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的兩個婆子熬不過漫漫長夜, 打了個盹,待到從夢中驚醒時,卻發現, 他們的璉二爺已經駕鶴西去了。
兩個婆子頓時嚇得六神無主, 嚎了兩嗓子纔想起來要找柳君蕙稟報。
“二奶奶, 不好了, 不好了!璉二爺去了!”
兩個婆子隔着門扯脖子喊, 柳君蕙就算睡實了也得被驚醒,更別說柳君蕙根本就沒睡好。
驚醒的柳君蕙聞此噩耗,不由得一怔。她雖然從兩位大夫的態度中感知到了賈璉這回的病很是兇險, 但畢竟之前還活生生的人,此時說去就去了, 柳君蕙還是有些無所適從。
不過, 怔愣過後, 柳君蕙馬上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柳君蕙披了個罩衫,穩了穩神, 然後從牀上下來,神情莫辨的對着守夜的湘夏道:“讓趙媽媽和秦媽媽進來。”
“啊?——是,二奶奶。”
此時的湘夏還沒從賈璉駕鶴西去的事實中回過神來,所以對於柳君蕙的話反應遲鈍了一些,但還是僵着手腳的將叫做趙媽媽和秦媽媽的婆子引了進來。
兩個婆子見了柳君蕙, 噗通一聲便跪了下去, 聲音乾澀的開始稟報事情的始末。
“二奶奶, 奴婢兩個剛剛想給二爺換塊兒毛巾降溫, 卻不想發現二爺情況有些不對。奴婢兩個鬥着膽子探了一下二爺的鼻息, 哪成想二爺已經斷氣了!奴婢不敢擅自處置,特來向二奶奶稟報。”
聽着兩個婆子的回稟, 柳君蕙對於賈璉駕鶴西去這件事大概算是瞭解了。
不過即便知道了原委,柳君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雖說她已經兩世爲人,但這種事情依着舊制該怎麼處理,她是完全沒接觸過的。
深呼了一口氣,柳君蕙讓自己從紛亂的心緒中靜下來,開始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辦。
以目前情況來看,賈璉客死他鄉,賈府那邊肯定是要稟報發喪的,不僅如此,賈府那邊肯定也會追究原因。到時候,妓院那邊的事情能不能瞞得住,可就有些不好說了。
這還只是其一,其二,賈璉這麼去了,柳君蕙她自己也就成了寡婦,她雖然沒當過古代的寡婦,但對古代寡婦的悲慘處境還是有所瞭解的。這時候的社會男尊女卑,要是沒個男人撐門戶,只怕被別人欺負了都沒地兒說理去。故而,這以後該怎麼辦,卻是不得不考慮的。
心思電轉,柳君蕙拿着帕子抹了抹並不存在的眼淚,語氣哀哀切切的道:“我與二爺成親尚且不足一年,二爺就這麼去了,可是要我以後怎麼辦啊?二爺啊二爺,你怎麼就能扔下我就去了呢?”
柳君蕙將這句話連續重複了四五遍,接着便放聲嚎哭起來。
侍立在一旁的湘夏和兩個婆子見柳君蕙哭的如此哀切,自然又是一頓勸。
勸了半天,柳君蕙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淚,只抽抽噎噎的接着之前的話頭道:“我年紀輕,經的事少,還是把王管事叫過來罷。”
接着又道:“趙媽媽和秦媽媽,你二位先下去,二爺本就不好,就這麼去了也不怪你們。”
見柳君蕙並沒有追究的意思,兩個婆子自是內心暗喜,面上竭力勸過柳君蕙節哀之後,便應諾的下去了。
王管事是賈璉這一行赴任過程中的總管事,負責處理一路上的各種事務,此時柳君蕙叫他來,便是要商量一下按制賈璉故去的事情該怎麼辦。
沒一會兒,從睡夢中爬起來的王管事急急忙忙的來到柳君蕙這裡。
王管事此時的內心是崩潰的,本來這趟外調就不是個什麼好差事,誰成想,沒有最壞,只有更壞呢!這璉二爺也太不着調,逛個花樓竟然都能把命逛沒了,這掛落是吃定了。
王管事不禁暗歎:自己的命怎麼這麼苦?簡直比黃連都苦。
不過這事透着邪門,以璉二爺的年紀,怎麼也不應該會死在女人身上啊?
當然,王管事可不想趟這趟渾水,俗話說得好,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不聾不啞不做家翁不是!
雖然感覺命苦,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王管事給柳君蕙請了安後,便等着柳君蕙示下。
柳君蕙依然抹着眼淚抽抽噎噎的道:“王管事,你是咱府裡的老人兒,經的事多,現下二爺就這麼去了,該怎麼處理,你有什麼章程麼?”
見柳君蕙如此問,王管事不禁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自家的這位二奶奶,想要看出來她是真要自己出主意還是想要自己表忠心。畢竟,王管事可是聽說過自家這位二奶奶可是個有主意的。
不過看着一個勁兒抹眼淚的柳君蕙,王管事還真沒看出來她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看不透,王管事只能拿話試探道:“小的一切聽從二奶奶吩咐。”
聽王管事如此說,柳君蕙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道:“我年紀輕,哪有什麼主意。只不過二爺就這麼去了,府裡的老爺太太們怕是傷心傷身的。我想着要不先差個人回府裡報信兒,我們這些人等二爺過了頭七,再返京罷。”
“是,是。小的這就遣人回府裡報喪。”王管事連連應道。
“咱們暫時也回不去,且先把靈堂等設起來罷。”柳君蕙又抹着眼淚道。
“是,小的這就帶人去辦。”王管事應承道。
見柳君蕙再沒有什麼別的吩咐,王管事這才退下去辦事了。
看着王管事退了出去,柳君蕙這才停了抹眼淚的動作。她瞪着一雙兔子眼,嘆了口氣。
柳君蕙不禁感嘆自己穿越這一世,簡直命途多舛。即便自己費盡了心機,卻還是走到了這步田地。
柳君蕙完全能預見到,因着賈璉的這一死,自己未來在賈府的地位,必定是不受待見甚至是被鄙薄的。但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
至於要怎麼扭轉這一局面麼……
柳君蕙狠狠的捏了捏手中攥着的帕子,眼神中由着不服輸的執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