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這位就是咱們跟您說的那個廊上的芸哥兒!”
賈芸三人走進堂內,一旁的賈璉連忙跑到那老太太的身邊,低頭彎腰,笑着在她耳邊介紹起來。那老太太點點頭,指着賈芸嘆道:
“想不到那個憨憨的玗小子竟生出了這麼一個出息兒子,說起來,當年你爺爺還是常來咱們府裡走動的,只可惜後來你們搬到了后街,這親戚裡也就荒疏了,知道的,說是你們不肯登門,不知道的那起小人,背地裡還不說咱們榮寧兩府眼裡沒人。阿彌陀佛,皇帝還有三門窮親呢,何況咱們……”
厲害厲害!
賈芸暗自讚歎,老太太這番話情理並茂,任誰聽着都是一陣舒坦,這份氣度智慧果然不愧是紅樓中那個衆星捧月一般的史太君,賈府老祖宗!
“快,搬張椅子讓芸哥兒坐下。”
聽着老太太的吩咐,賈璉忙笑着搬來一張交椅,強拉着依舊不明所以的賈芸坐了下來。
“芸哥兒,此次讓你前來,卻是有一樁大事要與你商議。”
上首的賈政終於開口。
“大事兒?”
賈芸首先想到的便是元春的那張信箋,可是又很快否定了這個觀點,自己畢竟還只是一個外人,論理是參與不到賈府的核心機密吧。那麼,這所謂的正事兒會是……
“擡宗!”
賈政的國字臉越發顯得方正不苟起來,
“將你的宗譜併入咱們榮寧兩府之中,從今而後,你便是咱們兩府的嫡派!”
“啊?!”
這可是賈芸萬萬也沒有想到的情況,只聽說清朝的時候有一個將漢人擡入滿洲八旗的制度,沒想到這賈家也有將外人擡入自己直系宗譜的制度。
“呵呵,芸哥兒不必如此驚奇,此事在京中勳貴之家乃是司空見慣,並非我賈府獨創,你大約並不知道,就連我自己也是擡宗入籍之人呢。”
看見賈芸目瞪口呆,一旁的賈赦卻笑着拋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這個榮府的繼承人居然是擡宗進來的外支?這也未免太詭異了吧。
“正是呢,說起來那還是他爺爺在世的時候定下來的,如今赦兒可是襲着堂堂的國公爵位,芸哥兒可也不必擔心咱們家對擡宗之人有什麼偏見了吧?”
老太君賈母悠悠的望着賈芸,沉默片刻,方纔繼續說道,
“說起來也是機緣湊巧,昨兒裡貴妃娘娘省親,鑾駕經過寧榮街,恰好見到你站在街口巡警,進府之後便跟我談起,說是在街口見到了一個眉目樣貌有些珠哥兒影子的人,後來我把他們找來一問,才知道說得竟就是你!”
“珠哥兒?”
賈芸愣了片刻,方纔想起應該就是原著中交代的那個不幸早夭而亡,只留下一個遺腹子的賈政長子賈珠,十二釵裡李紈的丈夫,賈寶玉的親哥哥。不過自己會這麼巧跟他長得相似麼?元春真的在回府的時候注意過自己?還是這一切都是賈家老太太用來圈套住自己的人情網呢?
賈芸雖則是穿越之人,卻發現根本看不穿眼前這個一直掛着慈祥微笑的老太太。這個幾十年在朝廷和家族紛爭中屹立不倒的老人兒,早已被滄桑和世故包裹上厚厚的一層皮囊,很少會有什麼事情能夠讓他們真正動容,或者表露出什麼情感了。
“咱們二老爺本來就對芸哥兒很有栽培之意,加上娘娘和老太君的垂詢,這才倉倉促促的下了這個決定,想讓芸哥兒擡入咱們兩府之中,無論榮寧,皆隨你喜好,不知道芸哥兒意下如何?”
賈珍也在一旁笑着湊趣說,
“說起來,剩下的這最後一個草字輩的擡宗名額,我本來是存了私心,想留給薔哥兒的。”
“嗯?擡宗入籍還有名額之限?”
