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埃落定去意已決
鳳姐抿脣一笑,只轉身一邊從衣架上取了衣裳下來,遞給賈璉道:“那楊姨娘原是敬老爺屋裡的人,如今人既沒了,再牽扯上珍大哥也沒意思。【]我便和珍大嫂子說了,那楊姨娘跟了敬老爺這麼些年,多少也有些情分在,這會子雖是冤枉去了,但倒不妨當作是殉了敬老爺去,以此爲念,總好過教外頭人嚼舌頭說珍大哥哥不肖得好。”
賈璉聽了,不覺冷冷看了鳳姐一眼,自行穿靴起來,只說道:“你倒是會逞能耐,越發管的寬了,這一府裡上上下下幾百樁事還不夠你管的,如今竟伸手到親戚房裡去了,待得生出事來,我看你怎麼辦去?”
鳳姐聞言,只嗤的冷笑一聲,斜眼看着賈璉道:“我只知人都是要死的,早死晚死橫死豎死,不都是一回事。人既死了,還牽連活人作什麼,幾兩銀子買來的下賤娼婦,沒了就沒了,值當個什麼。我不過說句閒嘴,你倒着急上火的教訓起人來了,外頭倒還有兩個千依百順的呢,你若瞧的順眼,只管收在屋裡便是,我絕不告訴老爺太太一聲。”
賈璉聽得這話,不禁也動了氣,只冷笑道:“有些事兒你自己清楚着,我不把窗戶紙戳破,你倒也該收斂着些,否則,說不得是誰有臉沒臉呢。”
鳳姐聽着,氣性兒越發起來,只揪着賈璉道:“我可沒什麼不可見人的,倒想聽聽這有臉沒臉的故事,看看究竟是哪本戲裡唱出來的?”
賈璉眼底一片冰寒,只漫不經心的整整衣角,懶散道:“前兒外頭院子的管事孝敬了你多少銀子,要不要我給你報個總數兒啊?”
鳳姐一愣,呆呆看着賈璉,突然尖聲道:“你……你找人查我,你這個沒良心的,你居然敢找人查我。”
賈璉輕輕一笑,不以爲意看着鳳姐笑道:“這府裡還用我去查麼,這是榮國府,你說凡有個風吹草動,他們能不報給我知道?別忘了,賴大一家子怕是還沒出平安州呢。”
說了這話,賈璉也不待看鳳姐的臉色,只開了櫃子,自披了一件衣裳,便出去了。
留着鳳姐在屋裡,暗暗咬着脣,又是惶恐又是不安的看着賈璉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腳,只是心頭一寒,將那弄權顯威的心思竟皆收了大半,隱隱有些如履薄冰之感,縈繞不去。【]
展眉便又是一月,尤氏雖在賈赦跟前碰了壁,但好歹從鳳姐口中討了個法子出來,她本是個靈醒人,先前那些求告害怕之舉,無非是一時被唬住了,如今被鳳姐一點,哪還有什麼想不透徹的。
一回鐵檻寺,便讓人厚厚收斂了楊姨娘,又命了管事,去找了楊姨娘的父母兄弟來,只說楊姨娘感念賈敬,觸柱相殉了,然後厚賞了楊姨娘的父母兄弟。
那些能賣女兒作妾的人,能有幾個不眼羨銀子,忙忙的便揣了銀子,只給尤氏磕頭道:“能上天去服侍老爺,這是姨娘的造化,不枉老爺素日待她一場。”
楊姨娘的父母一去,尤氏心頭的石頭便落了大半,剩下的無非是不知傳沒傳出去的閒言碎語,尤氏一邊兒讓人去四下探聽,一邊兒使人將滿寺的僧衆都鎖起來,一個接一個查問。
誰知這邊還沒料理完,那邊已有人來稟,賈珍病了。
原來,賈珍失手害死楊姨娘之後,也不知是酒色過度,身體怯弱,還是楊姨娘冤魂不散,賈珍一合上眼,不是瞧見地獄鬼神張牙舞爪,就是看見楊姨娘在跟前走動,連驚帶嚇,不過半日,便病的面色蠟白,渾身無力,躺在榻上竟是連話都說不大清楚了。
尤氏唬得是又哭又罵,生怕賈珍就這麼閉眼沒了,她和賈蓉就真成了孤兒寡母了。
後來連請了幾個太醫過去,都只說是風邪入體,好在並無性命之尤,尤氏聞言,方纔抹了抹淚,一邊嘆着自己守了活寡,一邊讓人到榮國府報信。
榮國府聽聞消息,賈母已是不管事了,賈政原就爲着賈敬去了傷心,再聽得這事,越發不忍相見。
賈赦早爲賈珍惹出的幾攤子爛事心煩,如今聽說賈珍中風癱瘓,且不說心中如何稱願,便是面上也不禁嘆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只打發賈璉過去瞅了一回,送了些許藥材也就了事了。
尤氏早知賈赦生賈珍的氣,見着賈璉送來的東西,心裡越發明瞭,只是賈珍這一病,尤氏和賈蓉要依仗榮國府的地方多了去,一時拉攏關係還來不及,哪兒好再計較旁的。
