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便到了探春出閣和親的日子,榮國府頓時熱鬧起來,真個是車如流水馬如龍,更因南安王和北靜王親臨,一時間更是風光無限。不過在榮禧堂就沒有這麼熱鬧了,反而有些壓抑。
“晚輩致瑜見過南安太妃,北靜太妃,老太君,將軍夫人還有二太太。”林致瑜掃了一圈沒有看到王熙鳳,想來是因爲沒有品級去招呼其他女眷了,不過衆人在聽到林致瑜的稱呼後卻露出了各種表情,尤其是邢夫人一臉的滿意,一時間竟沒人言語了,最後還是品級最高的南安太妃出了聲。
“這就是林家的哥兒,倒是一表人才,老太君可是有福之人。”南安太妃也算是探春的義母,今個也是給賈家長臉來了。
“蒙太妃誇獎了。”賈母臉上雖然那帶着笑,可眼中卻閃爍着寒光。就算是嗣子那也是記在敏兒名下的,竟然如此稱呼她們幾個婆媳。
“晚輩不才受之有愧,致瑜不及老太君府上生來含玉的公子,那才真是美名遠揚。晚輩生來就是要自個上進的,還好上天垂憐讓致瑜在科舉的路上走得順順當當的。”林致瑜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已經黑了臉的賈母,就是在諷刺你家的鳳凰蛋不上進還是白丁,有本事就讓那鳳凰蛋孵出真鳳凰來呀。
“玉兒見過南安太妃、北靜太妃、外祖母、大太太、二太太。”林仲玉看賈家婆媳幾個的臉色,忍住要噴薄而出的笑聲,急忙行了個禮打斷了賈母的瞪視。
“這就是敏兒的閨女?莫不是仙女下凡了。”說起來北靜太妃也是見過賈敏的,除了有些大小姐常有的嬌氣,也是鍾靈毓秀的人兒,沒想到這林黛玉比其母更勝一籌,可惜年齡不合適,,做宮妃小了點做皇子妃卻又大了。
“正是敏兒的掌上明珠,快過來讓老太婆看看瘦了沒?”賈母暗喻林致瑜一個黃口小兒怎麼可能照顧好嬌小姐,於是摩挲着林仲玉的臉,“瘦了瘦了,真是苦了玉兒了。”
“老太君別是眼花了吧,您老看看妹妹這白裡透紅的氣色是不是比原來強多了,妹妹剛回府的時候才吃小半碗飯,現在都能吃一小碗了。”林致瑜纔不吃這套,光明正大的上眼藥可比拐彎抹角戳人心多了。
“哥哥又打趣我,不就是這段時間多吃了點嗎,都告到外祖母這裡來了。”林仲玉噗哧一笑,“外祖母你看哥哥嫌我吃得多了。”
“能吃是福,能吃身體才能好。”賈母聽到林仲玉看似撒嬌卻好似挖苦賈家照顧不周的話語,再看兩個媳婦訕訕的笑容終於明白林家兄妹已經逐漸脫離掌控了,但是一想到被揮霍掉大半的林家家財,便努力擠出慈祥的笑容來,“致哥兒,好容易玉兒來了就讓她陪陪我這老太婆吧,玉兒還沒有離開這麼長時間呢!”
“老太君說哪裡話,妹妹總要嫁人的,到時老太君還不得心疼死。”林致瑜打趣道:“到時候還要老太君給妹妹多多添妝呢!””
“哥哥你太討厭了,玉兒纔不要嫁人呢!”林仲玉用帕子捂住臉,咬牙切齒的想到林致瑜的計劃,只好恨恨的做嬌羞女兒狀。
“林妹妹,你怎麼要嫁人了,你不要嫁人好不好。”隨着聲音進來的便是一臉焦急的賈寶玉,他是聽說林妹妹來了便急衝衝的跑來,沒想到卻聽到林黛玉要嫁人的話,一時間顧不得讓人通報便直直闖了進來。
卻說南安太妃和北靜太妃是什麼人,在這三言兩語的機鋒中便知林家兄妹和這賈府不對付,所以不再言語,反正這是人家的家事。誰料到就這當口就聽到一連串的呼喊,於是詫異的看向了門外,都不曾注意到王夫人怨毒的神色直直射向了林仲玉。
“寶玉說得什麼話,就算是兄妹情深也不能這麼不知禮。”王夫人怎麼可能再讓兒子和林黛玉扯出不清不白來,於是板着臉訓斥道,雖然是私心卻不知正中了林致瑜的下懷。
“原來你就是賈寶玉,不是應該給姐姐送親的嗎,怎麼半途跑了?”林致瑜先點出賈寶玉不知禮,然後又道:“誰家姑娘不嫁人,你的姐姐妹妹不就嫁了好幾個了嗎,既然如此怎麼管起我林家的姑娘了。”再一次點出林賈是兩家,別往一塊扯。
“反正妹妹就是不能嫁人。”賈寶玉一想到妹妹要嫁人就心如刀割,雖然有了寶姐姐可是林妹妹也不能缺,“妹妹是要和我一起的。”
“寶玉,你難道忘了你已經成親了嗎?”王夫人厲聲道:“還不下去。”
“難道成親了就不能和林妹妹在一起了嗎?”賈寶玉看林仲玉不理他,急忙上前欲抓林仲玉的手,“妹妹你說話啊,你不是說要同我在一起的嗎?”
