跂螞想到了夜空,淡漠、空洞、幽藍的天幕,只有兩顆寒星點綴其上的夜空,似乎將人引入了一個極爲深邃莫測的異度空間,便像是做了一場夢。
跂螞醒來,神秘人已經不見,像他來的時候一樣,毫無蹤影,眼前只有驚慌的族人,與坍塌的廢墟及飛揚的塵土。
跂燕見跂螞沒事,心中暗自鬆了口氣,但看到那坍塌的厚牆,又禁不住心中升起了一絲寒意。
“他走了,怎會走了呢?”跂螞的思維竟有些混亂,喃喃自語道,隨即環望了四周的族人一眼,根本就找不到那神秘人的身影。
“他是誰?誰走了?”跂燕奇問道,旋又擔心地問道:“爺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們沒有看到那剛纔出手擊退蒙面人的人嗎?”跂螞惑然地向周圍趕來的衆人問道。
那羣獵手顯然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剛纔他們的火把被一股強風吹滅,更爲蒙面殺手暴風驟雨般的一腳所震撼,根本就沒有發現那神秘的人物。
“不是你擊退殺手的嗎?”跂燕有些惑然不解地問道。
跂螞不由得苦笑着搖了搖頭,道:“你爺爺便是再練十年也不是那殺手的對手,怎麼會是我擊退他的呢?”
衆獵手不由得全都愕然,更感到一陣莫名的心寒。
“都是我們的疏忽,竟然讓賊人進來了還沒有發現!”跂華有些自責地道。
“不關你們的事,就算你們防守得再嚴密也擋不住這蒙面殺手的行動,大家只要不要分散就行了。”
跂螞感到有些頹喪,一個殺手便將跂踵族鬧得雞犬不寧,要是整個九黎族大舉來犯,那還得了?可是他心中又在疑惑:“那神秘的相救者又是什麼人呢?怎會如此巧地出手相救?而相救者似認識蒙面殺手,但那殺手又是什麼人呢?”想到這裡,跂螞禁不住感到頭大。
跂燕感到跂螞的答話有些古怪,但卻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當她聞聲趕來之時,剛好是那殺手抽身退走之際,而跂螞的臥房已經損毀得一塌糊塗,根本就找不出什麼蛛絲馬跡,惟一值得慶幸的卻是跂螞仍活着,只不過是手受了些傷而已。
跂螞還活着,這當然讓跤踵族人爲之慶幸,因爲在最初的火光之中,並不只一人看清了那有若驚濤駭浪般的塵霧,他們自然沒有當事人看得清楚,也便不知道這是因爲殺手那驚世駭俗的一腳造成的。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些,只怕更會驚得鬥志盡失。
跂螞驚魂甫定,立刻有人爲他自廢墟之中尋回了巨斧和短劍,只是他竟望着手中的巨斧發呆發怔,他在巨斧之上再也找不到一點安全感。
“爺爺,你怎麼了?”跂燕見跂螞這個樣子,不由有些急切地問道。 wWW✿тt kán✿¢ O
“沒事,爺爺只是有些累了,先扶我去休息一會兒吧。”跂螞心神有些恍惚地道。
“阿華,這裡沒事了,讓所有弟兄把守好各關口,有任何異動,及時聯繫,無論敵友,凡覺可疑,則格殺勿論!”跂燕語氣之中充滿了殺意,肅然道。
跂華一怔,但對於跂燕的命令他從來都不會有半點違抗,迅速領着一羣人返回進入寨子的各道路口。
※※※
敖廣臉色鐵青地步入裝飾極爲考究的木製房屋,他已經知道這次任務的失敗。
木屋之中,蒙面人卓立於廳中,對於敖廣的進入似乎絲毫未覺,這正是剛纔刺殺跂螞的蒙面人。
“怎麼會這樣?”敖廣對蒙面人任務的失敗表示極度的不滿,不由得出言有責備之意。
“因爲我遇到了更厲害的高手!”那蒙面人直言不諱地道。
“更厲害的高手是誰?”敖廣對蒙面人的這種答法更惱,冷漠地道。
“這個人相信總管並不陌生!他就是軒轅!”蒙面人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軒轅?!”敖廣的臉色更爲難看,他怎麼也想不到,在這裡竟會再一次碰到軒轅。
“怎會又是他?他怎會在跂踵族呢?”敖廣自語道。
“其實,總管應該感謝軒轅纔對。”蒙面人“嘿嘿”一笑道。