展眼便過了五月,賈赦的日子是越過越鬆活,王夫人被賈母以養病的名義關了起來,估計不到賈寶玉娶親那天,是拋不了頭露不了面了。
府裡那些偷奸耍滑,中飽私囊的奴才也被他藉着和賴大一夥的名兒全打發出去了,新進府的奴才雖有些不堪使,不過到底年輕面嫩,又有規矩章法管束着,想來只要賈赦和賈璉不發暈,是出不了像賴大那樣的奴才了。
這些還罷了,最讓賈赦開心的是皇帝總算將他無視了,他終於可以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再一道旨意下來,讓他去抄什麼奏摺,獻些什麼東西,他老胳膊老腿的,才禁不起這些折騰。
過了八月,家學裡那些子弟也下過場了,活是賈赦整治有功,這下場的學生裡,竟一舉出了三個文舉人,四個武舉人,當真是罕見的喜事兒,諸房親友莫不來往相賀,熱鬧程度與賈赦進爵之日相彷彿。
賈赦已是懶散慣了,也不喜應酬,一應外務皆交由賈璉掌管,他卻在屋裡拿着個赤金琉璃的撥浪鼓,逗着小哥兒在榻上爬來爬去。
邢夫人在旁瞧見了,只嗔笑着說了句:“老爺也是,拿這麼金貴的東西出來作什麼,小哥兒如今還不知事呢,若跌壞了去,豈不可惜。”
賈赦一笑,只抱了小哥兒起來,一邊把撥浪鼓搖了搖,一邊兒說道:“有什麼可惜不可惜的,不過是件玩意兒,只要小哥兒高興,再摔上十件我也不心疼。”
邢夫人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理會賈赦,只一心兒和王善保家的給邢德全挑起媳婦來。
這會子,也算邢德全運氣好,武舉居然中了,雖然只是末名,不過對於邢夫人來說,已經是心滿意足了,至少邢家復興有望了,其他的都是邢德全的責任。
眼下邢夫人最犯愁的是給邢德全娶個什麼樣的媳婦,才能把野到天上去的邢德全給攏回來。
賈赦見着邢夫人不回答,心裡倒想起一事來,只使了個眼色,讓奶孃抱了小哥兒出去,屋裡的下人也皆散了。
見着屋裡沒人,賈赦方對着邢夫人道:“說來,如今我年紀越大越發沒了精神,衙門裡的公務雖清閒,但到底不好尸位素餐。如今祖上的爵位已進了,咱們家又連出了幾個舉人,我瞧着做不做這個官倒無關緊要了,心裡頭倒想遞摺子退下來,只是不知你的意思?”
邢夫人一聽,驚了一驚,不過細下想想,卻覺得賈赦說這話並不奇怪,賈赦本就是個安享尊榮的性子,能作這幾年官下來,已是勤勉得不能再勤勉了,一時只忙說道:“老爺既這麼說,想來已是定了主意了,我自是無二話的。”
賈赦聽得邢夫人不反對,心裡越發高興,只忙忙又道:“那我明兒便遞告老摺子上去。說起來,我早計劃好了,待得辭了官,咱們也不在家裡住,在外頭置個園子,我讓下人仔細收拾點綴,咱們帶着小哥兒住過去,若想璉兒和迎春了,再回來住幾日,豈不自在便宜。”
邢夫人聽了這話,不禁一盆冷水給賈赦澆過來,只嗔道:“老爺還說置園子呢,到哪找銀子去,難不成用公中的銀子,如今這境況,就算旁人不說,老太太也是要問的。”
賈赦微微一笑,只說道:“哪用公中的銀子,買個園子能花多少銀子,我又不是拿不出來。不但這買園子的錢,便是日後迎春的嫁妝,我也備了大半,何苦無事找事。”
邢夫人聽得這麼一說,倒也不再反對,只輕輕笑了笑。
話說賈赦這人隱忍了幾年,如今一放鬆,倒越發顯了本性,第二天一早便遞了請辭摺子上去。
通政使接了請辭摺子,倒百般挽留了賈赦一番,奈何賈赦實在是厭煩了這官場裡的是非,橫也不對,豎也不對,他前世不過一個平頭百姓,在這官場中周旋不住,還是早早激流勇退的好,省的被人構陷了還不知爲什麼。
通政使見賈赦去意已決,倒也不好再勸,只收了摺子,命人呈遞進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ps:謝謝jomwl書友的火箭炮,謝謝親的鼓勵,抱抱~
另外:如果我沒睡着的話,應該還有一章~~~(下載本書請進入或者搜索“書名+哈十八”)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紅樓同人之賈赦 哈十八”查找本書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