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波城
此刻,青巖條石灰濛濛的城牆之下,大批漢軍士卒擡着一架架雲梯,身披鎖子重甲,而弓弩弩箭攢射如雨,向着城牆上傾瀉而去。
“叮叮噹噹…”
伴隨着箭矢釘射在青磚上的清脆聲音,不少軍卒中得箭矢,面門鮮血淋漓。
這座城池內的女真兵馬,更多是漢軍旗的人馬,由王世選率領,真正的女真精銳兵丁僅僅有四千人,由一位女真都統佟圖賴率領。
看向下方攻勢兇悍,宛如一團火焰鋪染開來的漢軍,王世選面色擔憂不勝,低聲道:“城下漢軍兵馬實在太多,這樣下去,城破僅僅只是時間問題。”
佟圖賴道:“讓城中的倭人協助守城。”
王世選沉吟片刻,說道:“不可,這些倭人懷恨在心,如果倒戈一擊,情況更爲棘手。”
佟圖賴目中卻寒芒一閃,道:“哪怕是消耗一下漢人的箭矢,也是好的。”
王世選聞言,應了一聲是,然後吩咐着手下徵發倭人上城門協守,當然主要是搬運滾木礌石。
另一邊兒,距離丹波城外五里的軍帳中,一頂頂白色帳篷,恍若天空中的團團雲朵,而帳篷中人頭攢動,大漢的高階將校濟濟一堂。
大漢衛國公賈珩,正在與手下的一衆將校議事,商議着攻打城池的一應準備。
“相關炮銃已經通過騾馬前來,可以紅夷大炮炮轟城池,而後諸軍沿雲梯攀緣城池,定能拿下城池。”賈珩劍眉之下,目光逡巡過下方一衆將校,凝眸看向水裕,沉聲道:“水節度,你率領一萬兵馬,攻打丹波城的東門,不得有誤。”
兵力、火力佔據優勢,僅僅用堂堂正正之兵,就能打贏此仗。
水裕面色一肅,拱手稱是。
賈珩朗聲道:“韋將軍,你率領一萬兵馬,自南攻打城池。”
韋徹也抱拳應了一聲。
賈珩然後,擡起頭來,將一雙沉靜目光逡巡過在場幾人,沉聲道:“餘下兵馬隨本帥,自丹波城西南方向猛攻,炮轟丹波城!不得有誤!”
在場衆人紛紛稱是。
而後,賈珩下得命令,江南水師與登萊水師接了軍令狀,開始迅速行動起來。
至此,漢軍的大規模攻城開始了。
“轟轟!”
炮聲轟隆隆而響,幾乎震動了四野,硝煙瀰漫之間,帶着一股凜然殺機。
這是一場頗有近代戰爭特點的攻城之戰,炮火隆隆而響,在陣陣瀰漫的硝煙中,一粒粒炮彈落在城頭上,炸開的彈片瞬息之間削開了女真八旗兵丁的身軀。
而氣浪更是將女真兵丁如一個破麻袋一般,震向半空。
丹波城門樓下的一座小房子中,幾人正在一起敘話。
佟圖賴這會兒,只覺腦瓜子“嗡嗡”的,看向城頭上手忙腳亂的滿清八旗兵丁,濃眉之下,虎目中滿是震驚之色,轉眸看向一旁的吳守進,擔憂道:“老吳,漢人的炮火太猛烈了,這樣下去,不是好兆頭。”
這種先上去炮轟一通的方式,佟圖賴根本就沒有見過。
此刻,整個丹波城差不多被削低了半尺,城牆坑坑窪窪,這還沒有見到漢軍的人馬。
而後,就在炮火隆隆聲之中,江南水師以及登萊水師的漢軍軍卒,開始扛起雲梯,向着丹波城發起衝鋒。
賈珩立身在一面中軍大纛之下,手裡拿着一根望遠鏡,眺望着城池上方披着泡釘銅甲的兵丁,正在抵抗着漢軍的攻打。
魏王陳然同樣拿着單筒望遠鏡眺望城池,此刻似乎也有些目瞪口呆,道:“子鈺,這紅夷大炮真是軍國重器,攻城掠地,犀利如斯。”
賈珩笑了笑,道:“火銃不僅僅是用在海船之上,用之於陸戰,同樣能夠攻城略地,攻打城池。”
魏王陳然點了點頭,那張俊朗、白皙的面孔上,同樣見着絲絲縷縷的輕快之色,說道:“子鈺所言不錯,這等炮火,比之投石機殺傷還要大一些。”
這火銃的確是軍國利器,尤其這段時間,他見到子鈺身旁還有一支火銃隊,銃彈齊發之下,無堅不摧。
什麼時候他手下也能擁有一支?
