄桑悠久,盡顯時代與光陰的痕跡。
可是鎮子依舊是鎮子,不會因爲戰火的變遷而消失沒落,它只會變的越來越厚實,就像一壺幾十年方纔開封的老酒,越久越香,越久越醇後濃香,這鎮子亦然。
既然是鎮子,自然少不了粗茶淡飯、烈酒滿杯了。大變之後的人們必定會找一個開闊的地方高談闊論一番,或者最起碼回憶一下往昔,往昔雖是不可回首,但作爲茶餘飯後,一點談資也算好的。
“王耳朵,快給大家說說當日的情況,據說當日的戰況非常激烈,可惜我們提前離開了,不然也可以親眼看看這羣妖魔被打的落花流水的模樣了。”這不一個頗爲簡陋的酒館內,正簡略的擺着幾張桌子,門口處三個人正坐着,其中一人說道。
另一人也急忙說道:“我還聽說當時有一個正派弟子入魔,去相助那些妖魔打傷了寒玉宮的青雲道長,是不是有這回事,我說王耳朵,你這是什麼表情,快說嘛。”這人見王耳朵一臉苦澀的表情,疑惑不已。
這個被稱作王耳朵人的耳朵也並沒有什麼特別奇異之處,只是曾經在這個鎮上卻是一個真正的長耳朵。只要那家有事,喜事、喪事,他必定是第一個知道,甚至還有人取笑他,說孕婦要生男生女都能被他對了,只是如今再看這長耳朵似乎早已失去了往昔的風光了。
“兩位哥哥,其實這件事不提也罷,只要鄉里鄉親的都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就夠了,還提那些做什麼,”王耳朵拿起桌上的烈酒灌了一口,頓時面紅耳赤,急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桌上不知何時的鹹菜。
這兩人卻絲毫不放過他,見他如此模樣更加引起了興趣,死纏爛打的要知道個大概。
王耳朵抵不住兩人的糾纏,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又吃了幾口鹹菜,然後剛吃下鹹菜又立刻喝了一口酒,也不知是酒辣,還是菜鹹。只聽他慢慢的說道:“當日聽說有修道之人過來抵抗這些妖魔,所以大夥也沒有跑遠,當時只想到如果這些修道之人還抵擋不住這些惡魔的話,那麼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又能怎樣。”
王耳朵緩緩到來,雖然言語並不華麗,但這裡的村民早已聽慣了也並不覺得無趣,尤其是現在說的當日的那場曠世大戰,更是專心致志,生怕漏過一個字。
“當時那寒玉宮弟子張行健忽然從天而降,手中拿的卻是一把黑漆漆的法寶,我也看的不怎麼清楚。別說張行健那件法寶的威力卻是不小,只見他用力揮出,已經是一道電芒,而這道電芒卻是向着崑崙派的青雲道長而去。”王耳朵似乎正向着當時的危險狀況,臉色也變的有些害怕了起來。
另兩人已急的問道:“怎麼樣,青雲道長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當然不可能傷到青雲道長了,這張行健雖然是一身道行也算不錯,可是怎能和青雲道長相比呢。”王耳朵此時正說起勁了,故意掉兩人的胃口。
果然這兩人又急忙問然後呢,王耳朵想了想,道:“青雲道長不是正與禪宗的道心大師和寒玉宮的仙姑們啓動大陣麼,此等玄機關頭,青雲道長也只能捨棄大陣了,只見他一個懶驢打滾就躲開了張行健這必殺的一招。”
“啊,青雲道長也會用懶驢打滾這一招,這不是你慣用招數麼?”兩人均驚訝不已,這青雲道長何等身份豈能施展出這等下三濫招數。
王耳朵老臉一紅,碎了一聲道:“爲什麼青雲道長就不用這一招懶驢打滾了,你們難道不知像青雲道長這等道行深厚之人就算是站在那兒不動也能殺了人,更別說懶驢打滾了。”
“那這麼說青雲道長的一招懶驢打滾把張行健殺了?”問話這人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想什麼呢,張行健可是魔頭,哪能這麼容易被殺了。”王耳朵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之色。
“我說你磨磨蹭蹭的,倒是快說啊,想急死人,然後青雲道長和張行健到底怎麼樣?”
王耳朵一臉無奈的道:“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後來就沒有看見他們了,只是後來才見到青雲道長又出現了,卻再也沒有張行健的身影。”
“難道張行健被青雲道長殺了,不會吧,聽說張行健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魔頭,這麼容易就被青雲道長殺了?”這人的思想反覆無常,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
另一人又道:“不是說這個法陣需要五個道行高深的來支持,既然青雲道長離開了,那麼當時這個法陣怎麼樣了呢?”
