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爲具有皇室資助背景的大從林,京郊的太清觀從來就出小之所,除非是列祖列宗的忌饗之日,往常間,除了門口兩個掃葉的年邁女尼外,一直罕有人至,不過今天卻是例外,一大早,便見有一羣姑子忙忙碌碌的在掃灑淨道,側面的儀門洞開,上頭掛起了白色的燈籠,一個婆子等候在門口,不時的朝東探望,直到看見遠遠的有一片塵土揚起。才返身回去,一面高聲呼喊道:
“來了來了!”
來的自然便是賈府的人馬,賈赦、賈漣騎馬當先,賈芸、賈政走在末尾,中間是一溜轎子,坐着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等帶誥命婦以及薛寶釵、王熙鳳、李紈、迎春、探春、惜春、黛玉等嫡系女眷,寶玉、賈環、賈綜、賈蘭四個擴衛兩側,此次他們大舉出城,名義上是爲第一任的榮國公賈源冥壽祈福,而實際上,卻是元春授意下的一場密會,當然。知曉這件事的,卻只有賈政和賈芸兩個!
轉眼轎馬進了太清觀,早有尼姑婆子上來打點接引,原本賈家也有自家的家廟,只是隨着賈芸和探春的新政改革,這些沒來由的香火錢早被毫不吝惜的盡數砍去,從原著中字裡行間透出的意思看,無論是饅頭庵、鐵檻寺,都不是什麼真正的世外樂土,相反的,裡頭烏七八糟的骯髒事情,一絲兒也不比外頭差,用小道姑智能兒的話說,那是“見不得人的火坑”打着慈悲普濟的招牌。做的卻是坑蒙拐騙的勾當!故而,這一次祖宗忌辰,元春和賈芸一同啓奏皇帝,商借這太清觀道場一用。
“羅天大瞧現已備下,諸位請進吧!”
元春也從正殿中迎接出來,稽首爲禮,隊伍中賈芸細細看去,數月不見,如今的元春一襲月牙白色的寬大道袍,烏黑的頭髮被衝合巾高高挽起,中間還插着一支點藍的金菩。面上不施一毫脂粉,卻越發顯得眉目如鉤,脣紅膚白,這份絕世姿容。又襯托着觀裡飄飄揚揚的煙火和陣陣梵音木魚,直恍如月界仙子,踏波龍女下世一般。
“禮敬誠心”
爲首的賈政大喝一聲,榮國府上下人等盡都屏息寧氣,在元春的帶領下,以賈母爲首,恭恭敬敬的叩拜而進,早已準備好的樂隊蔡鼓齊鳴。和尚道士各自唱經,整個太清觀道場中,咖唯呀呀便做好了起來。
至午時,打瞧之事已畢,元春張羅着將賈母、邪、王二夫人以及各位小姐迎進後堂看茶,又說起朝廷剛剛撥下一批商周古鼎,陳列於武經閣內,那賈赦等聽了,便要去看。賈漣賈綜等本就寂實難耐,早已藉口離去,寶玉、賈蘭又向來是跟着女孩子跑的,賈政見機偷偷地朝賈芸使個眼色,佯裝說道:
“久聞太清觀後梅林燦爛,如今冬去春來,正有殘景可觀。芸哥兒可願隨我一同前往賞玩。”
“正有此意!”
賈芸答應一聲,隨同賈政辭了賈赦諸人,繞過前後三重殿,到了一片梅花林中,片刻之後。但聞一陣玉訣叩擊之聲,元春帶着心腹丫頭抱琴終於出現在了眼前。
“元妃娘娘”
賈政和賈芸兩個。雙雙行禮,元春早命抱琴攙起,三人在林間的一座小亭子中坐定。
“娘娘箋上所說平安州造反和陛下御駕親征之事,可是確鑿無疑?”
賈芸不等元春開口,便首先詢問道,
“爲何我在翰林院中竟沒有聽到一點兒的風聲?”
元春點頭道:
“此事乃是太后親諭本宮,絕無虛辭,至於翰林院中風聲不透,也是皇帝怕臣子們上書反對,故特意命人壓着,待密詔的京畿八鎮兵馬都監進京之日,纔會大白朝廷,到時候。便由不得他們阻攔。”
“太后親諭?”
賈芸聞言,大吃一驚,他實在沒有想到,元春的消息來源,竟是直接來自太后!而更沒有想到的是。此番皇帝竟下了如此決意,刻意隱瞞衆臣消息。定要親自領兵上陣不可!在背後的那個暗中攛掇之人,還真是完全捏準了他的命脈了,
“娘娘可知道,究竟是什麼人鼓惑陛下御駕親征?”
“據說平安州的八百里加急奏本上來後,朝中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不過力主陛下親征的勢力最大。包括了南安、西寧、北靜三位王爺。還有兵部、吏部和戶部的多位尚書和侍郎大人,甚至還有不少皇子。也請纓隨駕出征。”
“呵,萬衆一心啊。”
賈芸冷笑一聲,這些人絕不會不知道歷史上的那些斑斑教,他們之所以如此叫囂,若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也多半隻是爲了撈些軍功以爲晉升之資罷了。
“陛下早已被他們說動了心思。勢要效法先祖,建立赫赫武功,名標青史汗簡,又怕朝中有人反對,故而纔想出這麼一招拖延之策,那些反對親征之人,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還以爲皇帝必將納諫罷兵呢。”
元春繼續說道,
“只是他們不知道,一待時機將至。大軍便要出發,如今禁衛九營。也在暗中調度。芸哥兒回去問問薔兒便能知曉一些端倪。”
賈芸想了異刻。又擡頭問道,
“那太后傳出這些消息,卻是上意爲何?”
元春道:
“自然是希望芸哥兒能阻止陛下出徵!太后說了,平安州之事,不過是疥癬之患,天兵一到,勢必冰消瓦解,到是朝中近日來波瀾詭誘。纔是心腹要害,她怕皇帝一旦離京。禍起蕭牆,不可收拾!”“朝中?難道朝中也有暗流涌動?!義忠親王不是已經被圈禁起來。還有誰能撼動陛下的帝位不成?”
賈芸皺着眉頭思忖片刻,說道,
“莫不是怕諸皇子乘亂奪嫡?”
元春道:
“皇子間事,早已是擺上明面的事情,太后怕的是背後還有人在作祟!”
“背後之人?”
賈芸越發疑惑不解,這些東西,可都是原著中從沒有涉及的宮闈秘聞。即便他讀了幾十遍幾百遍的紅樓,也猜不透那幕後究竟還隱藏着何人?雖然自從賈赦回家之後,他總感覺隱隱的有些不對,可是真要抽絲錄繭找出其中的脈絡,此時的賈芸卻是全無頭緒。
“到底會是誰呢?”
賈芸低着頭喃喃自語。而就在這個時候,位於京城南面鐵帽子衚衕的北靜王府,十幾個黑衣蒙面的刺客,正恭恭敬敬的朝着北靜王水溶下跪告辭,年輕俊秀的水王爺臉上。沒有了往日裡如沐春風般的和藹微笑。只有滿面的肅殺冰寒之意和令人戰慄的暴戾之氣。
“去吧,事成之後,必有重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