“賈寶玉,你欺人太甚。”林致瑜擋住賈寶玉一臉的氣憤,“我妹妹冰清玉潔的豈會與有婦之夫有染,今天還是把話說清楚的好。”
“就是,林姑娘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可不能毀了名聲。”看在林致瑜叫她將軍夫人的份上,邢夫人開口了,“成了親就是大人了怎麼還是一團孩子氣,別惹你祖母和母親生氣,快下去吧。”就這麼個脂粉堆裡滾大的孩子想成才那是做夢。
“妹妹,妹妹你怎麼了?”林致瑜聽到邢夫人的辯白滿意的勾起了脣角,看來將軍夫人沒白叫,於是朝林仲玉打了個眼色,一轉身就接住了暈倒的妹妹,緊接着擺出悲愴的表情,“賈寶玉,你這是要逼死我林家的姑娘嗎?”
“鴛鴦,快快去請王太醫。”賈母看到林仲玉昏倒,立刻做出慌張的樣子。
“晴和,你也去把的劉太醫也請過來。”南安太妃想到這好歹是義女的婚宴千萬不能落人口舌,於是也着急了。
在太醫到來之前林仲玉便被安排在了賈母的牀上,氣氛降到了冰點,連賈寶玉也不敢咋咋呼呼了,縮着肩膀躲在王夫人的身後,眼神閃爍的看向內室。林致瑜則握着拳頭時不時的瞪一眼賈寶玉,心中卻是一片輕鬆,本來就料到賈寶玉會有動作沒想到這麼給力,再想到賈寶玉的大嘴巴,這下要給賈府扣得帽子可就戴的實在了。
兩個太醫匆匆趕來爲林仲玉診脈後,均是一臉的難色。林致瑜看到後當場落淚,慼慼哀哀道:“兩位太醫還請如實告知,我這妹妹到底是怎麼了?”
“是啊,太醫直言,怎麼一個月未見老太婆的外孫女怎麼就虛弱成這個樣子了。”賈母也滿眼是淚,暗指林致瑜害了自個的外孫女。
“劉太醫,你就照實了說吧。”南安太妃知道王太醫被賈母供奉了,必是有口難言,可目前這個樣子兩家都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才指名劉太醫。
“這姑娘已被人害了。”劉太醫看慣了家宅隱私卻也沒見過如此陰毒的,看列位的意思倒是希望查個明白,於是一臉的惋惜道:“這姑娘先天不足,燕窩人蔘養着也可一世安穩,可惜藥材被人以次充好還添了些涼性藥材導致宮寒,六七年下來身子沒養好於壽命有礙不說,怕以後也不能生育了。”
“你說已經有六七年了?”林致瑜一臉如遭雷劈的模樣,轉而恨恨的看着賈母,“妹妹近些年可一直是養在老太君跟前的,致瑜想知道到底賈家和我林家有何深仇大恨,竟對一弱女下毒手。”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賈母真是目瞪口呆不知作何解釋,忽而看都二兒媳眼中閃過的喜色,終於明白自己要促成木石前盟給自己的外孫女帶來了怎樣的惡果,也難怪二兒媳千方百計的拆開寶黛的姻緣,原來她早就知道黛玉不能生育了。可是賈家的名聲不能毀,這惡婦也不能整治,畢竟宮裡還有娘娘府裡還有寶玉。
“這些貪心不足的奴才。”賈母的柺杖重重的擊在地上,厲聲道:“查,給我狠狠的查,連姑娘的藥材都敢貪墨,做下如此惡事豈能由他逍遙法外。”
“外祖母,是玉兒命苦罷了。”林仲玉幽幽轉醒後,便做出傷心欲絕的模樣,“哥哥,我們家去吧,記得給妹妹修個佛堂,妹妹只能青燈古佛一生了。”
“好,哥哥陪着你。”林致瑜在心裡豎了個大拇指,這演技都能獲奧斯卡了,面上卻是一片悽慘,“若是哥哥早些來就好了,都是哥哥的錯,都是哥哥的錯。”說着一把抱起林仲玉就往外衝,嘴裡還“林鐸,林鐸”的喊着。
這可真是……,南安太妃和北靜太妃對視一眼,這消息要是傳出去了誰還敢和賈家結親,可這事也不好管啊,眼看着賈母驚慌失措的樣子,不覺勸阻道:“老太君,你還需細細的查,總有水落石出的時候。”
“多謝太妃良言,鴛鴦,趕緊找人護着林丫頭和致哥兒。”賈母想到這事總要有個替死鬼,便哀嘆一聲,“老身不服老不行了,外孫女竟然讓人在眼皮底下給害了。”
