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菜不少呵,藍子的心情好多做了幾樣菜,擺滿了小圓桌。
蓮藕燉排骨、肉絲炒茭白、煎燜草魚、海蠣煎蛋、蒜蔥青菜,吃飯看心情,這燒飯也得看心情。這主婦們在廚房裡忙碌,若心情不好,將鹽巴多放點、或者炒菜火候過了些,就多了些苦澀。
桑春夫婦還沒到,桑木蘭就給丁文開了“小竈”,盛了一碗排骨湯給他解解饞,當是給他那句話的獎勵,看着他喝得滋滋有味,喝完後意猶未盡,掩着嘴暗笑:貪吃的小豬。要拴住男人的心,先要管好他的胃,似乎......自己做得還不賴!
看那桑木蘭眼神,丁文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呀。三個人在一塊的時候,好像大家的吃相都不雅,毫無顧忌地像一羣爭食的小豬。
“小文,飯煮好了麼?”桑春人還進來,便遠遠喊來。
桑木蘭莫名地笑了,這外甥象舅,果然同一個得性。
“哈哈,你一個人在吃獨食啊。”桑春看到丁文手裡還捧着碗,打趣地說,然後湊到桌前看了看菜式,囔着不錯,惹得他媳婦朝他不住扔白眼。
桑木蘭到門口望了下,縮了回來就喊開飯。
“去叫你爸媽一起吧!”
“怎麼?回了自己老家還得用紅貼去請呀,問問他要不要擡着八人大轎去。”桑春朗聲說,對桑三兒壓根就沒好印象。
與他所說的相反,桑三兒夫婦不請自來,看到了桑春,好似老鼠見到了貓,桑三兒此時的懦弱與下午那固執,恍若二人。丁文和桑木蘭會意地相視一眼,感到好笑,暗道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這頓晚餐成了桑春批評教育桑三兒的談話會,而桑木蘭的母親是個沒主見的女人,看到丈夫的怯樣,更不敢出聲。吃到一半時,桑三兒說吃飽,推碗離桌要走了。桑木蘭喊住了他,“爸,省城那省立醫院聯繫好了,明天一起去檢查一下,啊!”
桑三兒聽了走得更急,果真是怕了桑春。
“他哪兒是病?二字不識也學人家摸進去炒股,不僅把自己的老本虧了一大半,還向你三姐夫借了五萬。”
“所以,你們幾個合計起來將我賣啦!”桑木蘭蹭地站起來。
“有這種事!”桑春筷子一拍桌面,嚇得桑木蘭母親抖一下,“知不知道,我大姐已經把木蘭當準兒媳了,還敢使用前幾個女兒身上的那種的伎倆?嗯......”
“人家十萬禮金呢?”桑木蘭急問。
“一半還你三姐夫,一半又...被投進股市了,好像又跌。”她母親的頭快抵到桌沿,怯怯地說。
“好你個桑三兒,沒了錢就將主意打到女兒身上啦。我看明天就讓人家以詐騙告上法庭,這十萬金額,夠得上判個十年八年的。”
桑木蘭急得要跳,這十萬對她來說不是個小數目,更何況她的原來工資就不高,根本沒有積蓄。
“藍子先別急!”丁文拉着她的手,嘴巴努一下她母親,讓桑木蘭坐下稍安勿躁,“木蘭這邊看看能拿出多少錢,剩下估計要向她幾個姐姐先借了,那些股票先捂着,興許哪天還能漲上來。”
“一分都別出,讓他坐牢去!”桑春離了座,氣沖沖地出了廚房,找那桑三兒算數去。
木蘭的母親已經被唬得害怕極了,撲撲撲地落起淚,逆來順受的她正是彷徨無措。
又得少了五疊,僅剩下一千多塊啦。丁文拉出了桑木蘭,到了宿舍將錢塞給了桑木蘭,“實在沒辦法的話,我再想辦法。”
五萬?!桑木蘭拿着錢,不敢相信手中實實在在的東西。
“老公.......”
“傻妞,我得趕緊把你‘贖’回來哦。”
丁文輕按着桑木蘭的柔肩,玩世不恭地笑起。可他的大嘴瞬間被桑木蘭的小嘴給堵住了。一觸即分,足使這位宅男心慌慌地跳,看着桑木蘭離開的倩影,不禁撇嘴一笑,原來這玩意似小果園的桔子,還挺讒人的!