而在經過了一陣無差別的轟炸之後,丹波城頭恍若被削了一層,而角樓也被炸的塌在一旁,磚塊和灰塵土屑撲簌而落。
而一面面旗幟也燃起團團大火,幾個大洞依稀可見。
大批漢軍士卒扛着一架架雲梯,在炮火和弓弩的掩護下,攀爬上了丹波城,幾個身形騰躍,自垛口跳進城牆之內,與已經被轟炸的五迷三道的女真精銳士卒廝殺在一起。
而在這時,喊殺聲震天而起。
見得此幕,佟圖賴心緒之中,就是有些恐懼莫名,呼喝道:“來人,隨我殺上去,驅逐賊寇!”
頓時,周圍就有不少親兵應諾一聲,抽刀而應,闖入已經漸漸站穩了腳跟的大批漢軍隊列。
“鐺鐺!!!”
就在這般,兵刃鐺鐺相碰之中,刀刃入肉的“噗呲”聲音相繼響起,女真兵丁以及水師水卒倒在血泊之中,人事不知。
就有水師軍卒殺到城牆之下,打開了城門洞兒。
而後,就見大批漢軍水師的水卒,身披甲冑,手持鋼刀,從城門洞幾乎是如潮水一般涌了進來,淹沒着女真八旗精銳兵丁。
至此,丹波失守!
吳守進率領着兵馬迎敵,行不多遠,就擡眸見得一員面容年輕,身形高大的小將,手中揮舞着一把馬刀,熾耀刀光明晃晃閃爍,而所過之處,殘肢斷臂,血雨亂飛。
吳守進眉頭緊皺,那張微胖的臉上,戾氣叢生,心頭已是大怒不已,腳下墊步,快行幾步,向那年輕小將當頭劈斬而去。
賈芳擡眸見得其人,心頭不由冷笑一聲,手提一把明晃晃的鋼刀,迎面戰了上去。
“鐺!”
二人刀刃相斬一起,只見火星迸濺,尖嘯刺耳。
而吳守進鬍鬚密佈的面龐上,臉色倏然一變,心頭不由就是一驚。
而賈芳在這一二年間,連斬兩員大將,不管是武藝還是自信都得以飛快增長,此刻刀法愈發嫺熟。
吳守進畢竟是年老體衰,沒有多久,在賈芳長刀連連揮斬之下,就已節節而退,周圍親兵想要圍攏上前,解救其人危局,但卻根本就沒有法子。
只能看到在賈芳馬刀揮斬之下,吳守進中得幾刀,倒在原地。
此刻,隨着江南水師、登萊水師大批涌進丹波城,女真八旗精銳兵丁雖然驍勇善戰,但仍是不停敗退,分明大勢已去。
及至傍晚時分,夕陽西下,賈珩與魏王陳然在錦衣緹騎和京營精銳驍士的扈從下,大批進入丹波城。
而城池之中,江南水師以及登萊水師的步卒,開始在街巷之中,打掃着戰後的痕跡,收攏着斷裂的刀槍,擡起一具具屍體。
“國公。”這時,賈芳率領一衆軍兵來到近前,抱拳說道:“城內餘敵已經肅清。”
賈珩目光溫煦幾許,問道:“這次戰事,戰果如何?”
賈芳抱拳道:“回國公,女真一萬左右兵馬,殲滅六千,兩千投降,而佟圖賴率領一千左右八旗精銳兵丁已經逃了,漢軍旗都統吳守進,則被卑職執刀斬殺。”
賈珩點了點頭,讚許道:“做的不錯。”
在賈家一衆小將當中,賈芳應該是成長的最快的一個,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可託大事。
賈芳語氣之中不無欣喜之色,說道:“國公,丹波城中,女真先前囤積了不少糧秣,可以供應大軍。”
任何時候,大批軍卒跨海而擊,糧秣供應都是一個大問題,如能就糧於敵,其實也是一樁好事兒。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咱們進衙中說話。”
說話之間,賈珩在一衆士卒的扈從下,浩浩蕩蕩地進入丹波城,可見一幢幢木質房屋,坐落其間,飛檐鉤角。
這裡是標準的木質屋樑結構,造型古色古香,房子修建的也不高,原是大名的居所。
賈珩在一衆兵將扈從下,又進入一間懸掛着“明德堂”匾額的廳堂之中落座。
魏王陳然道:“子鈺,丹波城既下,接下來有何動向?”
