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歷和往常一樣到陳記作坊做工,他負責給葉思雨做的茶具就擺在東牆的貨架上,進進出出都能看見,以前答應接這單生意時就只是多想賺點外快,早一點把錢攢夠就可以早一點帶母親離開上海。現在買家沒了音信,再好的成品都成了廢物一般。而且,那一副茶具是給出家人做的,在一堆常人用的物品中擺着顯得尤爲的突兀顯眼,宛如鶴立雞羣,每次經過那裡都會看見它,不想看都難,不知道設計者洪歷看了做何感想。
這一天一早來到作坊,洪歷和其他夥計一樣就開始忙活,有的給成品上色,有的在畫設計圖,有的加工木材每個人各忙各的,彼此之間時不時搭個話講個笑話什麼的,一屋子的氣氛好不活躍。
洪歷還是不愛說話,在院子裡畫設計圖,對別人的調侃玩笑是點頭、微笑、不吱聲,他一向如此,其他人也不嫌他無趣。
正當院子裡的人正有說有笑的談天論地時,門口突然傳來了陳老闆的聲音,大門緊閉,院內的人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聽見陳老闆的聲音,陳老闆到有點王熙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樣子,一早就聽到聽到聲音,好大一會兒人才到院子裡。
李三泰撣了撣身上的木屑,走到老鄧頭邊上說:“看來又來了位金主,瞧這陳老闆的語氣,就差給人下跪。”
話說到一半,老鄧頭一巴掌拍到了李三泰的後腦勺上,“又在那瞎胡說,還想不想在這幹了。”
“想,想,想”李三泰捂着頭連忙說到。
老鄧頭是他們當中年紀最長得,對每個人都照顧有加,尤其和李三泰關係簡直情同父子,把自己的手藝都傾囊相授於他,李三泰對這個父親般的老鄧頭也一向敬重,見他發話也不敢再吱聲。
此時,門口嘎吱一響,陳老闆領着蘇兒進到了院子裡。那陳老闆笑的跟花似得,一臉諂媚的樣子就像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在巴結你。儼然沒有平日裡對待工人們的那份威嚴。
出老闆進門第一句話“洪歷,有人找”
因爲這一句話,還在院子裡引起了不小的漣漪,這個院子裡的人雖然彼此間知根知底,但畢竟還是不完全瞭解,尤其看了陳老闆的態度,更是忍不住好奇的心。
“帶上葉小姐的貨,跟蘇兒姑娘走一趟,今天給你放一天假。”
陳老闆剛一說完,院子裡的不約而同的發出“哎”的聲音,個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爲了工作,剛剛還以爲是洪歷被哪家富婆看上了呢!畢竟,洪長得太好看了,脣紅齒白,皮膚細嫩,完全符合人們心目當中對小白臉的定義。
洪歷一句話也沒有說,轉身回倉庫裡拿了一個竹篾編的籃子,回到東牆邊把茶具小心翼翼的放到籃子裡然後蓋上。單手提着籃子,走向門口蘇兒的方向。
蘇兒也沒見過幾次洪歷,但真心覺得這男孩好看,看他越來越靠近自己,心竟然有些慌亂。來之前葉思雨叮囑她一堆的話,可當看到比自己還高出兩個頭的洪歷時,心悠的一緊,完全忘了葉思雨交代的話,只說了句“小姐找你”,說完就機械的出了院子。
洪歷跟着她出了院子,早晨的陽光正好,兩個人在狹長的院子裡走着,蘇兒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砰砰心跳的聲,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往前走着。走出巷子時,已經有兩輛黃包車在那候着,據說是陳老闆叫來的,錢已經付了,一切不過是陳老闆爲了討好葉思雨罷了。
兩個人穿過熙嚷的鬧市,終於來到了葉思雨約定的地方,就在上一次見面的地方——學校外面的古橋上,而葉思雨早早就在那裡等候。
今天早上從家裡出來到學校,葉思雨只上了第一節課,佯裝說自己有事請假出去了,在衛生間裡換下校服,把前一天準備好的裙子穿上。堂而皇之的走出學校,來到橋上等洪歷。
葉思雨本來就美,一襲碎花洋裙更加顯得她美麗動人,站在橋上等人的畫面儼然成了一幅西方寫實的油畫,靜謐而又十分的美好。
黃包車由遠及,近日思夜想的人從腦海裡的幻影變成了真真切切的人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來,其實洪歷走的不慢,只是在葉思雨眼裡,一切都成了慢動作。
眼見心上人漸漸走到自己跟前,心裡藏着千言萬語的葉思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爲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兩隻手抓着裙邊,因爲太用力,手指都有些泛白,裙子也被抓的褶皺,倒是洪歷先開了口。
“葉小姐,您訂的東西帶來了”
“哦”
“你不看看?”
“哦,好”葉思雨接過籃子,打開瞄了兩眼,“很好,過幾天我會派人把錢給你們送去。”
蘇兒聽到葉思雨的話,心裡念道“讓我去送就好了”剛剛還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蘇兒突然被葉思雨拉回了現實。
“蘇兒,我有話要單獨跟洪歷說,你先到那邊看看”示意她離開。
蘇兒不敢忘了得叔的教誨,儘管有些不捨,但還是識趣的立馬走人。
“你在生我的氣嗎?”葉思雨試探的問道。
“我爲什麼要生你的氣?”
“祭祖的時候,我沒有理你”
洪歷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說道:“葉小姐,爲什麼你會覺得我生氣?不管是你還是葉家都是我們店的顧客,理應爲顧客服務,由怎麼會生氣。”
“顧客?你只當我是你顧客?”
“不然呢?”
“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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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被告白,讓兩個人陷入的沉靜之中,但洪歷馬上反應了過來。
“對不起,不可以”他拒絕道。
“爲什麼”
“不可以”
最後丟下三個字,洪歷轉身走人,只給葉思雨留下背影。
“我,不會放棄的。”葉思雨在他背後喊道。
洪歷被這一聲吼聲怔住了,停下了腳步,沒想到看着嬌弱的葉思雨,聲音居然這麼,這麼洪亮。轉身回頭看了眼葉思雨,原以爲她會因爲被拒而難過,卻見身後的人兒朝他招手微笑。
“來日方長”葉思雨最後說完這一句,朝另一個方向走了,大概是回學校,那個是回學校的路。
這下換洪歷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