敖廣的勝上也顯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是的,他應該感謝軒轅纔對,如果不是軒轅那麼一鬧,他又如何能排擠神谷大總管帝恨而代之呢?如果不是因爲軒轅那一役使得神谷損失過半高手,且又讓聖女鳳妮安然返回了有熊族,少昊絕不會在大怒之下撤掉神谷大總管帝恨的權力,而敖廣因風浪的關係竟乘機當上了大總管,圓了他多年的夢想,這不能不說軒轅幫了他很大的忙。
那一役,九黎族的確損失慘重,奴隸走失不算,前後竟失去了六百多戰士,之中還包括一些高手,可算是九黎族有史以來敗得最慘的一次。而這些只是因爲一羣在他們眼裡比狗還賤的奴隸。一羣烏合之衆殺敗他們五六百精英戰士,任誰都不服氣,而且最後還讓聖女鳳妮安然返回有熊族。對於心高氣傲的少昊來說,的確是無法接受的事實。因此,所有受到此事牽連的人全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處罰,包括帝十在內。不過,對於敖廣來說這反而是件喜事。
敖廣並想再多一些節外生枝的事,雖然這次主攻之事全是交由帝十主持,但他也有配合帝十的義務。
這是他派出的殺手第一次失手,但會不會還有第二次,或更多的次數呢?畢竟,軒轅絕對不是一個易與的角色,便連帝十也無法佔得絲毫便宜,他實在想不出神谷中有哪位殺手能夠勝過軒轅,除非……想到這裡,敖廣不由得苦笑了笑,他豈會不明白,神谷中的四大供奉怎會爲一個小娃親自出手?只怕他這個總管也沒有能耐請得動四人中的任何一個。若是谷主或是少昊大神親自開口,那倒不是問題。但軒轅算什麼東西?怎麼可能驚動得了谷主或少昊大神呢?
“這麼說來,那失蹤的七名二級勇士也是被軒轅所殺囉?”敖廣問道。
“很有可能!”蒙面人也不敢肯定地道。
“你跟軒轅交過幾次手?”敖廣神情一肅,冷問道。
“一次,便是今晚!”蒙面人淡淡地道。
“但是你曾經見過他出手,難道不是嗎?”敖廣又反問道。
“當然!”蒙面人並未否認。
“你對他的武功有什麼看法?”敖廣在屋子裡緩緩地踱了幾步,負着雙手思索地問道。
“我只能說他每次與敵人交手之後,武功都在進步,今晚所見過的他與往日似乎根本不在同一個檔次,只怕在我們的隊伍之中,還沒有人能夠勝他!”
蒙面人毫不避諱地道。
“他真有這麼厲害?”敖廣悠然反問道。
蒙面人並不爲之所動,只是淡淡地道:“是不是如此,總管親自去見識一下就會知道。”
“你是說我不敢與他交手?”敖廣一聽這話,不由得怒着反問道。
“我沒有這個意思,總管何須懼怕任何敵人?何況,總管又何須自己親自出手?”蒙面人竟不俱敖廣那洶洶的氣勢。
敖廣狠狠地瞪了蒙面人一跟,有時候,他恨不得殺死這羣根本不把他這個總管放在眼裡的殺手。但是,他卻知道這羣殺手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而且又是谷主和狐姬供奉的寵物,他也不敢對這羣殺手無故亂來,何況這羣殺手的武功都極爲驚人,也絕對不好對付,而立在他眼前的蒙面人,正是幾大最優秀的殺手之一——獵殺五號!
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怪,但谷主卻極喜歡這個名字,覺得這樣的名字很別具一格,也很有韻律。是以,在他精心挑選出來三十六大殺手後,便廢去他們原來的名字,然後以數字爲他們編好序號。自獵殺一號至獵殺三十六號,這也成了神谷中的一道風景。
三十六殺手可說全是狐姬供奉的面首,沒有男人會抗拒得了狐姬的魅力,但卻沒有男人希望被狐姬看中。這三十六大殺手可以說是一種幸運,也是不幸。
幸運的是他們能成爲狐姬的入幕之賓,不幸的是,他們全成了狐姬石榴裙下的奴隸。因爲,凡嘗過狐姬滋味的男人,永遠都不想背叛狐姬,即使爲狐姬去死,他們也心甘情願,這是無數的事實所證明出來幾乎等於真理的結論。
沒有人明白這之間存在着什麼樣的原因,或許這個世上只有狐姬一個人才知道,但任何人都休想自她的口中得出什麼結論,就是少昊大神也不例外。這是一個連九黎王風絕也畏若蛇蠍的女人。是以,狐姬能成爲四大供奉之首,這一點無人會爭議。試問,天下問,誰能擋得住狐姬一笑?
