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賈家和林家都非常有默契的送了薄薄的年禮,用賈家的話說是林家就兩個小孩送年禮是客氣,不送也沒人會覺得他們失禮;林家就更有說辭了,兩個小孩而已能送出多貴重的禮,那不是招眼了,至於話裡話外的說林家小子不親自上門是不知禮數,被林鐸輕飄飄的一句我家大爺與賈府並無姻親給頂了回去。
“大爺,這樣做的話於名聲會不會有妨礙。”林鐸雖然不待見賈家,但也不願自個的主子落個不敬長輩的不孝名頭,大爺可是要走科舉的。
“無妨。”林致瑜也知道歷代歷朝尊崇的第一道義便是孝,不過賈家可輪不上他孝敬,賈赦作爲親子是沒有辦法,否則賈政也不會佔據正堂幾十年。
“姑娘那裡呢?”林鐸想到林黛玉畢竟是養在賈母跟前,雖然花得是林家的銀子。
“無妨。”林致瑜說完看林鐸還是一臉擔心,不覺將金玉良緣和木石前盟拿出來說道,末了對林鐸告誡一番,“這事爛在肚子裡吧,姑娘的名聲要緊。”
“賈家欺人太甚。”林鐸氣哼哼的爲林黛玉打抱不平,“也就姑娘好性子,不過這口氣大爺定要替姑娘出一出纔好。”
“我心中有數。”林致瑜雖然研究元明清文學,但對紅樓夢的後四十回着實不喜,所以對賈元春領盒飯的時間已經記不清了,不過金玉良緣已成,想來時日不多了,所以他必須在這之前同賈府斷絕掉聯繫,否則日後扯清了關係還落得個涼薄的名聲。
林鐸知道自家大爺是個心有溝壑的,便不再言語,只是將大爺對好的賬簿放到了匣子裡,偶爾給少爺研研墨。
“林管家,林管家。”思源接到門房遞進來的拜帖,急忙將客人迎進了花廳,又匆忙趕到書房平添了幾分緊張。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林鐸看少爺打了個手勢,便放下手頭的活計出了書房。
“是沈大爺帶了個生人來了,依小的看那位來頭不小。”思源自詡爲大爺跟前的第一小廝,察言觀色自是有一番心得,看沈大爺雖然與那人說笑,眉眼之間還是含着一絲恭敬的,想來是個大有來歷的。
“那我趕緊稟報大爺,可不能怠慢了。”林鐸想到大爺曾經猜測過沈承峻的身份,便謹慎起來了,“你去稟姑娘一聲,就說來了外男讓姑娘別出了內院。”
“是,小的這就去。”思源轉身就稟告林仲玉去了。
林致瑜聽門口嘰嘰咕咕的便放下了筆,走到門口便聽到兩人的猜測,心下一驚,若沈承峻真是當今聖上的舅舅,那麼讓沈承峻畢恭畢敬的也就只有當今聖上了,只是這突然襲擊的讓他莫名緊張起來了,於是出聲吩咐:“林鐸,你先去招待客人,我去換件衣裳。”不管怎樣見客都要隆重點。
“是”林鐸應了一聲忙向花廳奔去,順便招呼了丫鬟小廝去給大爺換衣。
且不說林家主僕這通忙亂,沈承峻帶來的的確是皇帝龍躍。說到皇帝就不得不提到皇帝的身世,皇帝的親母早亡便記在了當今太后的名下,好在養母是親母的堂妹對皇帝也是盡心盡力,可惜家族勢微到底成了奪嫡的犧牲品,到最後也只留下了太后繼母的老來子沈承峻,蓋是因爲當時的沈承峻不過五六歲夠不着斬首流放才保了下來,也是如此太上皇最終選擇了沒有母族助力的當今聖上,方便自己控制前朝後宮。可惜太上皇到底是日薄西山了,所以沈承峻近三年便一直在外蒐集太上皇舊部的罪證,這次皇帝也是想看看林致瑜是不是可用,畢竟林如海的姻親榮國府便在剷除之列。
“這林小子到底有何過人之處,讓你如此上心。”龍躍如今剛過而立之年,再加上太上皇對前朝的掌控力不從心,所以這幾年纔敢放沈承峻出京蒐集罪證外帶尋覓人才。
“皇帝儘管考問,臣絕不幫腔。”沈承峻嬉皮笑臉卻是對自己挑的人才有信心。
林致瑜急匆匆的換好衣服,一步不停的趕到了花廳,入耳聽到的便是皇帝二字,當即跪在地板上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朕,爺是微服私訪不必如此拘禮,稱呼四爺便可。”龍躍頓了一下換了自稱,隨後賜了座。
“謝皇,謝四爺。”林仲玉不自覺的就把四爺代入了雍正,想到雍正的雷霆手段瞬間拘束起來了,“不知四爺大駕,還望四爺恕罪。”
“爺說了是微服私訪,把爺當作一般來客就行。”龍躍心中嘆了一聲,到底年紀小不經事,即使做了官也得好好磨礪幾年才能堪以重任。
“那便恕草民放肆了,不知四爺今個來所謂何事。”林致瑜稍微放鬆了一下神經。
“總聽承峻說你才貌雙全,貌的話名副其實,才的話就由爺來試試吧。”龍躍也聽過林致瑜在江南的才名,可他要的是治國安邦的大才,不僅僅是文章做得好就行,想了想便問道:“來說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的原因吧。”
