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是個自制力很強的女人。
這段時間以來,雖然和賈璉經常見面,但是每次會面的時間,都控制在一盞茶以內。
可謂是將避嫌這件事做的極好。
對此賈璉自然能夠理解,不但能夠理解,反而越發欣賞幾分。
不論如何,身在關鍵位置,且頭腦清醒的女人,就是有獨特的魅力。
以致於賈璉,一時間都不好意思單獨去欣賞秦氏的美貌,怕被尤氏撞見……
出來寧宣堂,往西準備進園子監察工程。
聞得身後的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從他身上學過兩招的銀蝶小丫頭跑了過來。
她小小的圓臉蛋,紅紅的,配合她蘿莉般的身量,倒是有幾分格外的可愛。
銀蝶又是奉命而來,心裡有些忐忑且期待。
看賈璉不說話,只盯着她瞧,心裡越發羞赧,臉蛋都紅的滴血了。
但她還是努力做出平靜的模樣,行了一禮後,說道:“二爺,大奶奶說了,二爺一天到晚幫府裡的忙,十分勞累辛苦。所以命媳婦兒們在西苑給二爺收拾了一間客房出來,用來給二爺平時歇腳所用。
我……奴婢,奴婢帶二爺過去……”
賈璉發現,不同的女兒嬌羞,是不一樣的風景。
因此多瞧了兩眼,直到對面廊上走來兩個婆子,而緊張的銀蝶連忙收正儀容的時候,她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去給你們大奶奶說,多謝費心了。
不過我現在要進園子去,就先不過去了。”
聞言,銀蝶眼中奇異的光彩,以可見的速度落下。
“哦,奴婢知道了。”
看她那模樣,賈璉倒是樂了,笑問:“怎麼,你不高興?”
“沒,奴婢不敢。那,奴婢先幫二爺將屋子收拾好,等二爺有空的時候,再過去瞧?”
“嗯。”
賈璉點點頭,看她那略圓的小臉,因爲說話臉頰上的嫩肉一顫一顫的,賈璉終於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並擡起她的臉蛋,笑語道:“小丫頭,你服侍人的本領還差得很,還得多學。
如今我事情多,沒時間一一教你。
不過你潛力不錯,等你什麼時候,這裡果真長得和你們大奶奶一樣大的時候,或許,我會主動來找你的。”
銀蝶聞言,兀然想起那日在尤氏更衣房內的事,少女的羞澀再也壓不住。
一把薅開賈璉指點拿捏的手,嬌嗔着瞪了賈璉一眼,轉身跑掉了。
小小的身子,跑動起來,也能迅捷如風。
賈璉見之笑了笑,方繞過家族祠堂的院牆,抄小道進入園子。
因爲家裡接連的大事,園子的工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
這幾日才逐漸恢復過來。
“此處地勢平坦,所蓋軒宇必定要輝煌富麗,與西邊的竹軒互爲依憑,隔着溪流首尾相望。
另外,此處地形也便於開渠引流,所以大可在原來的基礎之上,從後面再單獨引一條細流,中間開鑿幾個水池。待將來園成之日,養一些魚類、水禽在其中,定是一處頗佳的景緻。”
如今還在工程早期,各處都只是在挖掘地基,一應軒宇樓臺,除了原本薈芳園中保留的,一律未建。
所以此時園中幹活的,大多也只是家族的奴僕、族中子弟,並無多少工匠。
當賈璉走到東南角的時候,山子野,正在與林之孝等人,講解此處軒館的建造技巧。
“二爺……”
“拜見爵爺。”
“山子野先生不必多禮。”賈璉虛扶了山子野一下,然後也傾聽了一番山子野的建造構思。
聽完山子野的主張,再瞧看地勢,賈璉也就判斷出,此處落成之後,應該就是著名的芭蕉加海棠的怡紅院是也。
紅樓夢好多相當重要的戲文,都是在此間展開。
襲人、晴雯、麝月、小紅、四兒、芳官……
這些一個個或生動,或可愛,或是惹人遐思的故事人物,莫名就在賈璉的腦海中迴旋起來。
隨後賈璉才搖搖頭。
終究不一樣了。
今世有他在,連這個怡紅院,只要他願意,賈寶玉都未必住的進去,更別說那些註定不可能再發生的故事,和相應的人物了。
晴雯小紅已經到他的院裡,至於其他的幾個,未來視心情再說吧。
離開此處,沿着還未灌入水流的溪渠走。
忽聞得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瞧見寶二爺了嗎?”