敖廣身爲神谷的總管,他只見過狐姬三次,每一次見到狐姬後,他都會食量大減五日,一個月不能成眠,即使懷中摟着嬌妻美妾,也覺得如同抱着一截朽木,讓他感到與這些女人交合毫無樂趣。這一個月中,他不能練功,因爲一坐下來,滿腦子便會出現狐姬的一顰一笑,那勾魂攝魄的眼神,他知道,如果強行練功的話,一定會走火入魔。狐姬的美,充滿着張狂面邪異的魔力,絕不是人所應該有的。那是一種凝聚了世間所有可以讓人心醉的誘惑而成了精靈,是以,敖廣渴望見到狐姬,卻又害怕見到狐姬,他絕不想淪爲一個女人的奴隸。可他知道,只要狐姬向他多拋一個媚眼,他便會無所抗拒地臣服,所以,他不敢有半點得罪狐姬,連想都不敢想。
※※※
“其實,跂螞那老不死的殺不殺都無所謂,只憑他還弄不出什麼大的亂子,殺他便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帝十悠然地道。
“那長老的意思又是什麼呢?”敖廣自獵殺五號的房間裡走出,並未休息,而是直接來到了帝十的營中。
帝十這些日子很少休息,似乎是時間太過緊迫,使得他不得不花太多的精力去考慮事情的細節。
“大神只是讓我們將有熊族以南的千里之地完全掌握,包括各小部族的人口和領地,而這一切又是爲了什麼呢?”帝十向敖廣反問道。
敖廣一怔,半晌才恍然道:“難道大神是想趕在七夕前阻止龍歌和聖女鳳妮會合?”“不錯,龍歌與聖女一旦會合,便可組成一分完整的河洛圖書,而找到開啓神門的鑰匙,如果神門一開,龍歌和聖女就能號令衆種族高手,那時,我們所有的優勢將化爲烏有,後果不堪設想……”
“爲何我們不集中全力攻破有熊族?若由少昊大神親自出手,結合我東夷千族之力,豈會攻不下有熊這沒落的大族?”
敖廣有些不解地打斷帝十的話道。
“你說的倒容易,有熊族雖不足爲懼,但它散落在各地的支系多得像蒲公英的種子,而這些支系之中又有多少高手豈是你所能想象到的?當初魔帝之役使得衆神分散,更受到天、地、神、魔四大帝的咒語所限,神力盡封,但武功卻依然存在。
他們的後人自然也會存在着不少高手,雖然少昊大神在九陽玄冰中潛伏了二十年,躲過咒語一劫,但神力也因抵抗九陽玄冰的奇寒而損失了不少,因此,少昊成了世上僅有的一位保存神力的大神,涿鹿乃是咒語所凝之處,在咒語未解開之前,任何擁有神的力量之人神力都會大幅度減退,這便是有熊族得以倖存的原因。“
帝十也有些遺憾地道。敖廣知道,帝十不僅僅是九黎族的紅人,亦是少昊極爲寵信之人,更是少昊大神童子的後人,其所知所講之事都不會錯。其實,他當初也聽說過,“天地神魔”四大帝之爭,那次使得神族大變,有熊族也大變,便連北部鬼方亦散化成十族。可謂是自盤古氏聚結衆生後最大的一次變故,但具體關於咒語的傳說卻不是他所能知道的,而帝十卻是少昊的親信,對這段典故所知甚詳。
敖廣當然不是外人,如果是外人的話,絕對難以掌握實權,是以,帝十並不戒意將這些密聞講給敖廣聽,因爲他是絕對忠實少昊大神的人。
“如果我們只是要在有熊族之外截住龍歌的話,根本就沒有必要如此大費周張地瓦解這些不堪一擊的小部落,只要找準龍歌的行蹤就行……”
“難道總管忘了聖女鳳妮的教訓嗎?如果聖女鳳妮沒有失手的話,我們根本就不必大費周張,一個龍歌何足爲懼?現在最不能發生的事情便是龍歌與鳳妮在涿鹿會合。我們不想再有任何失誤,任何失誤都可能導致一敗塗地的慘局。因此,我們必須封鎖千里,而且還要降服各部落,龍歌若想返回部落,那便會無所遁跡,在這千里之地中,有足夠的時間讓我們去安排一切。何況,降服各部落最大的好處是能壯大自己的實力,能夠有足夠的人力去完成一項項工程,我們也就有了取之不盡的財富和女人。現在我們的目標,不僅僅是這千里之地的所有小部落,而是天下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都應該屬於我們偉大的東夷族,屬於我們九黎人的!”帝十說到後來,顯得無比激昂。
敖廣也禁不住鬥志高漲起來。
“現在,你應該知道,對於這小小的跂踵族,我們實沒有必要去一刀一槍的對付,我們完全可以不需要這羣人,如果他們真的頑固不化,也沒必要讓我們尊貴的九黎戰士去犧牲,我看過這裡的地形,只要將一些藥粉自他們飲食的溪水上游投下,不出兩天,他們便會毫無抵抗之力,到時就是有軒轅這個禍害存在,也無濟於事……”
敖廣眼睛一亮,他怎會還不明白帝十的意思?頓時眉頭大舒道:“我立刻派人去!”