王耳朵剛剛拿起酒杯的手微微的顫抖了一下,似乎聽到一個永遠也不忍回憶的畫面,這個畫面充滿了血腥殺戮,猶如那人間地獄。只見這王耳朵忽然嘆了口氣,竟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然後才道:“法陣破了。”
“破了?”另兩人同時震驚的道。
王耳朵微微的點了點頭,道:“破了,妖獸就像洪水一般衝破了修道者的防線,勢若猛虎的向着後面的我們撲面而來。”
“啊!”這一聲竟然是酒館裡面所有人的驚呼聲。
王耳朵臉色悲哀,舉起酒杯向着空中舉了一舉,然後站起身輕輕的灑到了地上,然後頹然的坐了回去。
正在這時,忽然一道醉醺醺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進了酒館內,跌跌撞撞的就要撞到王耳朵幾人的這張桌子,其他幾人急忙起身躲開,倒是王耳朵立刻起來扶着。剛剛扶着就聞道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竟比那洪水猛獸還要來的猛烈。
只見這人全身上下髒污不堪,也分不清原來的顏色了,而且頭上長髮蓋在臉上,泥污不已,任何人都見之遠離。
王耳朵竟然還忍着那作嘔的氣息,說道:“兄臺醒醒。”
這人似乎還神志不滅,聽到王耳朵的呼喊,微微擡起一張頗顯剛毅削瘦的面龐望向王耳朵,嘴角輕輕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
王耳朵只見這人嘴脣微動卻聽不到任何聲音,急忙將頭向前伸了伸道:“你大聲點說,什麼事。”
這人的嘴脣又是微微一動,聲息雖然微弱,但這次王耳朵還是挺清楚了,因爲這個人說着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甚至是隻有一個很簡單的字:酒。
王耳朵豁然大驚道:“你都喝成這樣了還要喝酒,你不要命了?”
這時一直在旁邊的兩人上前道:“王耳朵不要多事了,這種醉漢還是不要招惹的好,走吧,走吧。”
王耳朵微微遲疑了一會兒,正要隨着兩人離去的時候,卻見這人竟然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的道:“酒,給我酒。”聲音嘶啞,聲聲悲慼。
王耳朵微微猶豫,還是拿起剛纔桌上的半壺酒放到這人的手中,道:“給你酒,趕快回家吧,”說完就隨着另外兩人向着外面而去。
這醉漢接住酒壺猛的就往嘴裡灌去,只聽咕咕之聲響個不停,其餘桌上的人均是一臉驚詫。醉漢正喝的正濃,忽然酒館的酒保走過來向着醉漢推了一把,道:“快,快,該去哪兒去哪兒,不要死在這兒,影響我生意。”
卻不料這一推卻將這醉漢一下子推的倒了下去,頓時撞到旁邊的桌子上,頓時稀里嘩啦的一片。酒保頓時大怒,擡起腳就向着醉漢踢去,嘴裡還罵道:“你這酒鬼,打碎了我這桌椅,我踢死你,踢死你。”
再看醉漢卻任着酒保一腳一腳的踢着,只是手中卻還是緊緊抱着那早已所剩無幾的酒壺,只見他頭上的泥土紛紛脫落,慢慢的可以看出曾近似乎一張倔強的面龐,更似那曾近風雲一時、叱吒風雲的男子。
“他……他……張行健!”終於有人還是認出了。
這酒鬼竟是張行健,這曾近叱吒風雲,血海淘淘、揮劍怒斬蒼穹的男子竟然會淪落到此時的地步,是天意還是?
酒館中所有都豁然大驚失色,紛紛起立警惕的望着張行健,似乎眼前這個正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魔頭,棄明投暗,與天下正道爲敵十惡不赦的惡魔。
感覺到沒有人再踢他了,張行健掙扎着、艱難的、無聲的從地上站起,然後舉起手中的酒壺再次向着嘴裡倒去,可是到了半天竟然一滴也沒有,搖晃了半天還是一無所有。於是張行健睜開一雙茫然的眼睛向着酒保望去,然後遞過酒壺道:“還有麼,酒?”
酒保眼中露出驚懼之色,害怕的向着周圍的人望去,卻見其他人均是一臉漠然,只是警惕的望着張行健。
張行健等了半天竟然沒有人搭理,頓時大怒,嘶聲吼道:“你這麼大的酒館竟然沒有酒,你還開這酒館做什麼,不如拆了它。”話音剛落張行健竟如發瘋一般,瘋狂打碎桌子上面的杯盤,然後推翻桌子椅子。
酒館內的人頓時驚嚇的向着外面跑去,只餘下酒保癡呆的看着眼前瘋狂的一幕。
張行健忽然頓住,低着頭喃喃道:“沒有酒,沒有酒,還有什麼意義,還有什麼意義啊!”最後這句卻是嘶聲的高吼了出來,可是話音剛落,張行健卻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背後顯現出了一個如在夢中、傾國傾城的女子。
夢雪桐輕輕的嘆了口氣,輕聲道:“這又是何苦呢?”
這又是何苦呢?
所又能主宰,所又願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