賈珩道:“讓士卒休整兩天,先派人聯絡天皇。”
這時,不遠處坐着的德川綱重連忙接話說道:“天皇從京都逃亡至薩摩藩,衛國公,如果可行的話,我願前往薩摩藩,與逃亡至那裡的天皇,豎起義旗,號召日本諸藩大名、武士,一同打回江戶。”
賈珩劍眉之下,清冷目光好奇地看向德川綱重,道:“此代天皇可是明正天皇?”
他記得此代天皇是明正天皇還是誰來着?好像是一位女天皇?五歲登基,十九歲退位,而後一直終身未嫁,孤獨終老。
可以說,算是相對潔身自好的天皇。
德川綱重眉頭挑了挑,臉色不由愣怔了下,顯然不知賈珩如何得知明正之名,轉念一想,可能是官方往來的國書中有所提及。神色頓了頓,解釋道:“明正天皇於七年前已經退位,現在的天皇是後光明天皇。”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那可讓兩位天皇來丹波城,號令諸藩大名、武士,尊皇攘夷。”
說着,賈珩看向一旁的賈芳,道:“吩咐下去,派五千兵馬前往京都,攻打京都城。”
賈芳面色一肅,拱手稱是。
德川綱重在幾個僕人的扈從下,離了丹波城,魏王陳然道:“子鈺,打算以倭人之主,號令諸藩大名?”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倭國先前也是天皇垂拱而治,幕府主持政務,如今以天皇號令大名,以後我大漢駐軍在此,也能省卻不少。”
關於兩地路途較遠,交通不便,統治成本高昂的問題,其實如果算一下神京至倭國的距離,可能與到嶺南、粵西的距離差不多。
魏王陳然目光若有所思,頷首道:“子鈺既然胸有成竹,那不妨就按此而辦。”
賈珩道:“這也只是暫時之事,以後如能以海貿連通朝鮮與倭國,以後海船往來諸國,就能互通有無。”
那時候大概能形成一個以華夏爲主的貿易體系,而非以往那種單純的朝貢制。
而後,漢廷的江南水師以及登萊水師,分兵幾路,向原本淪陷於女真之手的城池攻佔而去。
……
……
倭國,江戶城
鰲拜與阿濟格兩人,率兵佔據了這座富麗堂皇、古色古香的城池,此刻來到幕府將軍的宅邸,青白瑩瑩的石階之上,鮮血似乎尚未擦淨,一股獵獵的血腥氣,騰騰而起。
阿濟格坐在原本德川家光落座的一張鋪就着墊子的軟褥上,目光逡巡四顧,問道:“還沒有發現德川家的將軍?”
鰲拜皺了皺濃眉,道:“英親王,聽手下人說,是乘船從海上逃走了,手下兵馬正在追擊,但這會兒多半是追不上了。”
江戶城本來就臨海而建,在城破之前,兵荒馬亂之時,德川綱重以及德川綱吉兩兄弟,在精銳家將、兵丁的護衛下,乘樓船已經出海逃亡。
至於什麼人城偕亡,那是想都別想。
阿濟格眉頭皺成“川”字,說道:“這幾天,那位漢人朝廷的衛國公,已經領兵在後面,這會兒,正在派兵馬攻打我們先前佔據的城池。”
鰲拜道:“先前那些城池在轉運糧秣以後,該放棄也就放棄了。”
阿濟格道:“丹波城決然不能放棄,否則,只有江戶城一地,我軍自此就成爲一支孤軍,懸於島外,孤掌難鳴。”
鰲拜點了點頭,道:“先前去京都擒拿天皇的人手說,倭國的天皇已經逃走了,想要挾制天皇,號令諸侯之策,如今已經不好實施了。”
原本,鰲拜與阿濟格的商議結果是,挾天皇以令諸侯,這其實也是三國話本中的戰略。
阿濟格道:“罷了,實在不成,也只能靠我女真的兒郎殺出一條血路。”
鰲拜道:“英親王,該準備的船隻也當準備好,萬一事不可爲,當率領兵丁返回遼東盛京纔是。”
阿濟格點了點頭,倒也贊成鰲拜所言。
眼下這幾萬八旗精銳,可以說是大清國的精華,不可能都在這兒無休止的消耗下去。
當然,如果能夠一舉擊敗遠征而來的漢廷大軍,這些似乎都不是什麼大事。
阿濟格沉吟片刻,道:“不過,如果能徹底打敗漢人水師,就能全佔倭國,那時候跨海橫擊朝鮮,我大清崛起之期也就不遠了。”
先前,沒有過來這裡也就算了,但現在親切感受過這方陸地,自然對這方土地垂涎三尺。
其實,明眼人都看出來,除非漢境出了大的變故,否則這種漢虜對峙局面,將會一直維持許久,弄不好就是一個遼宋百年。
而滿清也需要開拓自己的生存空間,爲以後的長期對峙,補充血包。
這時,一個名喚巴哈的滿清都統,也即是鰲拜的二弟,巴哈大步進入廳中,面色肅然,拱手道:“英親王,兄長,哨騎已經發現漢人的前鋒兵馬,此刻已至江戶。”
阿濟格與鰲拜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察覺出一些震驚之色。
這般快?