帝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
“如果爺爺有什麼不測,跂踵族的命運就交給你了!”跂螞感到一陣從沒有過的疲憊襲上心頭,禁不住極爲沉重地道。
“爺爺,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怎會有什麼不測呢?我已經命令十名獵手在你的房外守護,敵人再也不可能來突襲了。”跂燕安慰道。
跂螞露出一絲苦笑,道:“與九黎兇人爲敵,無疑是以卵擊石,也許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錯誤,你是沒有見過那殺手的武功,爺爺竟不是他兩招之敵…
跂燕臉色變得沉重至極,疑惑地問道:“不會有這麼嚴重吧?”
“這是事實,如果不是那個神秘人物出手相救,爺爺即使有十條老命也已經丟了。”跂螞覺得自己沒有再隱瞞的必要,因爲天已快亮了。天亮了,他便要面對那一羣如狼似虎的九黎戰士,隱瞞事實的真相實是一種罪過。
跂燕不語,她並沒有看過那個什麼神秘人,但她已經不只一次地聽說過那神秘人的存在。她不明白,神秘人爲何要相救跂螞呢?而且又如此神秘不與人相見呢?神秘人究竟是誰?
“那神秘人是爺爺所見到的人中,力量最強的人,爺爺臥室的那堵磚木所築造的牆便是他的拳頭擊塌,在生死一線之際,他將我自坍塌的牆內拉出來,而解開了我的一劍之危……”
“爺爺說那堵牆是被拳頭擊塌的?”跂燕不可避免地吃?一驚,問道。
“爺爺懷疑他就是教強兒武功的人。”跂螞突然有所悟地斷言道。
“強兒的師父!”跂燕一驚,又問道:“爺爺怎麼能夠斷定呢?”
“第一,他也是用刀的,而且他的刀法之精妙實達神乎其技;第二,他也很年輕,我敢斷言他只是在二十左右。這樣一個神秘人物與強兒師父的出現同樣神秘,而且有着許多的共同點,所以我纔會有這般懷疑。”跂螞淡然分析道。
跂燕立刻想起跬強在飛瀑谷所說的話,不禁臉上升起一片紅潤,心中卻在暗自揣測,這神秘人物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我相信他一定還會再出現的,既然他出手救了爺爺,就說明他也在關心着我們族中所發生的一切,因此,他絕不會對我們的事袖手旁觀!”跂燕也斷言道。
跂螞苦笑道:“但以他一人之力,怎能抵抗得了九黎族數百勇士呢?而且,九黎族中高手如雲,這一點,爺爺是很清楚的,除非能夠找到那批龍族戰士,或許只有龍族戰士方能夠一挫九黎兇人的氣焰!”
跂燕也感到一陣莫名的沮喪,跂踵族世代以狩獵爲生,若說對付野獸,設陷阱機關,可以說是極有獨到之處,但是此刻所面對的敵人卻不是野獸,而是一羣極擅於搏殺的九黎戰士,而在九黎族仍流傳着神族所創的武功。可是跂踵族人在武技與搏殺之水上與九黎戰士要差上一截,這是絕對不可否認的事實。不過,此時跂燕的心中涌出了一個連她自己也感到意外的念頭,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又極爲具體,因此,她決定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