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賈母說沒事,廊上兩扇而開的一衆娘兒們,都高興起來,也都敢說話了。
一旁,賈政還在勸賈赦:“好了兄長,既然陛下都不責怪他,璉兒也好好的回來了,就說明果真無事,你也就不用擔心了。”
賈赦卻道:“什麼不用擔心,他就是個專會作禍的孽障,這一次無事,不代表下一次他就不會連累你我!”
“夠了!”
賈母一杵柺杖,實在聽不下去賈赦的話了,她轉身看着賈赦,罵道:“這也是奇了,旁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兒子在外頭這般不要命的維護自己,只怕睡夢裡都會笑醒。你倒好,不說獎賞鼓勵,反而一味只知道罵,挑他的短處,依我看璉兒這次本身就沒錯。
他要是在外頭任由別人辱罵自己的父親,不但我看不起他,他也就不配做榮國府的子孫!”
賈母一生氣,賈赦和賈政都不敢再說話,只垂首聽訓。
賈母倒也沒有多說,把賈赦罵的閉了嘴,便對大家道:“好了,我們也別在這外頭站着了,大冬天怪冷的,都進屋吧。”
“璉兒,你也進來,我還有話問你。”
“是。”
賈璉這時纔有機會踏上臺階。
王熙鳳走過來,扶着賈璉的手臂,將他上下瞧了瞧,低聲問道:“真的沒事嗎?”
賈璉笑着點點頭,王熙鳳這才真正放心,有心想和賈璉說什麼,但是周圍人太多,也就忍在心裡,只是遞給了賈璉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咱們,有孩子了!
賈璉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摸她,羞的王熙鳳趕忙走開。
進了榮慶堂,賈母仍舊自己經常起坐的軟椅上坐了,回頭見大家都站着,眼睛一掃,才發現是賈政也跟了進來,卻不見了賈赦。
“你還進來做什麼?璉兒都說沒事了,你就不要在這裡耽誤我們娘兒們說話了,你出去。”
賈母毫不客氣的對賈政下了逐客令。
賈政訕訕笑道:“兒子也有幾句話想問問璉兒,母親既這麼說,罷了,等回頭我在夢坡齋等他就是了。”
賈政說着瞧了賈璉一眼,確定他收到自己的意思,便準備退出去。
賈璉卻道:“老爺請留步,正好我也還有一件事要說,老爺在這裡,也可以給我做個參考。”
“還有事,難道你剛纔話沒有說完?”賈母聽賈璉這麼說,又疑慮起來。
賈璉拱手道:“確實還有一件事。
雖然陛下沒有過於責備,到底那端王世子被孫兒打的慘了,陛下也要照顧端王府的顏面,所以就給了孫兒一趟苦差,讓孫兒跟着王家叔父,出兵巡邊。”
“你要去邊關?”
反應最激烈最快的是王熙鳳,因爲她就站在賈璉身邊,一聽賈璉這麼說,心內不可抑制的焦急起來,也就顧不得失態了。
邊關是何等兇險的地方,凡京中富貴子弟,就沒有願意去邊關的。
在他們的認知裡面,只有被抄家流放的人,纔會被送到邊關去!
賈母也皺眉起來,“你不是說不怪罪你嗎,如何又讓你去邊關?那可不是玩笑的,璉兒你老實說,可是你在撒謊,皇帝老子還是生氣,所以才罰你去邊關苦寒之地?”
“老祖宗,孫兒確實沒有說謊。
說起來,差不多還是孫兒主動要去的,陛下見我有心報國,還給我封了官兒呢,想來過幾天部裡的文書就下來了。”
賈璉笑道。
“還給你封了官兒,什麼官兒?”
賈母等人都驚訝了,皇帝封官,那可就是真的官兒了,可不是勳貴人家花個幾百千把兩銀子買來的捐官兒可比!捐官兒的最高上限,是五品。
“具體是個什麼官職孫兒也不甚清楚,當時孫兒緊張,也沒敢向陛下問清楚,只聽陛下說什麼隨軍校尉,幫叔父管理隨軍糧草的。只怕老爺能知道這是個幾品官。”
見賈璉看自己,賈政一撫鬍鬚,道:“校尉是武職,在我朝有正六品的,也有正五品的,具體的品級不定,還看管理人員軍馬的多少。
對了,他舅老爺要領兵巡邊去了?怎麼我都不知道這個消息?”