林致瑜聞言立刻就想到了太上皇手底下的四王八公,想來皇帝是來試探他對賈家的態度的,於是組織好語言開口道:“人常說雷霆雨露皆是皇恩,五世而斬斬的不是皇恩而是盤根錯節的世家手中的權力,世家不像皇權更迭頻繁,正是如此纔會貪心不足影響皇權,如此就必須乾脆利落的切掉,尾大不掉反受其亂。”
“你說的話深得爺心,世家的權柄過大卻又不思忠君愛國,養出來的都是一羣紈絝,於國無用於民有害,留着全是禍害。”龍躍想到滿大街宣揚含玉而生有大造化卻至今仍是白丁的元妃之弟,暗自冷哼便又接着問道:“那你說說應該重文輕武還是重武輕文。”
林致瑜聞言忽然想到前世發展極不平衡的祖國,自改革開放後黃賭毒死灰復燃,崇洋媚外愈演愈烈,道德敗壞錢權當道物價還越飆越高。作爲八零後他是買不起車子買不起房子賺不到票子養不起孩子,在古代好歹有個地契房契祖祖輩輩都是你家的了,現代社會買個房子住七十年買個墓地睡二十年,簡直就是活不起還死不起了。
“那就要看四爺需要什麼了。”林致瑜定定的看着龍躍,雖然這裡是虛構出來的世界,但是從舶來品上已經能看出西方正在飛速發展中,那麼他要做得就是阻止西方列強再一次用槍炮轟開國門。
“爺要的是什麼。”龍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當上皇帝,他本來想着做個默默無聞的王爺就好,可是父皇既想退位又想抓住權力,最後便選了他這個聽話的皇子,可眼看着吏治腐敗邊疆不平,他卻是有心無力。
“重文輕武或是重武輕文只不過是皇權需要而已,可皇上要看到的是除了文治武功外更廣闊的天地。”林致瑜剛來到這個名爲雍的王朝時,便調查了雍王朝之前的歷史,和正史並無多大的區別,而今知道這裡是紅樓夢便明白這是以明朝爲背景,以雍正朝和乾隆朝爲發展的朝代。
“更廣闊的天地,像成吉思汗一樣嗎?”龍躍原來的夢想是做將軍,可惜幾個哥哥之間的傾軋讓他只能龜縮在自己的天地裡,做了皇帝后更是身不由己。
“成吉思汗不會守土,四爺還是莫學的好。”沈承峻看到一向平和的皇帝激動起來,不覺開口岔開了話題,“行知,你還是說出你的想法吧。”
“興辦書院,改革科舉,組建水師,師夷長技。”其實林致瑜最想說的是取消科舉廢除帝制,當然如果他找死的話。
“前面三樣先不說,師夷長技是什麼意思,蠻夷有什麼可學的。”龍躍想到泱泱中華幾千年的文明都是蠻夷來這裡學習,不禁有些不滿。
“所以纔要興辦書院。”林致瑜不想再刺激古代的皇帝了,於是也不說話了,不過早在他察覺到皇上的來意時,便示意花廳外的林鐸去書房裡將自己默下來的《少年中國說》拿過來了,這還是在知道自己身在紅樓夢時默出來的。
“四爺,今個出來的時間不短了,不如回去吧。”沈承峻看林致瑜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急忙救場,“反正行知是要春闈的,到時候四爺再好好考問。”
“那爺可就等着你殿試了。”龍躍沒好氣的白了一眼小舅舅,他又沒把這小子怎麼樣,着急忙慌的圓什麼場子。
“既是如此,草民便送四爺一副字吧。”林致瑜看皇帝站了起來,便緊走幾步到了花廳外拿到林鐸取來的字,“希望四爺不嫌棄草民的字沒有大家風範。”
“那爺可要看看了。”龍躍伸手接過,毫不客氣的打開,略微掃過之後整個人便肅穆起來,然後便大笑幾聲,“承峻,你的眼光的確不錯。”
“謝爺誇獎了。行知自是好的。”沈承峻的心神也在笑聲中鬆了下來,便做了個請的手勢,“那就請爺等着行知大展身手吧。”
“好,爺等着,你也不要送了,好好用功纔是。承峻,我們走吧。”龍躍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致瑜,便邁步出了花廳。
“是”沈承峻朝着好友比了個加油的手勢便跟在水澤身後走了。
林致瑜看到兩人離開便“咚”的一聲坐在了椅子上,這多半個時辰他坐在椅子的邊沿早就渾身不得勁了,現下終於能真正的放鬆了,看皇帝的樣子他是過關了,今後只要注意不和世家勳貴扯上關係就好了,和林如海一樣做個孤臣雖然會被孤立卻至少三十年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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