剛纔聽桑木蘭的話聲,她的六位姐姐估計也被她父親拖累了不少,想想還是給泡泡打電話,別做沒把握的事。泡泡一聽這事,沒心沒肺在電話一頭大笑,只說了明天帶錢來。
丁文這下才心思稍定。面對這樣的父母,任誰都鬧個哭笑不得,真是炒股炒紅了眼。不過,對於木蘭的三姐夫,那個小科員,丁文對他印象可是壞到了極點,不給予規勸不說,爲了攀關係,還極盡慫恿。
桑木蘭拿出五萬的錢,又泄氣的返回,看到丁文,她想哭。原來她的幾位姐姐都被她父親挪借了一次,她的三姐更把話說絕。
“我叫泡泡明天送錢來,咱們好好將池塘管理好,明年把這些錢還上就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丁文輕鬆地說,寬慰着桑木蘭。
桑木蘭雙眼擎着淚花,笑着點點頭,現在有人幫她扛下重擔,更覺得丁文很在乎她,纔想:原來做爲小女人是這麼幸福的,怪不得母親從沒對沒本事的父親說過一句風涼話。
“咱們一起去跟我媽說清楚,免得她擔心。”
桑木蘭拉上了丁文,來到了桑木蘭的房間,卻見她母親和大舅媽在抹淚,桑春坐在一旁抽着悶煙。
“...木蘭他爸也想爭口氣,在外面混個風光回來,誰知道這股市怎麼又跌了。”
“賺錢哪那麼容易,這全天下的人都富翁了。從小,我媽就告誡桑三兒要腳踏實地,如今混個溫飽沒問題,偏整天的心思滿天飛,現在跌倒可慘了,一輩子別想翻身嘍。十萬塊,我們村裡積了多少年纔夠上這個數!”桑春臉色凝重地說,剛纔去找桑三兒,他早心虛地溜得不知去向。
丁文和桑木蘭進來時,聽到了這番話,便說:“大舅,這十萬塊算作我的禮金,剛好大家都在這,您給我做個見證人就行。”
“十萬!我?......”桑春吃驚地望着淡笑的丁文,和將臉躲藏在丁文背後的桑木蘭,爾後朗聲大笑,“成!這纔算是我桑春的大頭外甥,做咱們男人的要敢擔當。”
桑木蘭的母親看着丁文,愣了。心想七個女兒,這個老幺終於找到自己意屬的人,終於不用再造孽了,省得每次上女兒家串門的時候,總是招來一陣埋怨。
“三嫂,快些答應了。”桑春的妻子在一旁催促着。
桑木蘭的母親從牀沿站起,走到丁文倆人面前,這個小時候調皮搗蛋鬼,如今真成了自己的未過門女婿?心想以後有了大梅和桑春他們撐着,再也不用擔心村子鄉親們的閒言閒語了。
“孩子,木蘭性子倔,以後多讓着她。她爸那邊,我會好好跟他去講。”
“他有意見?那叫他直接來找他,我這大媒人當定了。”
有桑春當着,桑木蘭的母親陪笑着說不會食言,不然沒臉在桑家塢住腳了。
桑木蘭聽了自己的事解決得很完滿,在丁文背後玩起小花樣,用牙齒輕輕地咬着他的背胛,讓丁文痛得忍俊不禁地挪動着胳膊,俏皮地暗笑。
砰地一聲,從門口傳來,桑三兒挎着一瓶黑土地,後背重重地靠在木門上,醉眼迷離,舌頭有些直了,“我還是不同意,你們憑什麼要管我的家事,這個大頭小子憑什麼跟人家比?一根汗毛也抵不上。”
酒能壯膽,原來桑三兒躲去喝了酒,纔敢面對桑春。
“我操你的桑三兒,有膽再講一遍。”桑春吼得,似乎連屋頂的瓦片被震得卡卡響。
“我...不,同意。”
桑春躥過去,揚手啪地給他一巴掌,將桑三兒打坐在地上。
“敢打我,我明天到張鎮長那邊告你。”
原來還有這種靠山的底氣,怪不得敢在我面前頂話,桑春吃呼呼重捶了木門,“你儘管去告好了,本來還商量還那十萬的禮金,我看你就到牢裡做你的清秋大夢!”
“爸!”
“木蘭她爸。”
桑木蘭和她母親搶了過來,卻被桑三兒一一推開。他仍坐在地上,又哭又笑耍酒瘋,說了一大堆平常憋在心中的話。
不管多孱弱的人,都有他的心聲。在鄉村老傳統,不生個兒子,說話底氣就沒別人足,憋氣憋了二十多年。想從經濟上搞上去後風光回鄉,幾次從幾個女兒那兒誆來的錢,像押賭注一樣地投入股市,卻遇上了金融危機和股市的慘跌。
他偏不信這個命,又時不時地補倉,而股市似與他無緣,滬市從六千點的高位直瀉到二千點之下,十多萬的錢僅剩兩成不到。丁文不得不感嘆桑三兒是輸急了眼的賭徒。在股市裡,追漲殺跌一直是許多散戶的老毛病了。
瘋了!屋內幾個人都聽呆了,只有桑木蘭的母親在暗暗地抹淚。
“其實,這十多萬錢也不多,想我池塘裡的魚苗,明年也可以賣上這個數。是吧,藍子!”
“是啊,那些魚苗都有人開始訂貨了。”桑木蘭很配合地撒了謊。
但,丁文若真的想賣那些魚苗,何止這個數,只不過財不露白,不宜過份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