“方纔我問門上的人,說是看見寶二爺進來了……”
許是公子年少貪玩,盡職盡責的侍女,循着蹤跡前來找尋。
賈璉遠遠瞧見這一幕,纔剛消散的思緒再次回到腦海中。
也是他曾年少,坐在電視機前,觀賞傳世經典鉅作。每每也能看見一個似桂如蘭的少女,踏遍大觀園的每一處,逢人便問一句:“你們看見寶二爺了嗎。”
他還記得,當時他心裡多麼羨慕,也曾臆想一個對自己如此全心意的女孩。
賈璉一身袍服,身形明顯,只站了不一會兒,丫鬟和媳婦兒們都瞧見了他,遠遠迎上來請安。
賈璉略過那兩個媳婦兒,對襲人道:“方纔我從那邊過來,正好瞧見寶玉在和幾個小幺兒玩耍。
你跟我過來,我帶你去找他。”
說完,賈璉便轉身往回走。
襲人碰見賈璉,心情還是有些緊張複雜的,但是因爲有旁人在場,她不敢表露異樣。
聽到賈璉叫她跟上,她也不敢拒絕,忙提了提裙襬,跟在賈璉後面七八步之外。
心裡卻疑惑,璉二爺這樣忙的人,就算真看見寶二爺,給她指點一下方位就夠了,怎麼還有閒心親自帶她去尋?
莫非……
果然,越往前走,越發驗證她的猜測。
這邊已經是曾經薈芳園的地界。
因爲很多建築本就精美,不用推翻重建,所以這邊還幾乎不曾破土動工。
心裡遲疑,腳步就慢,逐漸不大跟得上賈璉。
而前面的賈璉,似乎也忘了她的存在,只是一直往前走。
直到走到那條小徑處,對方纔回頭,遙遙看了她一眼,然後跨步走下去,很快走進那幾塊巨石掩藏的地方。
襲人頓時駐了足。
她當然不會忘了這個地方,也根本不可能忘得了。
少女的第一次,總是那麼的刻骨銘心。
如今,璉二爺將她帶到這邊來,他想要幹什麼?去,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若是不去……
只是這麼一想襲人立馬搖頭。
不去的話,自己失去的東西,可能就白白失去了。
她沒有那麼傻。
因此左右觀望一番,確定周圍無人,便踩着繡花鞋下了草地,沿着溪邊草地,從那柳樹蔭“悠然”的踱步過去。
果然,就在那自己經常夢見的詭異之地,身形挺拔的璉二爺,負手而立。
聽見聲響,他回過頭來。
許是因爲她的識趣,對方對着她露出一個她第一次直面的微笑。
那微笑,是如此的鬼魅,令她一瞬間,喪失對危險的擔憂和恐懼。
然後,她迎着對方的招手,緩慢卻不可阻擋的走了過來,直到來到對方的面前。觀察到彼此之間,完全不對等的身量,她弱小的身軀,纔開始微微的顫抖。
賈璉笑了笑:“還是害怕?”
比寶二爺英武有力的聲音,令襲人徹底徹底放棄了自我救贖,搖搖頭,任命的埋下了頭。
心想今日大概是做不得別的事了。她還記得,上次璉二爺離開之後,她可是獨自扶着石壁站了好久,然後憑藉着強大的毅力,纔沒有在外人面前露出馬腳。
不知道,今日還會不會像當日那樣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