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出手,只是緊握住刀柄,渾身便如吸血的水蛭般漲大起來,刀芒更盛。
四下皆暗,只因軒轅一刀在手,刀奪天光,日月無華,只有一道流彩自軒轅那膨脹的身體之中涌出,遊過刀身,才使得刀身透出紅色,發出熾熱的氣焰之時,他已撞向了那隻遮掩了天空的拳頭。
這是軒轅自己也未曾想象到的一刀,更脫出了他往日對刀的想象之外,他只感到在對方那讓人窒息的壓力之下,體內似乎有某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在復活,在奔涌,在騷動,然後他背上的刀便因此而飛了出來。
這是從來都未曾有過的事,他感到自己的刀似乎在剎那間擁有了生命,擁有了靈魂,而且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脫鞘而出。
這種感覺舒暢之極,就像是一個劇烈運動之後的人在接受全身按摩,而這種感覺,軒轅在面對刑月那一拳之時也曾有過。只是,這一刻比那一次要強烈多了,而且他的承受能力比那一次更強。是以,不再有那一次略微痛苦的感覺,反而有種難以敘說的舒暢。
軒轅的刀,讓所有人都心驚,但心驚並不能阻礙這一刀的攻擊力。
“轟……”軒轅猶如觸了電般地倒撞而回,猶如怒潮般的氣勁在刀鋒上爆開,他幾乎無法把持自己手中的刀,等他反應過來時,身子已經撞塌了一堵青磚所築的厚牆,再一次退回了大屋之中。
最吃驚的卻是童旦,他竟也無法控制地跌退八步之多,在拳背之上竟出現了幾顆細微的血珠,這是他從未曾發生過的事情,他感受到了來自刀鋒上那充滿爆炸性的衝力力,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撕裂。
如果說這股力量是來自軒轅的身上,那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童旦來不及細想,便聽到一陣掌聲自院外傳來。
“好,好精彩的一擊,簡直是妙到毫巔!世上居然有如此好的刀式,還有如此好的拳法,真叫我尤揚大開眼界了!”尤揚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院牆之上,與之並排的還有一位神色冷峻的年輕人,神態倨傲,一雙閃爍着幽光的眸子
在童旦身上掃了一眼,又落在迅速自那破牆洞中行出的軒轅身上,神色間卻變得緩和與欣慰。
“小王子!”童旦和那幾名護衛一見那年輕人,忙恭敬地呼了一聲。
來者正是尤揚和柳洪,只是衆人沒有想到他們竟然不走正門,而選擇翻牆而入。
軒轅心頭微鬆,冷冷地向身邊小心戒備的四名高手瞪了一眼,漠然道:“演練結束,你們好好地保護聖女吧!”
假聖女這時也自屋中款款地行了出來,風情無限地望了柳洪一眼,很溫和地叫了聲:“洪弟,怎地親自過來呢?”
“我是過來給姐姐請安,當然也是想來請軒轅公子過去指點我幾招武功,因此,我自然得親自來了。”柳洪說話間自院牆上飄落,並不再看假聖女,反而徑直行到軒轅的身前,在童旦和假聖女大感尷尬之時,笑着道:“軒轅公子果然名不虛傳,世間竟有如此好的刀招,真是難得,你可一定不能藏私哦。”
軒轅望了童旦一眼,悠然一笑道:“童長老,我們今天只好到此爲止了,下一次我們再好好地切磋切磋!”