阿濟格道:“一同去城門樓上看看。”
說話間,英親王阿濟格與鰲拜,前往城門樓,眺望着遠處。
在時隔兩三個月時間以後,英親王阿濟格與鰲拜,此刻也見到熟悉的漢字旗幟迎風飄揚。
……
……
另一邊兒,薩摩藩所在的九州西南部——
在經過半個月的趕路以後,德川綱重與錦衣府府衛的護送下,來到這座薩摩藩所在的莊園。
島津家所在的莊園——
正是秋日時節,楓葉如火,隨風搖晃,如同火焰滔滔一般。
此刻,島津家的家督,專門爲明正天皇姐弟準備了類似皇居的住宅,富麗堂皇,懸掛在檐角的一串串風鈴嘩啦啦響起,在秋日夕陽映照下,風鈴金芒熠熠流光,灼灼其輝。
明正天皇興子此刻一襲刺繡楓葉團案的衣裙,藕臂酥白,白皙耀目。
這位親王雖然不施粉黛,那那股清純、秀麗的氣韻集於眉眼之間,靈秀動人,尤其是豐熟身形,眉眼卻蒙起一絲如小女孩兒不諳世事的懵懂、清純。
這位明正天皇五歲登基,一直都將外間紛紛擾擾的侵襲抵擋在外,能夠獨守內心的一方寧靜,故而既能看透世情,又有着小女孩兒的清純。
“阿姐,德川綱重來了。”就在這時,此代天皇后光明天皇進入廂房,看向那美如畫的明正天皇。
明正天皇放下手中的書冊,凝眸看向那少年,道:“江戶城不是破了,德川綱重不是……”
“聽島津光久說,他去尋了漢廷的衛國公,”後光明天皇開口道。
“衛國公。”麗人修麗雙眉挑了挑,粉脣微啓,喃喃說道。
不大一會兒,外間一個僕人進來廳堂,說道:“天皇陛下,島津家督請您過去。”
後光明天皇輕聲道:“姐姐,我先過去了。”
明正天皇點了點螓首,雲髻之下,那雙秀麗雙眉蔥鬱如黛,而明眸瑩瑩如水,目送後光明天皇離去。
似乎外間的風雲變幻,完全引不起明正天皇的心情變化。
而前廳之中,薩摩藩的藩主,也是此代島津家的家督島津光久,憤憤說道:“德川家的,這是將我日本的利益出賣給漢人。”
德川綱重低聲說道:“女真韃子在國內燒殺搶掠,殘害百姓,諸藩大明皆不能制,現在漢人的水師大軍來到這裡,如何不引爲奧援。”
島津光久說道:“我先前已經聯絡了長州藩的毛利綱光,已經約定出兵江回。”
德川綱重道:“女真人自長門登陸,他們就抵擋不住,現在又摻雜了漢人的兵馬,如何能夠打贏?”
先前,在鰲拜與阿濟格率領女真八旗旗丁自長門登陸以後,長州藩就吃了不小的敗仗,爲避女真鋒芒,一直向筑前逃遁。
後來女真精銳一直攻打周防,長州藩損失了不少領地以及糧食。
島津光久眉頭緊皺,一時默然無言。
江戶自然是要光復的,但不能任由德川家主事,需要還政天皇。
念及此處,島津光久目光深深,開口說道:“漢人既派了國使,可有什麼條件?”
德川綱重道:“幫助打敗滿清韃子,但要駐軍江戶。”
“這不可能。”島津光久面色微頓,沉聲道。
德川綱重道:“華夏天朝乃爲禮儀之邦,只要我等臣服,接受敕封,不像女真人那般殘暴,以我估計,應該駐軍不了多久,應該就會返回國內。”
島津光久面色晦暗不定,心緒莫名。
德川綱重高聲道:“事到如今,可還有其他選擇?如今我大和一族已經到了亡國滅種的危急存亡時刻了。”
島津光久冷笑一聲,沉吟片刻,說道:“今日放眼望去,能有今日這般局面,你德川家是整個大和一族的罪人!”
就在兩人慷慨陳詞之時,這時,外間的僕人說道:“天皇來了。”
原本正在爭論的兩人,也只好緘口不言。
這個外戰副本不會太長,主要是把崇平十七年的時間線,通過不太冗長的戰爭戲迅速拉過去,讓新政完成,然後打女真,封郡王。