“是”鴛鴦聽到太醫所言心裡沉重得很,人人羨慕高門大戶,可進來後才知道萬般不由己,但願她能平平安安的撐到出府。
不管賈母怎麼想對策,林家兄妹悽悽慘慘的模樣被不少人看在了眼中記在了心裡,待日後回想起來才恍然大悟,原來林賈兩家的仇早已結下,也難爲林家的兄妹兩個還能雪中送炭了。
第十五回聽流言賈母發作
要說這幾日京中最流行的話題是什麼,只要是個人就知道。既不是已經過去的和親,也不是將到的春闈,而是榮國府仗勢欺孤女。真是男人聽了嘆氣女人聽了落淚,都知道林如海是一代忠臣,操勞了一生還死在了任上,留下幾歲的女兒養在了外祖家,財產也悉數留給了女兒期盼將來有個好前程。結果在外祖家前後八年竟落了個終身不孕的結局,那藥竟然下了有六年之久,也就是說人家老子剛死就開始算計人家孤女了。有人就問了就說了一個姑娘家分些嫁妝嫁了就行了,幹嘛要做這絕人子嗣的事,然後就有人答了,人死這事不久掩住了嗎?於是所有的人都恍然大悟了,怪道林府接二連三的請大夫,原來是爲了給林家姑娘治病。
“林鐸,外面的人都這麼傳嗎?”林致瑜沉着臉一拍桌子,“這是要逼死姑娘嗎,這個名若是落實了姑娘還怎麼出門。”
“大爺,姑娘的身子真的治不好了嗎?”林鐸再怎麼恨姑娘不爭氣,也從沒想過姑娘會遭此劫難,二十來歲的漢子瞬間紅了眼眶。
“全京城的大夫咱們都請了一半了,看來是沒有希望了。”林致瑜握緊拳頭,“妹妹這筆帳早晚要算,當務之急是堵住流言,妹妹好好一個女孩家那能讓人隨口亂說。”
“那該怎麼辦?”林鐸一時間全無半點精明。
“附耳過來。”林致瑜如此如此交代一番。
於是京中有了賈府仗勢欺孤女後續,說賈府怕是風水不好,瞧大房死了前妻夭折了長子,娶個繼室未有子嗣,娶個兒媳只有一女,二房倒是子嗣豐盈,可惜有出息的長子早早死了,嫡次子是個長在脂粉堆裡好吃胭脂的紈絝,庶子就更不用說了那就是隻凍貓,連累嫁出去的女兒也是子嗣艱難,留個女兒送到賈府還落了個終身不孕的下場。
一時間打聽賈府的人前仆後繼,連賈家襲了爵位的大老爺卻住在偏院,掌家的二房太太的親戚打死了人都被扒拉了出來,瞬間便蓋過了林家姑娘不孕的傳言。
“這話到底是誰傳出去的!”賈母看一臉羞愧連衙門都不去的二兒子,握着佛珠的手猛然一緊,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流言必是從林府傳出去的,可一想到不能生育的外孫女又覺得不可能,這種事誰家不是遮着掩着能讓人傳閒話,又想到林家小子初到京城怎麼可能知道這種事,想來還是從府中傳出去的,臉上頓時難看起來。
“老大,不是爲母的偏心老二,你看看你整天不是尋花問柳就是淘換古董字畫,但凡有老二一半上進也不會一事無成了。”賈母嘆了口氣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敲打着大房的人,“還有老大家的也是,管家的可是你大房的媳婦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將來當家的不還是你們大房,何必爭一時的長短。”
賈赦並邢夫人一言不發的聽着賈母訓話,面上不顯心裡結成了冰,京城中有哪家襲爵的住在偏房,有哪家的上進了二十幾年還是沒一點實權的五品官。璉兒媳婦倒是管家,可庫房的鑰匙卻在二房和鴛鴦的手中,一分錢沒撈着不說倒貼了多少嫁妝,還有林家多少家財他們大房見也沒見誰知到花哪裡去了。
賈母看賈赦夫妻兩個越看越不順眼,於是一揮手讓他們兩個下去,然後接着敲打起王夫人來,“老二家的做過什麼老婆子也不說了,改了便罷否則家法可不認你是誰的母親,老二你也要同南安王和北靜王多多走動,寶玉大了便帶上吧。”