童旦居然臉也不紅一下,很自然地笑了笑道:“歡迎歡迎。”
軒轅也不得不佩服童旦的臉皮厚和鎮定,在這種情況下,居然能夠不動聲色。
當然,那假聖女的表情也是若無其事,可見這個女人也是個極不簡單的人物。不過,至少暫時軒轅不用去面對這幾個陰狠的敵人,不由暗贊尤揚來得及時,同時伸手在這初次見面的柳洪肩頭輕拍了一下。他對這個年齡與自己相差無、英俊飄逸的年輕人倒是多了許多好感,至少,在這一刻,這個年輕人表現得很好。
“好吧,我們可以走了。”尤揚目光輕蔑地掃過那兩個嘔着血水自地上爬起來的光頭一眼,淡淡地道。
“不送了!”假聖女淡漠地道,她卻發現童旦的拳頭再一次握緊。
軒轅傲然一笑,與柳洪並肩向院子的大門之外行去,連眼角也沒有瞟一眼童旦。
“我等會兒再讓工匠來爲聖女將這破洞修補好。”尤揚淡然說了聲,扭頭也跟在軒轅之後行了出去。
院子之外有許多聞聲趕來的君子國劍手,或許是因軒轅和童旦剛纔那一擊的爆炸力道太強,是以驚動了許多人。不過,此刻全被柳洪和尤揚給喝止了。在片刻之間,這裡又由熱鬧化爲寂靜,僅留下童旦和假聖女諸人在愣着發呆,也沒有人能夠感受到他們心中的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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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有了下落。”尤揚突然道。
軒轅一喜,道:“這幺快,在哪裡?”
“我們一發現渠瘦和花蟆人,就已經派人封住了那裡的所有路口。”尤揚道。
“太好了!”軒轅也感到有些意外,尤揚辦事的效率的確很高,這讓軒轅不能不感激,由此可見,尤揚並不是在自己讓他去幫忙之時才行動,而是在很早的時候就已開始查探跂燕的行蹤。這是一個有心人,是以,軒續對尤揚的印象稍有改觀。
“那妖女沒敢拿你怎樣吧?”柳洪突然問道。
軒轅一愕,他聽出了柳洪語氣之中的殺機和冷漠,顯然尤揚已經將一切都跟柳洪說了。而柳洪在那院子之中竟然表現得如此冷靜,由此可見柳洪的心思也是個極爲深沉之人。對眼下的這個年輕人,軒轅真的收起了輕視之心,道:“她想對付我,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這裡乃是君子宮。”
“你要小心童旦這個人,這老頭的武功一直都深藏不露,功力之高絕便是聖王都不敢輕忽。”尤揚提醒道。
“但我知道,剛纔那一拳,他盡了全力!”柳洪肯定地道。
“不錯,他應該是盡了全力,我能夠不死只是靠一些僥倖所至。”軒轅由衷地道。
“可是你卻與他硬拼了一招!”尤揚似對軒轅極有信心。
軒轅不由得微微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每一次出刀都能夠激發出體內的潛力。那是一件很難說清的事,而他在這近年之中,也只是偶爾能夠激發出自己體內潛在的力量,那必須是在一種密閉強大的壓力或是強霸的氣勢下,方能夠完全激發出體內潛在的能量,抑或是局部的能量。但今日這一招,軒轅根本就沒有佔到半絲便宜,甚至被震得氣血翻涌,難以把持,而童旦只是以空拳對刀鋒,這之間的差距顯而易見。那日軒轅與刑月交手,還可將刑月震得吐血而去,相比之下,童旦比刑月不知道厲害多少,可是這童旦究竟是什麼人呢?
“不錯,軒轅公子的那一刀的確是驚天地,泣鬼神,沒想到天下間居然能有人將刀法練到這種境界!”柳洪由衷地道。
“只是仍然比童老兒遜色一籌,別忘了,他並沒有動用任何兵刃!”軒轅嘆了一口氣,提醒道。
尤揚此刻才似乎想起了這樣一個大問題,憑軒轅剛纔那幾乎無堅不摧的一刀,竟然被童旦以肉拳擋了下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而這個問題也的確很難說。
那麼,童旦如果出兵刃呢,那他的兵刃又是什麼?
“也許,他根本就不會動用其它的兵刃也說不定了。”柳洪猜測道。
軒轅苦笑道:“但願如王子所猜,那樣我們又多了幾分勝算!”
