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纓瞅網山圍獵已經結束了整整三天。然而那一夜的月明貝耶柚波瀾詭誘,依舊是朝堂之上議論紛紛的話題。矯詔篡位的疑案終於真相大白,義忠親王被圈禁看押在先帝的茂陵之中,終身爲其父守陵,參與謀逆的諸位大臣,惡自然是被盡數斬在了菜市口的刑場之上,不過他們的族人卻逃脫了連坐或充軍的命運,最終只是革官抄家了事,說起來也算是皇帝的隆恩盛典了,當然這其中,賈府卻是例外。
寧國府中,賈珍、賈蓉雖然丟官卸職,可是小一輩的賈薔卻因爲擒拿義忠親王的大功而被封了禁軍九營中護軍營參領一職,加上賈家先祖原本就是以武功起家,和軍中多少還有一些隱秘而深厚的聯繫,使得賈薔在這個職位上雖是新官上任,卻頗得信重。
而在榮國府中,原本失勢的大房賈赦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成爲了當家主事之人,賈政夫婦被迫退居幕後,就連老太君也因爲孃家史家的敗落,而在一夜之間彷彿蒼老沉寂了許多,這個原本十分講究奢華享受,心思靈巧周全的老太太,如今對於自己的生活和府中的諸事再也沒有了打理的精力。
全家人只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看着上躥下跳的賈赦和邪夫人,賣弄着小人得志後的張狂和喧鬧。
“我和大老爺商議過了,咱們家如今是越的不比往日了。雖然萬歲爺隆恩,並沒有將咱們的家產抄沒,可是一來少了朝廷宮中的俸祿進項,二來外頭那些人見到咱們家失勢,也多有落井下石的,這生計實在艱難的很了。”
一大早,邪夫人就將榮國府中的大小主子、管家頭子一併召集到了中廳議事,
“故而這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咱們也得真格兒的拿出點章程來纔是,能裁的就裁了,能省的就省了,年紀大了或是願意出去的丫頭就放出去配人,還有那些戲子,原本就是預備下娘娘省親或是傳喚之用的,可是現在,娘娘也沒了,留她們何用,再者,我常聽園裡的婆子們說,這些丫頭都是極不安分的,仗着模樣口齒靈巧。很能挖苦人,別把咱們的姑娘小姐連累壞了是真的,”
衆人聽着那夫人的長篇大論,只是沉默不語,直到聽見“娘娘沒了”之語時,卻又不由得太息起來。鐵網山事變之後,身爲賈家“內線”的元春自然也再沒有了侍候皇帝的資格,原本想將她賜死了之的皇帝最後終是網開了一面,頒下聖旨,令元春去宮外的太清觀出家。
作爲皇室家廟,元春在太清宮依舊保留了一名太監一名婢女和一名道婆的待遇,算起來,更像是被貶入了冷宮。不過對於一直以來,夾在兩派中間,左右爲難的元春來說,卻未嘗不是一個解脫。所以,當賈芸還想爲元春求情之時,一眼瞥見她如釋重負的表情,終於還是沒有開出口來。
記得原著之中,元春省親之時,看着自己的祖母和母親,第一句體己話就是,“當初何必把我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對於這個,自覺不自覺的充當着間諜的女孩子來說,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過晦澀和不堪了,如今遠離宮廷爭鬥,伴隨古佛青燈,倘若真的能尋得一方心頭淨土,豈不是善哉善哉!
邪夫人並不理會衆人的沉默,活酒不絕的說了一通後,便直直的盯着上前的王熙鳳。這個能幹的兒媳婦,掌管榮國府多年,如今雖然被迫交出了權柄,可是餘威仍在,加上對於府裡的一切又都是熟諳於心,自己的打算要想施行,卻是必要得到她的支持和配合。
王熙鳳勉強的笑了笑,說道:
“夫人的提議自是好的,論理,咱們家早該有能爲、有魄力的來整飭一番的,可是我一今年輕媳婦,既拉不下臉來,也做不起勢子,今兒夫人有此宏願,咱們又
“只是什麼?”