王子騰是賈寶玉的親舅舅,所以家裡一般都稱呼王子騰爲舅老爺,就連以前的賈璉也是。
這竟是全心全意跟着二房混的樣子了,如今的賈璉,有意改變從屬關係,所以就從王熙鳳這邊稱呼王子騰爲叔父。
賈政其實有些不得勁,王子騰要出兵巡邊這樣重要的事,他居然不知道,還要從賈璉口裡得知。
這可是讓他覺得有些沒面子。
賈璉不知道賈政居然還不知道這件事,如此看來,這件事還沒有傳開,於是說:“這是陛下親口說的,想來不會有差錯。”
賈政便點點頭,若有所思起來。
賈母在上頭看他叔侄二人說話,心裡卻是有些感嘆。
沒成想,打了王世子,賈璉倒是因禍得福了?
別的不說,能和皇帝說上話,那就是天大的榮幸!
更何況還封了官。管他五品還是六品,也是是實打實的官職了。
想想賈政,他老子臨終一道遺本上去,纔給賈政換來一個六品主事的官銜,就知道沒有功名的人要得到皇帝封官有多難了。
雖然武官比不得文官,特別還是部裡的文官,但是賈璉這可是憑他自己的運氣得來的!意義更是有些不同。
一時間,賈母都怕賈政心裡想不開。他勤勤懇懇一輩子,還靠着他父親的餘蔭,到現在也才做到從四品的官兒,這一下子,璉兒就差不多要趕上了……
好在看賈政的樣子,倒是沒這方面的意思。
賈母不關心王子騰巡邊不巡邊,她只好奇:“你以前不是不喜歡做官嗎?怎麼這次皇帝叫你去當什麼押糧官,分明是件苦差事,你看起來還挺高興的?”
賈璉笑道:“捐官兒又沒什麼權力,去了地方還受人嫌棄,何苦去討那個沒趣。這個不一樣,苦是苦了點,想來管的人馬不會少,況且跟着叔父,說不定還能學些真本事。”
賈璉故意呵呵一笑,似乎就是嫌棄以前的捐官沒權利,而喜歡皇帝給的這個。
果然賈母被逗笑了些,罵道:“你啊,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媳婦都有身孕了,你還要去什麼邊關,難道你就不擔心,也不想多陪陪人家?”
“果真有了?”
賈璉回頭瞧王熙鳳,見王熙鳳有些幽怨,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與賈母笑道:“有老祖宗在家裡,我又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這樣簡單直接的話,最能討賈母的歡心。
她原先還擔心賈璉是打腫臉充胖子,被皇帝懲戒了不好意思說。
如今看他裡外確實是樂意幹這個官兒的樣子,這纔信他沒有撒謊。
真是奇了怪了,還真是突然這般上進起來?
論理,像他們這樣的人家,當官是不難的,就算是實職,只要不是想要像賈政那樣六部裡的正職,他們都好弄來。
但是不論是賈赦、賈珍還是以前的賈璉,他們都是不願意去幹的。
俸祿沒幾兩,事兒還多……
哪有在家裡吃酒看戲的安逸?
也不知璉兒到底是如何了,如今竟是完全的變了性子。
沒什麼疑慮,也就沒什麼好問的了,出言將賈政趕出去之後,堂內的氣氛便徹底好了起來。
“本來因爲你媳婦有身孕,我是準備擺個酒席慶賀一下的,誰知讓你們老爺傳進來你的消息,把我們嚇得半死,酒席就沒擺成,看時間,這馬上就該吃晚飯了。”
王夫人聽賈母這麼說,立馬就站了起來,招呼着李紈到後面安排晚飯。
賈璉這個時候本該走的,但是心想賈母既沒叫他走,便就賴着。
憑什麼賈二寶可以一直在這裡吃飯,他不過偶爾蹭一頓,想來賈母也不會太吝嗇。
“你可吃過了?要是沒吃,今兒就在這裡吃吧。”
賈母正好看見賈璉沒有走的意思,就問了一句。
賈璉立馬笑道:“那就多謝老祖宗賜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