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內心強烈的期望許燁之完全不知道, 他現在很忙,非常忙,忙的昏天黑地, 忙到根本不能停。跟他在一起的其他官員士子也都差不多, 個個都熬得雙眼通紅, 跟集體得了紅眼病差不多。
此時已經距離政變開始兩天兩夜了, 幾十個官員和士子連片刻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一直就新章程《新政權利法案》、《分權獨立法案》、《新政暫行辦法》反覆進行分析糾正,直到三遍結束,衆人再無異議之後, 三份新章程終於纔算定稿。
這還不算晚,許燁之還要拿着這三份章程去說服開運帝。
而此時, 熬了兩天兩夜的皇帝陛下頹然的坐在龍椅上, 憔悴而滄桑。他爲了不讓自己被別人看扁, 努力的挺起早就彎了的腰。強撐之外,開運帝還跟左相霍啓進行了一場觸及靈魂的交流。
“左相, 你入朝爲官有二十年了吧?”
聽得開運帝如此說,左相不禁也開始回想起來。
“是啊,今年剛好二十年。”
“朕還記得你是先帝在位時最後一任恩科的狀元,而那一年也是朕以太子身份監國的第一年。那時候真是好時候啊,你一朝殿試成了新科狀元, 身披紅綢騎着高頭大馬在京城裡遊街, 那是何等的風光。父皇那時也是愛才, 見你身姿英挺氣宇軒昂, 神色之間有一股飛揚的神采, 便道你是個人才,直接讓你去了翰林院。入翰林者, 入閣拜相,父皇對你的期望,何其大也。然而他老人家沒想到的是,你入閣拜相了,但最後卻背叛了我天啓朝皇室!”
開運帝的話很是誅心,一時間讓左相也很是羞愧嘆然,他不禁喟嘆道:“老臣惶恐。”
然而,開運帝並不想就此打住,他開始疾言厲色起來。
“霍啓正,你就是個亂臣賊子狼心狗肺!父皇厚愛你,賜你入翰林,朕也不曾虧待你,處處提拔你,讓你不足天命之年便位極人臣。這是何等的皇恩浩蕩,你說,你有什麼理由背叛朕?”
被開運帝罵了亂臣賊子的霍啓正臉色晦暗不明,顯然對於亂臣賊子這個稱呼他是不悅的。
“陛下,您一直說先皇對臣好讓臣入翰林,您也對臣好處處提拔臣,但臣並不這麼認爲,因爲這江山是您家的,您不選能臣良將守江山,只怕這江山現在早不知道姓什麼了。再說,您對臣也沒有多好吧,且不說臣府上那些明裡暗裡的探子,就說您暗中挑撥臣和右相的關係,這也能叫好嗎?臣自覺做的不是亂臣賊子,只是順應朝代大勢罷了。”
“你——!”開運帝被牙尖嘴利的左相氣的不輕,卻又說不過他,只能坐在龍椅上喘着憤怒的粗氣。
一時間,整個御書房裡都是開運帝喘粗氣的聲音。
不過別看左相現在牙尖嘴利,其實他現在內心裡相當焦慮。因爲政變已經過去兩天兩夜了,而許燁之那裡卻還沒有消息。
雖說他們的人現在已經控制住了京城裡的局勢,但隨着時間的流逝,京城之外的人遲早也會察覺到京城的變故,到那時,若真有人揭竿而起或者是起兵勤王,事情可就麻煩了,弄不好他們這些人變法不成,恐怕要成爲別人揭竿而起的墊腳石了。
夜色漸漸散去,東方開始泛起了魚肚白,眼睛通紅的左相的心又沉了一分。
就在他思考自己是用出師未捷身先死恰當還是用人生自古誰無死恰當時,御書房外終於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
霍啓正也顧不得左相的威嚴,直接朝門口張望。
好在這陣腳步聲並沒有讓他失望,許燁之終於來了。
見到許燁之走了進來,左相原本死啦死啦的思緒一下子就被丟到了爪哇國,取而代之的都是名垂青史的喜悅。
名垂千古流芳百世,那可是多麼巨大的榮耀啊!一直跟自己不對付的右相絕對不會有這待遇,哼,那種目光短淺的人,充其量也就能當個一朝右相,想名留青史,簡直做夢!
不提左相的內心戲,只說許燁之和坐在龍椅上的開運帝。
坐在龍椅上的開運帝見到許燁之,臉色就更加不好看了,不過卻也是明白了很多。他咬牙切齒的指責道:“朕就知道你們許家脫不了干係!亂臣賊子,你們就不怕後世的千秋筆法嗎?”
對於開運帝的指責和詰問,許燁之淡淡的開口道:“千秋筆法就不勞皇上您操心了。皇上您既然如此英明,不如猜猜臣此行的目的?”
“哼!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現在還來見朕,無非就是要朕寫禪讓詔書罷了!不過你們休想,朕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們好過!沒有了禪讓詔書,我看你們還能蹦躂幾天,哈哈……”
許燁之並沒有制止開運帝癲狂的笑,反而是靜靜地看着他,看到唱獨角戲的他笑不出來爲止纔開口。
直到開運帝笑到力竭,許燁之才平靜的開口。
“皇上,您想多了,只要您同意這幾份章程,並在一年之內配合我們,我們不僅不會傷害您和全部皇室成員,而且這江山還是天啓朝的江山。但如果您不答應,我也並不介意再扶植一位聽話的皇帝陛下。”
許燁之的話完全是軟硬兼施,甚至其中的威脅之意就擺在明面上。但開運帝現在的處境卻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即便是威脅,他也只能忍着,畢竟能活着誰願意去死啊!而且,這可不光是他一個人的生死,還包括他的子子孫孫呢。
“什麼章程?”
聽到開運帝發問,許燁之便將謄抄下來的三份章程遞給了他。
接過章程的開運帝便迅速的看了起來,不過他是越看越心驚,越看心越涼。通篇全部看過之後,開運帝敢斷言,只要這三份章程能夠施行下去,即便一年後許燁之放自己自由了,恐怕自己就算想要光復天啓朝原來的樣子也是不可能了。
不過,開運帝也從中看到了其他,比如,天啓朝依然是天啓朝,天啓皇室依然是天啓皇室,只要這種新政一直施行,那麼,天啓朝便也將會一直存在下去……
作爲從小便學習帝王術熟讀史記的開運帝,非常清楚的知道,即便最強大的國家,其國運最多也只能綿延四五百年。四五百年一到,那些個不肖子孫定然也就把江山給敗光了。敗光還不算,怕是皇室一族都要被繼任者連根拔去。但如果天啓朝有這個機會一直傳承下去,是不是也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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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多的開運帝最終還是同意了許燁之的條件,而更內心底,開運帝甚至小小的期待了一下天啓朝能夠綿延千載的盛況。
至於這盛況之下,自己是千古名君還是不肖子孫的問題,開運帝已顧不得考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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