邪夫人聽見王熙鳳如此的推重自己,不由越的興高采烈,連聲說道,
“有什麼難處,就說出來,不用害怕,以前老太君和二夫人心軟,不肯傷了家人的臉面,我卻是不怕的,你老爺已經說了,內府的事情,都由我管起來,只要能省下嚼口,就是大功一件!”
衆人聽邪夫人說的粗鄙,早已流露出一絲厭惡的情緒來,只是看着王熙鳳要如何應答,那王熙鳳歪着腦袋想了片刻,才說道:
“只是府里人口事項繁雜,要想理出一個頭緒來,實在是不易的。就譬如那些個戲子,若是咱們沒來由的突然遣散了回去,只怕外頭人更是看着笑話,老爺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邪夫人一愣,脫口說道:
“那你說怎麼辦?”
王熙鳳道:
“總得找個由頭,再問過了她們自己的意思,不願留下的,便讓他們的父母來領回去,再上幾兩銀子的路費,這都是老祖宗那裡的成例。
“還要遣散銀子?”
邪夫人一聽王熙鳳的話,不由又皺起了眉頭,忙將戲子的事兒擱下,又問道,
“那別的事項呢?你們莫要誑我,咱們現在比不得老祖宗時候,家大業大,如今那走進的少,出的多,我也不是吝嗇,還是想咱們家能度過這番難關纔是。”
王熙鳳忙道:
“誰說不是呢,只是還要細細的商議纔是。”
邪夫人見王熙鳳只是不鹹不淡的說着虛話,心中不快,沉着臉說道:
“我倒不信,我也是大家子出身,還管不過這個府來,你讓管事兒的賴家、林家、吳家等幾個媳婦明兒都把各自管的事項、賬目呈上來,我要一一的細看。”
王熙鳳見邪夫人生氣,連忙賠笑着答應一聲,此時,卻見外頭王熙鳳的丫頭平兒突然急急忙忙的進來稟報道:
“外頭有兩個女的求見。”
“是井麼人?”
“說是保齡侯府的。”
“又是史家?”
邪夫人和衆人都是一驚。這個史家可沒有賈府那樣幸運,忠靖侯史鼎被問斬之後,史家接連的罷官抄家,風流雲散,就連他那個並沒有證據證明參與到了此次謀反事件中的弟弟保齡候史翼也受到了牽連,被貶了一個外省的小小閒官,原因就是他將侄女史湘雲許配給了企圖兵變的衛若蘭。
少了這兩位當家之人,金陵回家中的史家頓時大廈傾頹,不復盛況,這些天不少史家之人都想來賈府投奔賈母,可是,老太太卻病倒在了牀上,竟是誰也不見,而主事的邪夫人則毫不客氣將這些失了勢的親戚們拒絕在了門外。
“我不是說了,史家的人上門就說老太太病了,不能見人,何必又來煩我?!” WWW★ тt kán★ C ○
邪夫人怒氣衝衝的說道,
“你們瞧瞧,自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哪裡還經得起他們的折騰!”
平兒等邢夫人完了火才說道:
“他們卻不是說來找老祖宗的。”
“哦?那卻是找誰?”
邪夫人眼珠一轉,大刺刺的歪坐在榻上裝出一副慵懶的聲調,說道,
“若是找我和大老爺的話,就說身體不適,改日再見吧。”
“也不是,他們只說,要找芸二爺!”
平兒一句話,卻引得屋裡的衆人都是齊齊直了直身子,是啊,如今的賈府之中,能夠和賈赦邢夫人掰掰腕子的,就只有這個君前得寵的優伶班頭賈芸了吧,只是不知道,他對於賈府和大觀園的未來,卻是怎樣的心思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