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熙鳳聞得賈璉去了的時候, 已是賈璉下葬後幾日了。
初聞這個消息,王熙鳳不禁怔忪了片刻。
對於賈璉的驟然離世,王熙鳳內心泛起的並不是那種暢快的感覺, 反而更多的是對生命逝去的唏噓, 畢竟那是個差點成爲她的天的人。
當然, 王熙鳳更多的感慨還是要珍惜眼前的一切, 珍惜那個願意包容她的人, 珍惜即將誕生的她的血脈,珍惜那些愛護她的人。畢竟世事無常,誰又能料得明日是個什麼樣光景?
帶着這樣的感悟, 王熙鳳喊了平兒道:“你這兩日有時間到老宅去打聽打聽,看看老爺有沒有什麼愛吃的菜式, 且先讓廚房多準備準備, 等我身子輕了, 我再去學兩手。唉,這天寒地凍的, 老爺都清瘦了。”
“是,奴婢這就去。”雖然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正說着賈家二少爺去了的事,自家主子突然就想到要打聽老爺的嗜好上了,但平兒還是恭敬的領命去了。
平兒走了,王熙鳳又開始差木槿去清點許燁之的各色禦寒衣物, 看是否需要填補。
當然, 王熙鳳也沒落下華哥兒和如姐兒, 差了春杏隨着兩位哥兒姐兒身邊伺候的一起查看着。
一時間, 王熙鳳的正房小院倒是忙的熱火朝天起來。
其實, 王熙鳳倒是真想借着這個機會查個賬清點一下物事再整頓一下府規府紀的,畢竟自有身孕以來, 許燁之便不許她勞神,以至於府內那些個偷奸耍滑的便偷偷搞起了小動作,但她現階段確實是力有不逮,故而也只能先壓着,等她生產過後,倒是要看看哪些個不要命的,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事……
最近比較忙碌的許燁之下衙回來並沒有關注到這些,依舊先是在隔間去了寒氣,然後才過到王熙鳳呆的花廳。
習慣性的俯身在王熙鳳滾圓的肚子上溫柔撫摸,間或還附耳傾聽,彷彿要透過王熙鳳的肚皮查找那可能的靈音。
看着這樣的許燁之,王熙鳳臉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爺,您說這胎會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不好直接問這胎如果不是男孩兒該怎麼辦,王熙鳳遂試探着問道。
“無論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好,咱們還年輕,男孩兒女孩兒都會有的。”以許燁之的聰明,自然不會不知道王熙鳳的意思,遂安慰她道。
“嗯,爺說的都對。”王熙鳳柔柔的道。
“爺,您說給孩子起什麼名字好?”王熙鳳又問道。
“要是男孩兒的話,就叫涵奕,要是女孩兒的話,就叫芳奕,你看怎麼樣?”這個問題許燁之已經想了好久,故而回答的並不遲疑。
“爺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涵奕芳奕,這胎要是雙胞胎該多好,兩個名字就能一塊兒用了。”王熙鳳不無期待的道。
“那樣你可要吃苦了,這一個小混蛋都把他母親折騰成什麼樣了,等他出來的,我給你出氣。”許燁之打趣道。
“爺,您小心他聽到了。”王熙鳳不禁莞爾道。
恰此時,王熙鳳的肚皮猛地凸起一塊兒,正好撞在側耳傾聽着的許燁之的臉上。
許燁之:……
王熙鳳:……
兩人對視一眼,意味頗多。
“這小子,這麼小就能聽懂話了,呵呵。”許燁之略尷尬的道。
“像了爺呢,聰敏機智。”王熙鳳眼裡閃過母愛的光輝,輕撫着肚子道。
“不過就是調皮了些,還沒出生就敢亂來。聽到沒,這可是以父親,可不許亂調皮。”王熙鳳繼續輕聲對着肚子裡的調皮鬼道。
“小孩子活潑點好。”許燁之依舊溫和道。
——
——
年都過了,臨產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王熙鳳雖然面上不顯,但其實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是第一胎,沒有經驗可談,況且生產的風險不亞於從鬼門關走一遭,故而,由不得她不緊張。
