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時候,魚運來了。
不得不說章守志手下一班人馬做事幹脆利落,看着一行九人分做幾趟,將一個個魚箱搬到育苗室房前。大舅媽正忙着給歇氣的大夥兒倒水,可那班人將水喝盡後,就立即撤走,他們必須趕這趟的渡頭回去。
魚箱揭蓋靜放在地上一會兒,等箱裡魚穩定後,沈清才示意換一些水。
從豐泉魚場到桑家塢,含渡船的時間,應該不下於兩個小時。即便這麼短的時間,夏花魚種仍有個體出現浮頭的現象,而成魚情況相對好了很多,隨着這股清流加入,經過運輸折騰的魚才慢慢恢復了尋常那樣遊動。
沈清隨意撈起一些魚苗,抽出個體對魚鰓進行鏡檢,如果沒有魚病的話,就過一下消毒池或者根本不用消毒就可以入池。
丁文近看這些魚苗,着實不能與空間內魚塘的夏花相比,特別魚的活力相去甚遠。
成魚被抽檢沒有問題後,一箱箱被丁文和章守志一起擡着到池塘的網場,將魚箱浸入水中,由魚兒們自由地從蓋口游出,待魚都出了後才收起魚箱。
“小丁,快來幫忙將苗入池。”沈清遠遠地喊過來。
今天的丁文真的一付養殖戶的模樣,穿着連體雨褲、雨鞋,趟下及腰深的池水,放光魚箱的魚,將一個魚箱轉交給岸邊的章守志。
“來嘍,最後一箱清空後就來。”這箱是鮎魚,魚箱一浸入水,鮎魚奮滑而出,入水不見。
十五箱的各類成魚被放入網場中,沒有想象的羣魚爭遊,只有平靜的水面。
按理說不能立即對剛入池的魚投放餌料,待其適應池水後,再酌量投放,並由少逐漸到多,直到所認爲適量爲止。可丁文似乎“一竅不通”,將空間肥水池蘊含的浮游植物,用瓢盛了潑往網場的池水中。
起先水面一片沉靜,慢慢起了變化。有了水涌,有了魚遊動的背鰭,水裡開始熱鬧了,魚兒能試着進食。
在一旁觀望的楚婉玉從漠視到驚歎,對木桶的深綠池水起了興趣。
漠視是因爲這個池塘實在太小,比起豐泉魚場的數百畝水域來說,僅相當於魚排的面積,這樣規模池塘養魚就算捅破天,一年收益也是有限;驚歎的是自家魚場運來的魚,竟如此短時間適應了這裡的餌料。
手伸進木桶中,掬一捧綠水到眼前仔細觀察,肉眼看去沒有特異之處,楚婉玉看向章守志,充滿了迷惑的神情。
章守志提起了魚箱,走到楚婉玉身旁,低聲而快速地說:“這裡的水不一般。”其舉止如地下工作者接頭時隱蔽而迅捷,怕是被丁文發現。
楚婉玉看着章守志已提着一個個空魚箱到小木屋中,她用食指輕點了木桶中的水竟放到嘴中。果然,跟昨晚喝的開水差不離。雖說魚的口味與人之味覺不同,但那說不清道不名的爽,可以讓疲態一消,這裡的水養人也養魚啊!
聽着因走路時雨褲摩擦的咯吱聲漸遠,楚婉玉纔回望丁文已邁入旁門。
“老沈,哪箱魚箱先入池?”
育苗室門前的六個魚箱已被分成兩組,沈清指着一組四個魚箱,“這四個暫時沒時發現魚病,可以直接入池,混養在一個池中。”
這四箱分別是草魚、青魚、團頭魴、鯉魚的夏花魚種,被丁文一一放入育苗室的大池中;而另外兩箱是鰱魚和鯽魚種,則需要消毒過後才能放入另外一個池,有待進一步觀察。
沈老頭工作蠻細緻嘛。其實......按自己做來,只會大體觀察魚體的外觀光澤度、魚眼還有鰓,沒有明顯病就通過稍微消毒,然後下池。席地坐在池邊的丁文有點累也有滿足感,終於又回到有魚的日子啦。
魚苗畢竟是幼體,沒有成魚那樣抵抗力強,雖然運輸途中對魚箱充氧,到達桑家塢後也採取一些應急措施,如注入少量新水、緩慢地讓水流水,但仍有半成的魚苗浮頭。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沈清和丁文都沒心疼,倆人只是估摸着魚種的先期進行鍛練不足。
招呼大夥兒吃過早飯後,丁文開始對魚苗進行投食。而楚婉玉對這一環節特別關注,緊隨其後,如質量監督員一樣審視着丁文的每個步驟。
對於這種灼灼目光和楚婉玉欲問還休的神情,丁文自然默默地做手頭上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可好奇的,這些餵魚投料的手段都是一些比較通用的做法,沒有什麼特別的竅門。
楚婉玉慢慢地有些失望,一雙水靈的大眼由熾熱慢慢冷淡,不過如此而已。
養魚養好水,水於魚如人於空氣。但養好水豈是那麼容易!