“是,老太太。”賈政想到被母親轟走的大哥大嫂,心裡一陣得意,他有個做娘娘的女兒還有個含玉的兒子,大房有個兒子還不是給二房跑腿的。
王夫人更直白的顯出喜色來,狐媚子的事看來是揭過了,她當家太太的位子照樣坐得穩穩的,於是也應了下來。
賈母說着將視線轉向賈璉夫妻,“璉兒明個便去林府替老婆子跑一趟,玉兒還不知道如何傷心呢,再說親戚情分也不能斷了。鳳丫頭也好好養養身子,榮國府可不能後繼無人!”賈母說完看王熙鳳欲言又止的樣子,心中冷哼,王家女都是頭髮長見識短的貨,養不下兒子更好,到時候這榮國府便是寶玉的了。
王熙鳳聞言想到的是賈母要她放權,不覺就想開口辯解,可再一想賈母也沒明白的說出來,若是有人接管便罷了,若是沒有她照樣做事,思及此便閉了嘴。
而賈璉則是另一種想法,爲什麼二房的寶玉就能走人脈,寶玉那個樣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就配和個戲子糾纏。可他這個正正經經的榮國府繼承人幹得卻是給人賠禮道歉的活,明明這事是二房惹出來。一時間思緒紛亂竟不知如何應話,只能草草的點了個頭。
看小輩俯首帖耳的樣子賈母總算是滿意了,自覺賈府還在自己的掌控中,於是接着道:“你們都要記着只有榮國府好了你們才能好,行了都下去吧,”說着閉上了眼睛。
“是,老太太。”
看四人出了門賈母又睜開了眼睛,“鴛鴦,你說說這幾日查到了什麼?”
“王太醫開的藥方沒有錯,錯得是藥材,這些藥材是冷子興從薛家的藥鋪裡拿來的。”鴛鴦點到爲止,相信老太太都能想明白。
“王家女薛家婦都是一副狠心腸啊!”賈母想到冷子興是二兒媳周瑞家的女婿,因爲人不在賈府所以無從查起,就算查出來也能一推三五六。不過就算無從查起也不能輕易放過,於是冷冷的吩咐鴛鴦,“你去告訴二太太一聲,就說是老婆子說的,要麼攆了周瑞一家要麼關佛堂,讓她自個看着辦吧。”
“是”鴛鴦應了下來,知道賈母還有話說,便立着不動,果然不一會兒,賈母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鴛鴦,你說這流言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大房還是二房。”賈母想想卻覺得都有可能,大房覺得二房佔了正屋,二房太太卻是巴不得林丫頭早死,誰知道半路殺出個林致瑜來,可惜賈母不知道林致瑜對紅樓劇情是最熟悉不過了,針對兩房的性子放出了這個流言,不管怎樣賈母都只能選擇出手掩蓋,這樣到時候林致瑜纔有說道的。此時的賈母確實頭疼只好殺雞儆猴了,接着道:“放出風去,就說害林姑娘的兇手找到了,原是貪圖差價起了壞心,如今已盡數賣到煤窯去了。”希望這個處置能多少修復一些與玉兒的關係。
“鴛鴦明白了。”鴛鴦心裡想着這就是做奴才的悲哀,明明是主子的想法背黑鍋受罪的卻是奴才,想到不能生育的林姑娘,終是嘆了口氣,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好在林姑娘還有兄弟可以依靠,可她的兄弟想想便寒心。
而王夫人聽到賈母的傳話後只能狠下心斷掉自己的臂膀,若不然這流言壓不住終會影響宮裡的娘娘,可週瑞一家被髮賣後她卻無人可用了,只能活在賈母的眼線下。雖目前看來是最好的結局,但有一句話不是壓力越大反彈越大嘛,終有一天這賈府會徹底亂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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