“那是自然,每一輩裡僅有兩個,你以爲豈是那麼容易得的?”
這次回答的卻是賈璉。
“那草字輩還有一個擡宗的卻又是誰?”
賈芸不免有些好奇起來,賈璉笑着一努嘴,賈芸順勢望去,果然是那個一襲白衣,冰冷若水的賈蓉!
“好複雜的關係啊。”
賈芸不由哀嘆一聲,不過這樣倒也能稍稍解釋一下爲什麼賈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搶佔兒子媳婦,爲什麼榮國府裡掌管家事的不是長子賈赦,卻是次子賈政,老太君所說的一視同仁,恐怕卻是遮人耳目,絕不可能的事情啊。
“芸哥兒,你意如何?倘不情願,也不必勉強,直說便是。”
賈政牢牢的盯着猶豫不決的賈芸,衆人都是一片沉默。
“此事原是老太太和兩府的老爺們青眼賞臉,賈芸本不該辭,只是宗籍之事,關係重大,我還要先回去和老孃商議一下,明日再來府裡回稟,不知可否應允?”
“自然要和母親商議一下的是!這纔是孝道!”
賈母一言拍板,衆人自無異議,賈芸道聲告退,這才小心翼翼的迴轉離開了榮禧堂。說起來,在這間平素並不怎麼使用的正廳,在皇帝御賜的匾額之下,面對賈府最核心的這些boss級人物,賈芸覺得壓力果然不小。
“母親,你覺得此子如何?”
看着賈芸身影消失,賈政諸人都將目光轉到了賈母身上,老太君閉上眼睛沉默片刻,方纔緩緩說道:
“只怕政兒你這次可是心急了一些啊……”
“老太太這是何意?”
賈璉一邊說一邊望了一眼正在捻鬚沉思的賈政。
“你們想想,從總布衚衕見到這芸哥兒算起,至今不過半月光景,就算是你再怎麼器重與他,這擡宗的事兒也畢竟太過突兀,若這小哥兒是個名利心重的人倒也罷了,可是偏偏穩重的像是個四十歲的老人兒,咱們這麼急巴巴的湊上去,人家豈不會有疑心?”
賈母緩緩的從太師椅上起身,
“我也是糊塗,光聽了你們的一面之詞,還以爲是個鋒芒畢露的主兒,沒想到,今兒一見,從進了這榮禧堂,這小哥兒是能不說話便不說話,其謹慎細密處,絕不在你我之下,政兒,日後行事還是要穩妥一些爲好,切莫要操切行險,這種事兒,一旦行差踏錯一步,那咱們幾十年積攢下的家業可就全都要毀了!”
“兒子受教!都怪事起突然,兒子也急切了一些,讓母親憂心了。”
“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只是一個窮書生,至多不過多許一些好處給他罷了,你們儘管放手去幹,需要我這老太婆幫襯一把的,我自然會出面。”
“是!多謝老太君!”
賈政躬身送出了賈母,門外的小廝連忙喊來等候在外間許久的賈母的服侍丫頭們,一衆人簇擁着往園內而去。
“老二,你覺得這小子會答應麼?”
賈赦此時湊到了賈政的旁邊低聲詢問,賈政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愣愣的看着榮禧堂兩旁的對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同鄉世教弟勳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這是上上一輩兒的東平郡王穆蒔手書送給榮國公賈源的,以四王的身份,在自己祖父面前也得領一個“弟”字,那個時候的賈府可是真正的顯赫絕冠啊,如今自己蠅營所求的,不就是恢復祖上當年的那份榮光麼?!爲了這個目標,那件事兒一定得幹!就算要冒着天大的風險!
————————————
今天逛書評區的時候看到一篇爲起點新人鼓與呼的文章,有些觸動,呵呵,不過我的境遇比他說得要好一點,好在有人評論支持,收藏也在一點點漲上去,嗯,總之這次一定要堅持寫完,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