好在周夫人最近常過來新府上看顧,不僅帶來了兩位經驗豐富的穩婆,檢查了產房佈置情況,還細細的跟王熙鳳說些生產過程中的事情,又道叫她感覺要生就立刻差人過府來,到時她會過來主持大局。
如是這般,一切都準備的差不多,臨產的日子也終於姍姍而來……
又一日,許燁之早早地便出門上朝去了,王熙鳳依然如往常一般,歪在榻上養神,由着平兒輕輕捏着她有些水腫的下肢。可躺着躺着,王熙鳳卻越覺腰腹不適之感漸強,痠痛之後則是更強烈的陣痛,股間亦覺有滑膩之感。
有了周夫人的教導,王熙鳳知道自己這是要生了,忙叫平兒差人去老宅請周夫人過來坐鎮,又叫人去給許燁之送信,最後纔在穩婆的幫助下到產房待產。
這一生就從大天亮生到了半夜三更,卻還是沒有生出來,只見一盆盆殷紅的血水從產房裡端出來,以及王熙鳳壓抑不住的痛呼聲。
翹了半天班的許燁之和早早過來的周夫人及韓氏田氏已是焦急的等了大半天,許燁之身上穿的朝服後背都被汗水洇溼了,可想而知他有多緊張。
這一等,又是兩個時辰,直到一聲啼哭聲劃破夜空。一個穩婆歡歡喜喜的出了產房門報喜道:“恭喜老夫人老爺,母子均安,生了個大胖小子。”
聽了穩婆的話,周夫人一疊聲的連道“南無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許燁之一直提着的心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連韓氏和田氏也歡喜的恭喜着。
然而意外也發生在這時。產房裡又一個穩婆神色略顯慌張的出來報道:“太太生產過後依然在淅淅瀝瀝的出血,怕是有血崩的可能。”
“什麼?怎麼會這樣?這種事情你們可有處置辦法?”周夫人急的連珠炮問道。
“這——,現下最關鍵的就是止血,這個只怕不太容易。”穩婆遲疑道,不過語氣中透露出的信息還是讓人心中一驚。
“文衡,拿了我的帖子去請張太醫和柳太醫,快去!”許燁之脣色泛白的朝侍立在一邊的文衡道。
“是,小的馬上就去。”說罷,文衡便一溜煙出去請人了。
張太醫和柳太醫都是宮裡的娘娘們常用的人,對於生產血崩一事算是國醫聖手。
聽得是許府上有產婦要醫治,從被子爬起來的兩位太醫二話不說,揹着藥箱便急忙趕了過來 。
也顧不得寒暄什麼,許燁之直接將兩位太醫帶到了穩婆面前。不過細細的聽了穩婆關於王熙鳳血崩症狀的描述後,張太醫和柳太醫神色間的凝重之意才稍去,兩人合計着開了一副方子,立馬差人去煎煮。
“許大人莫要太憂心,太太的崩漏之症應不會有性命之憂,只不過會有些許傷了元氣,以後慢慢將養,應是無大礙。”開罷藥方,柳太醫纔跟一邊焦急等着的許燁之道。
聽得如此,許燁之不禁舒了一口氣。不過隨即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不知內子以後該如何將養?”
“日後多食用些溫補的藥膳,切忌勞神傷心,再將養個兩三年,把今日生產虧虛的元氣彌補上就可以了,不過這段時間內卻是不宜再生產的。”柳太醫回道。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今日真是勞煩兩位大人了。”許燁之一躬掃地謝道。
“無妨,無妨,醫者仁心,太太無事便是我等的榮幸。”兩位太醫側身避過許燁之的禮道。
又寒暄了幾句,許燁之纔將兩位太醫安排到客房休息。
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許燁之又將周夫人以及韓氏田氏勸回去休息,然後才靜心回到房內陪着昏睡不醒的王熙鳳。
雖然已經喝過了藥,但是王熙鳳的面色依舊還很蒼白,瀝下的血水雖漸漸有止住的趨勢,但元氣已傷,王熙鳳整個人都脆弱起來,許燁之不禁輕輕的撫過她慘白的面頰。
這樣的王熙鳳讓許燁之心口絲絲落落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