尤揚和柳洪也爲之啞然,事實上,誰都知道,猜測永遠都只是猜測,不可能是最後的結果。
“不知尤長老是如何發現我朋友下落的?”軒轅轉換話題問道。“你忘了樂極七代的極樂神弓嗎?”尤揚反問道。
“啊,那張奇弓現在哪裡?”軒轅也陡地想起那張可怕的弓來,如果那張弓再回到樂極七代的手中,只怕他再戰樂極七代之時便有難了。不過,如果自己得到這張神弓之助的話,也會省去許多的力氣,是以他纔會有此一問。
尤揚苦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張弓現在落於誰的手中,不過,我知道自己和樂極七代一樣,被一個神秘的對手給耍了。”
“我記起來了,極樂神弓應該是在那廢墟之下。”軒轅記得昨日自己自那屋子之下爬出來之時,並沒有帶出那張弓。
“我早就知道,但是卻被人捷足先登了。”尤揚苦笑道。
“被人捷足先登了?”軒轅惑然問道,他記得昨日尤揚帶他和鬥鵬離開之時,還留下了一批人在廢墟中,難道這羣人不是在廢墟中發崛神弓?只是,他並沒有把這個疑惑說出來而已。
“說起來也慚愧,當時,我的確是派人去翻開廢墟,可是卻根本找不到神弓的影子。”尤揚無可奈何地道,他知道軒轅有些懷疑他所說的話。
“哦。”軒轅依然不信。
“因爲早有人自地底下取走了神弓,當我們發現廢墟之下並無神弓之時,卻發現了一個地洞。因此,我猜想定是有人借地洞取走了神弓。”尤揚道。
“借地洞取走了神弓?”軒轅沒有理由不相信尤揚的話,尤揚話語和表情都絕不可懷疑之處,但他卻在猜測這究竟是什麼人所爲,誰又能夠將地洞挖得這麼準呢?除非是吸血鬼再生,可是這可能嗎?軒轅不由得也有些迷茫。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地道,像是一隻巨大的爬行蟲自地底下爬過。地道不僅不明顯,更顯得有些淤塞,真的很難想象有什麼人從中爬來爬去。”尤揚搖頭道。
軒轅不由得更驚,連他也有些懷疑是吸血鬼所爲,但青丘人卻說吸血鬼被自己殺死,難道真的是這樣?那這個拿走極樂神弓之人又會是誰呢?
“會不會是花蟆兇人乾的?”軒轅問道。
“我想應該不會,花蟆人中除了吸血鬼有這個本領外,其餘的人應當沒有這個能耐,而且,就算吸血鬼也不可能做到讓我們毫無所覺,因爲這之中的時間很短。”尤揚肯定地道。
“哦,可是,我發現幾乎所有花蟆人都能夠做到借土而遁,這又是怎麼回事?”
軒轅不由得惑然問道。“這羣人只不過是能夠借土而伏而已,並不是真的能借土而遁。”尤揚解釋道。
“我看不出這之中的區別。”軒轅道。
“區別自然是有的,吸血鬼可以自地面之下迅速遠遁,而其他人卻沒有這個能耐。”柳洪道。
“哦,可是,這個世上有誰還會身具這種異能呢?”軒轅惑然不解。
“是以,我們都被這個人給耍了。”尤揚無可奈何地苦笑道。
“不過,渠瘦人也因此而暴露了行蹤,我們是跟蹤那幾個尋找神弓之人才發現他們的所在。”柳洪道。
“哦。”軒轅這才恍然,不過,他也並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去細想這之中的許多問題。畢竟,此刻君子國中南來北往的高人大多,他已經沒有閒暇去深思極樂神弓的事了,目前最爲重要的仍是跂燕的下落。
雖然,有些時候這個小女人也很有用處,可惜此刻這個小女人卻成了極大的累贅,當然,軒轅決不會這麼想。否則,他也便不叫軒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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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君子國中人口最爲密集的地方。選擇這樣一個據點,讓軒轅有些惑然和不解,但他自不會懷疑尤揚。
至少,在他仍有極大利用價值之時,尤揚不會害他。
今日的天氣似乎特別熱,這有些異常,當然天氣並不影響人的心情,更不會影響一件事情的本質。
老宅,依然是不清靜,這裡也是各商販叫賣的好場所,就因爲這裡人口密集,便像是一個集市。這裡比之共工集似乎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這裡的交易很簡單,也很直接,總有那麼一羣人來來往往,各得所需而去。
軒轅自是不敢輕視這羣交易者,甚至很警惕這羣人,事實上,在君子國之中,除了跂燕他不用提防外,其他的任何人都很有可能置他於死地,包括這裡的交易者。
誰也不能保證,這羣人之中沒有渠瘦殺手,沒有花蟆殺手,沒有九黎殺手,因此,不由得軒轅不提防、不小心。
尤揚和柳洪似乎早就想好了這些因素,因爲他們也不能夠肯定這許多交易的人中沒有渠瘦人或是九黎人。所以,他們一開始便準備了幾頂深沿寬邊的帽子,將其面容的一大半給掩在帽子之中。
老宅周圍的道路並不是很寬闊,特別是被交易者添塞之後,這一刻更是如此,因爲此刻正有兩個人橫在道路之間爭吵。
“我一定要退貨,這張虎皮都破了五個洞,卻還要我那塊美玉交換。你現在把玉還給我,我不交易了。”
“嘿,誰叫你當時沒有看清楚?當時我就叫你選好,現在又跑回來退貨,沒這回事,誰知這幾個洞是不是你弄破的?”
