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步軍統領衙門之前,俞祿看見了姜懷仁從崇文門外的一座酒樓下來,還帶着幾個便服的錦衣衛兄弟,應該是來喝酒的。
俞祿想了想,走上去勒馬停住:“姜千戶,麻煩跟我走一趟步軍統領衙門,我有幾句話和楊提督說,又生怕他動武。”
姜懷仁愣了一下,片刻便思索出對策來:“同知大人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們幾個,跟上了。”
於是在俞祿的微笑之下,一行人行到衙門前,拴馬石旁停住,姜懷仁出示腰牌:“鎮撫司的俞同知有事與提督大人商量。”
那守門侍衛看了牌子:“稍等一下。”
他進去通報了,足足等了一盞茶時間,俞祿才得以進去,剛進入院中,俞祿沉吟道:“姜千戶,你們還是在院內等我,一旦有事,我叫你們就是。”
姜懷仁點點頭在廊檐外停步,另外三個錦衣衛滿腹狐疑,一個錦衣衛:“頭兒,要不要我們過去兩個人監視,這種勘察機密,向來是卑職所擅長的。”
“算了,俞大人也是有武藝在身的,你們忘了他在揚州、濟南的傳說了麼?再者,這兒是步軍統領衙門,禁軍重重,還是穩妥一些爲好。”姜懷仁一身五大三粗,卻極爲細心,擺手制止了。
……
步軍統領衙門的一座偏廳,俞祿在北牆立軸下與楊慎分賓主而坐,兩人都穿着便服,朝廷規制,官員穿便服,不能見官禮,所以兩人一見面就寒暄上了。
楊慎既是威風八面的領侍衛內大臣、九門提督,也是議政大臣,因此可不怕俞祿:“稀客哪,今兒不知是什麼風把介之吹來了,前兒大明宮議政,幾部堂官,可是句句不離大人的名字。”
“無事不登三寶殿,提督大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大人掌着九門禁軍,可否知道前幾年的一樁懸案,宗人府的宗室玉牒丟失了?”俞祿道。
“嗯?”楊慎面不改色,但是心裡翻起一股驚濤駭浪!繼而痛心道:“實不相瞞,本官一直吩咐衙門的人暗中查訪,未有所獲,你若是知曉,快些告訴於我,我必有重謝!”
“重謝就不必了,俞某擔驚受怕的,是大人的重責哪!楊提督!楊大人!這張簽了手印的字據,你可認得麼?”俞祿陰險地壞笑,突然抖出一張文書來!
楊慎的臉色剎那間就變了!這正是弄得他夜夜寢食難安的那張字據!也正是因爲簽了手印,被大皇子嬴是的人逮到,他纔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風險偷出宗人府的宗室玉牒!
這張字據真的很熟悉!乃是楊提督與內閣次輔楊清和的秘密陰謀!兩人協議商定,楊清和保嬴禩,楊慎保嬴正,無論哪個上位,最後他們都可以守望相助。可是着了嬴是的陰謀之後,楊慎便不敢保嬴正了!
打蛇打七寸!俞祿一下就抓住了楊慎的命門!
而所謂的宗室玉牒,上面記着皇室宗室的生辰八字,古人迷信,有生辰八字是可以害人的,特別是皇家更爲忌諱,譬如紅樓之中的馬道婆就會施法暗害賈寶玉、王熙鳳,用的也是生辰八字!玉牒更是牽扯到上次太子爺嬴礽着魔的大事!這種事情何其了得!
“俞大人說笑了!俞某並不認得這是何物!”楊慎的臉色無比陰沉:“此乃步軍統領衙門,不是鎮撫司衙門,你危言聳聽,我便敢將你拿下!來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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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職在!”瞬間,便有一隊禁軍,足足十幾個人,個個孔武有力,哐啷一聲拔出明晃晃的刀子,進來偏廳,團團把俞祿圍住!
就算俞祿再有武藝!又怎會是十幾個大內禁軍的對手!
看着這狗急跳牆的楊慎,以及殺氣騰騰的禁軍,俞祿的面容只是陰沉了一瞬,接着“啪啪啪”的拍手掌,露出了人畜無害的笑容:“好戲!好戲!俞某人一生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戲了!楊大人準備以什麼罪名定罪於我?其實,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休要再提此事!”楊慎站起來重重一拍茶几,面孔幾乎扭曲了:“脫掉你們的甲冑!給俞大人看看,我楊慎的親兵,不是這麼好欺負的!”
幾乎是言出法隨,片刻十幾個禁軍就光着膀子!俞祿一看,人人都有傷疤!他們排成一排,更有威懾力!看上去觸目驚心!
“哼!嚇得到三歲小孩,可嚇不到我!屍山血海,馬革裹屍,我俞祿也不是沒見過!楊大人也莫要小看天下人!我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把我抓起來!姜千戶!傳訊煙花帶了嗎?不知怎麼,楊大人要殺咱們滅口,人死鳥朝天,咱們就是死,拉個一品武官墊背也划算!”俞祿冷笑一聲,也站起來,橫眉冷對!
“卑職在!”早在偏廳劍拔弩張的時候,聽到動靜,預示到不妙的姜懷仁就準備好了,這時四個錦衣衛走進來,面色坦然,絲毫不懼怕禁軍,姜懷仁甚至已經在門口點起了火絨!
死一般的寂靜!
當火線燃燒了將近一半,楊慎暴喝一聲:“慢!你們退下去吧!我和俞大人再談談!”
十幾個禁軍、四個錦衣衛退下去了。
楊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俞祿,彷彿要穿透他的五臟六腑!那種眼神,就像鷹隼的鳥喙!又像一把好鋼打造的刀刃,令人不寒而慄!
俞祿似乎看不見楊慎,自己若無其事地坐着,收起了字據,把玩着宗室玉牒。
良久,楊慎頹然下來:“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俞祿:“保四爺!”
楊慎伸出手:“字據給我!”
俞祿搖頭:“字據不能給你,玉牒可以給你,等大功告成那天,再物歸原主,來而不往非禮也嘛!”
想到這一生的把柄都會被俞祿抓在手中,楊慎自然是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但是,在楊慎看來,俞祿遠遠比刻薄寡恩、殘忍至極的嬴是強太多了!至少俞祿還能爲生民考慮,於是楊慎一字一句地道:“我答應你,但是咱們也要立個字據!也要畫押!”
……
再回來到廣升客棧外邊,四個錦衣衛猶然覺得心有餘悸,哪怕他們是錦衣衛,也不敢和步軍統領衙門對着幹,這時他們對俞祿佩服不已。
姜懷仁雖然不知道俞祿與楊慎究竟談了什麼陰謀,但是心裡還是懷疑的,不過這種高層次的神仙打架,他不想摻和,於是二人便就此分開了。
那張字據放在玉牒身邊,是俞祿在嬴是府邸的密室,隱身搜刮到的,至於姜懷仁,俞祿根本不擔心,因爲他的透視眼早已看破了外面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