豐泉魚場捎來的飼料,放到丁文的客廳裡。飼料需要乾燥的環境,不能發生黴變,偶爾陽光足的時候,還得拿出曬一曬。說起這飼料方面,只能說魚體如人體一樣,也需維生素、糖、蛋白蛋、微量元素等,但要鑽進這門子裡,那海了去別想找回來頭路。
丁文只能依據現代所謂模糊概念,憑着洪荒湖水特有的活性一招鮮。魚種應食小顆粒、糊狀之料,昨晚準備的飼料似乎漸漸勾起它們興趣,象小孩剛到陌生環境一樣起先總是拘束,爾後慢慢地放開了就鬧啦。
夏花的魚種本性活潑好動,喜見好奇。丁文樂於見到這種狀況,暗喜:終於恢復正常了。
楚婉玉見到魚種爲掠食逐漸頻繁遊動,又現迷惑不解神情。在魚場的規矩,只能看不能問,人家能讓你近距離參觀,已經是仁至義盡。
在育苗室裡,倆人象啞劇演員一樣,只有肢體動作沒有一句言語。直到丁文說了要去看看魚排,纔算啞劇落幕。
育苗室通風良好,卻比不上外面陽光明媚、爽風拂面,踏足池塘岸上被雜掩沒的路徑,脫去了一套連體的雨褲,頓覺輕鬆。魚排被綁在小木屋旁的柳樹幹上,丁文一看現在有網場攔着就不方便了,牽着繩子將魚排慢慢地拖到其他地方,嗯,就靠近自己宿舍那方向吧。
想起那首《縴夫的愛》,丁文聽了泡泡版的改編就好笑,咱這最多隻能算漁夫的愛。
拉近魚排,將池塘裡荷花衝開了一條水道。丁文微皺眉,這地方似乎不適宜養魚苗,因爲水中的氧氣很容易被水生植物消耗光了,可能讓魚種們缺氧。無奈之下跳上了魚排,索性撐着竹篙在水面尋找適宜之處。
吸取上次教訓,一定尋找靠近校舍這邊的水面。這人走動多了,心虛賊者也怕。
最後選在了大門進口那方向,具備避風、光線充足一些必備的條件,用竹篙直插池底,譁!快整杆沒水了,這裡的水好深。跳上岸後綁好繩固定住,剩下就搭上一個竹架可以方便上下。
丁文用意當然是將洪荒空間中的鰱魚魚種再取出一部分,因爲魚種逐漸長大,伴生的一些問題也慢慢地凸顯出來。那魚便就是他煩不勝煩的其中問題之一。
楚婉玉在站柳樹下,靜靜地看着丁文忙得不亦樂乎,心想自己的豐泉水庫的養殖環境比這裡好多,似乎沒有值得自己取經的。從商業學院畢業出來的她,沒有輕易就此離開,興許還能發現些什麼。
待丁文在池邊洗手後離開,楚婉玉在池岸繞了一圈,也踏上了魚排,看着只有近畝大的育苗網箱,仍忍不住地笑了,這簡直是手工作坊式的育苗,見那網深似乎挺深的,這太不符合育苗池一米至一米半的深度吧?
大抵池深度,苗種較淺些,成魚倒無所謂。還說是水產學院畢業出來,真是笑掉大牙了。楚婉玉若是知道丁文這也是沒辦法,發現養殖業的基礎設施畢竟不是一蹙而就,單憑着數月就能壘起一個規模化養殖魚場,不啻於異人說夢。
在丁文宿舍中閒聊的章守志和沈清,看到丁文和楚婉玉倆人的一行一動,煞是有趣。
“老章,你怎麼總給小丁添麻煩來了。第一次將我們拉來,這一次又招來這小姑娘,你是不是成心不讓小丁過得舒坦啊?”
章守志嘿嘿直笑,笑得有些奸,“沈領導,我可以保證沒有惡念,看他一天懶洋洋的,總不能這樣過下去吧?”
“你是看中他的藥水吧?”沈清現在是完全站在丁文的立場,“別亂摻合了,這纔剛剛發展多久,還想一口吃掉胖子。我覺得他穩中自有主見。”
章守志沒有說話,也不知將沈清的話放在心裡沒有,只是癡望魚排上的楚婉玉,“真像她娘!”
丁文轉回來見倆人都站在臨池的窗口,“你們在看什麼呢?我將魚排選了個好地方啦。”
丁文回來找沈清,自然是在池塘周邊挖溝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