“你放屁,這幾個破洞邊的虎毛都有些微焦,明顯是被火燒破的,誰都可以看得出不是新痕。”
“你敢罵人?”
“罵人又怎樣?”
“簡直是找死,竟敢罵我!”兩人竟推扭起來。
“怎麼,你打人了,你敢打人……”此刻一旁交易的人羣之中立刻站出了十多人,顯然那個以美玉交換虎皮之人的同伴。此刻同伴有事,他們自然全都來幫忙。
“你們想以多欺少,兄弟,你別怕……”立刻又有一幫人衝了出來,這些人有的手中拿着木棍、扁擔,也有的拿着鐵器。
片刻之間便結成了對立的兩夥人,更是將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
軒轅不由得向尤揚望了一眼,柳洪也感到意外。
不過,這種場面並不是很意外,以前也曾發生過,只是很少有這麼兩夥人鬧起來。
“他孃的,這羣人竟然敢在君子國中鬧事!”尤揚氣憤地低罵道。
“我去叫護衛來……”
“不要,我們不能驚動敵人!”尤揚阻止柳洪道。
“就讓我去分開他們好了。”軒轅眉頭一揚,沉聲道。
“你去分開他們?”尤揚反問了一句。
“那樣我們還不是會暴露身分?我看我們還是繞道過去吧。”柳洪道。
軒轅正要回答,那兩羣纏鬥的人全都遊動起來,向他們立身之處移動。
“看來是不制止他們不行了。”尤揚也爲之大惱。
軒轅有些想笑,場面越鬧越亂,這羣人打架很快便殃及其他做交易的人,使得衆人紛紛收拾東西迴避,有的來不及收拾,物品被踩,被砸得一塌糊塗,於是這人一怒之下,也加入了打架的行列了。
軒轅三人還來不及抽身而退,這羣毆鬥的人流便已如漫漲的潮水般捲了過來。
軒轅和尤揚三人當然有能力躲開,但是他們卻不想太過暴露自己的武功,是以,他們並不作出什麼快速的反應。
“打死你這賊種……竟踩了我的東西!”
“呀,他孃的……打老子腰……他孃的,不要打老子臉……”
這條不寬的街道頓時亂作一團,棍棒夾擊,一片混亂,叫嚷聲、打罵聲、痛呼聲、棍棒交擊聲、貨物翻倒聲、夾亂的腳步聲……雜在一起組成了一陣讓人汗毛直豎的喧囂。
“砰……”一根沒頭沒腦的大棍橫向飛往軒轅,這羣人全都打紅了眼,竟然根本不顧被打的目標是誰。
木棍在軒轅的手腕上震成了三截,那人一愕之際,軒轅已在他的肚皮上捅了一腳。
“呀……”那漢子來不及反應,碩大的身軀倒跌而出,竟一連撞倒了三名大漢,更撞斷了一根扁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